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毗邻而居 作者:小时就识月 *没有应不应该,你值得被永远偏爱。 冯星辰:我们没默契,你说的我也都想不到。 徐振深:如果都一样了,不觉得我们中有一个是多余的吗? 冯星辰:就像你看见的,是我打了她,她打我也是我故意让她扇给你看的。 徐振深:我的耳朵听着你说谎。但心里,根本不需要你说话。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振深,冯星辰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毗邻而居》   小时就识月著   没有应不应该,你值得被永远偏爱。   第一章   “放开,再不放我咬了。”   冯星辰冷眼看着攥着自己手腕不放的男人冷冷威胁,奈何对方非但不信反倒拧了眉用力把她往胸前揽,不以为然地淡漠回敬,“有本事你就咬。”   手上的不适加上言语的刺激冯星辰委屈又愤慨,徒劳挣脱一阵,依着自己说一不二的性格低头就朝他的手臂咬了一口。她牙尖嘴利,一口下去对方的皮肤马上浮现出清晰可见的牙印,身旁高大的男人旋即倒吸着凉气收手,她借机夺路而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又被人从背后捞回来奋力抱住。   凉风从裙底探进来,腿根冷得发抖,热腾腾的暖意从背后传来,可抱住她的人却是她想要逃离的。冯星辰含着一眼泪,一门心思往门外走,KTV总柜台的服务员朝这边望过来,最靠外的包间里隐约传来劲爆的音乐,挣扎间她高跟鞋狠狠跺在身后人的皮鞋上,在一阵呼痛声中脱离了控制,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刚踏下楼梯身后的人又追上来喊她的名字。行人了了的大街上她毫不客气的转身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响亮得令人心惊,然后带着细微颤颤的哭腔竭嘶底里地喊:“丁胥彦你是人吗?!这么冷天你让我穿裙子就为了给你那帮狐朋狗友看!我卖给你了?!你怎么不带他们到夜店去嫖呢!”   话毕丁胥彦又上前拉她,她甩着包使劲砸在他手臂上,气急败坏地吼:“禽兽不如!”说完猛推了他一把,直推得他一个趔趄踉跄了两步。   丁胥彦毫无预兆的被赏耳光又被指责了一通,失神的一瞬让她跑远了,冯星辰伸手拦下适时出现的出租车,坐进去以最无情的力道猛地关上车门,丁胥彦差点被夹到手,透过玻璃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玻璃反光一闪,他墨色的眸子也在夜色中一凛,旋即眉头一动,紧紧皱起来,眼睁睁看着浅蓝色的影子绝尘而去。   秦光光这才慢吞吞的喘着粗气跟过来,从第五阶楼梯一跃而下,插着腰看着那个远去的小黑点摇头感慨:“你这女朋友可真是个烈女啊。”他说完回头瞟了眼丁胥彦,回过头又再次不可思议的扭过脸,直勾勾盯着丁胥彦已经黑下来的脸,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左胸。   丁胥彦拽着他的胳膊,云淡风轻的说了声“走”就当真没再追去了。   秦光光一愣,随即小跑着追上去说:“喂,女朋友这种生物哄哄就好了,真的!”   ***   也许是知道她和男友闹了矛盾,三十来岁的的哥开了一段路才温声问道:“姑娘去哪啊?”   冯星辰已然泪痕宛然,怕人看见用手挡了挡,鼻音重重的闷声报地址:“S公馆。”   司机见她遮着眼睛难为情地摸着眼角也不再和她攀谈,车厢内逐渐安静下来。五光十色的霓虹照在路上俨然只剩下孤单的暖黄,直线距离不长的路七弯八拐时而回头,不疾不徐的在泊油路上滑行。夜风吹着树的枝桠,枯黄的叶子被无情的甩下来,漆黑的夜,黑灯瞎火的房间,简直像她的情路一样坎坷又艰难。   本来这间房里还住着她嫂子孟一婷。孟一婷虽然是她嫂子却是标准的软妹属性,加之两人年纪差不多大,说话也投机,说是闺蜜也不假。而这阵子孟一婷去部队探亲,孤家寡人守着偌大的房子,一个人的夜晚因为烦躁的情绪更加沉默。   冯星辰进门悻悻踢掉鞋子直接进了卧室,把包甩在床上,扑上去打了个滚,平躺在上面望着天花板发呆。半天手摸到包把手机拿出来看——一条短信或未接来电都没有,顿时把手机扔出十万八千里。   脚掌的疼痛清晰地传来,小腿也被冻得像骨头在拉伸,提醒着她遭受的虐待。   今天她踏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走了四五公里路,和丁胥彦会师后他不仅没问还走得飞快,过马路时绿灯一亮他就往前走也不管她,就让她一瘸一拐跟班一样进了KTV。之后除了介绍她身份外再没有过问,直到她忍受不了他的冷落坚持回家。那些死皮赖脸的挽留勉强解气,却再没了下文。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掐着丁胥彦的脖子逼他下跪,甚至脑子里百转千回的假想了自己以高贵冷艳的女王作风拆掉电池拒接来电的情景,可丁胥彦却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音讯全无。   音讯全无,多么讽刺的态度。   良久,她突然坐起来把枕头扯过来骑在上面,掐着上端想象着一张脸使劲揉。半天没了力气臀部堕下去,敞着小腿坐在空里,低着头边哭边恍惚地想:怎么还不来电话呢?不知道她生气了吗?   冯星辰自欺欺人的放宽了底线,心下想道十二点前手机响了就原谅他。   这样想着她又翻身夺回手机,拇指滑着屏从一个页面转换到另一个页面。漫无目的地翻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了几圈了。   她这样发脾气突然离场丁胥彦的朋友肯定会误以为她不解人意。她就想要句道歉话又怎么了......凭什么他过几天就能若无其事安然度日,心安理得等着她倒贴,凭什么他就可以肆无忌惮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鼻子完全堵住了,她用力呼吸也仍然不畅,坐起来鼻子和胸口还是堵得慌,蜷缩在床上低低抽噎。   天昏地暗中她隐约摸到手机,爬起来吸着鼻子主动联系他,打出的只有三个字:分手吧。这段感情彻底维系不下去了,那股受到委屈的冲动逐渐地膨胀,牵扯着回忆里泛黄的旧时光逐渐支离破碎。   她爱他的五年里从没有用分手试探过他,生气就以最直白的方式发脾气,最终还是包容理解,每每都不到一天就自动和解,回想起那些不懂得疼惜自己的日子她心中再难平。仿佛从今天开始,她由一个闪闪发光的神经病变成了冷血无情的面瘫。选择性眼瞎耳聋,不是包子的容忍,只是傻子的选择。   冯星辰随便洗了下把脸擦干净,又倒了一脸盆的水把头沉进去,让眼睛完完全全泡在里面。凉凉的水舒缓了眼部的神经,一分钟后起来换气,结在心里的气也一道放出来。等眼睛差不多不肿的时候收拾好情绪上床睡觉,顺手关了机——她不想一晚上都惦记着微不足道的细节,自私的把所有困惑和不解留给他。   这一番闹腾,疲乏和困倦一齐上涌,几乎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冯星辰睁开眼还是忍不住迫不及待的打开手机,信息的小图标上缀着红色的圈一,瞬间又不争气的抱有了期待,可当她点开,表情瞬间变得呆滞又僵硬。   里面的一句话排成齐齐的三行:   你想分就分好了,这几年的酒吧赚的钱我打一半到你账上,但是酒吧不能给你。   冯星辰手直抖,木然看着屏幕,浑浑噩噩在大腿上拧了一把。   真疼……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原来秀恩爱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他。可现在分手了,她半点不想知道他还喜不喜欢。   她哭够了就把脸洗了,画妆把肿起的眼睛盖了盖,去赴卢伊人的约,在内衬的衣服外面加了个小开衫,临走前把昨天穿过的裙子扔进洗衣机,想了想又从洗衣机里捞出来扔进垃圾桶里踩了两脚——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穿这条裙子了。   ***   卢伊人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一边等人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嘴角还保持着可人的微笑,不用想冯星辰也知道她正在和男票打情骂俏,走过去敲了敲玻璃冲她笑着挑了挑眉,示意自己已经到了,然后从正门绕进去,坐下来若有其事地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异性没人性。”   卢伊人在她落座前就把手机收进了包里,这时听到她这么说顿时觉得有端倪,再看看她的脸色配合地问:“丁少爷又怎么惹你了?”   “昨天刚把他甩了,从此江湖不相逢。”冯星辰漠然地说,过了半晌又掩饰不住,不高兴的说“他还给了我一笔分手费,真当是离婚分财产呢还对半分。”   卢伊人则搅着咖啡进退适宜地续话:“那你答应了?”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本来那间酒吧就是和他合资开的。”她说话的时候服务员来问她需要什么,她点完单又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   所有伪善的不妥协撕心裂肺与钱为敌都是偶像剧里的经典剧情。倘若有一天她能远走高飞,饱览一番脱离桎梏的山清水秀,顺便借对方若有若无的试探将之气得吐血,她何乐不为?她都没能看出丁胥彦有半点情义。   卢伊人拨弄着杯里的勺子宽慰着问:“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之乎?”   冯星辰托着下颚淡淡接话,“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还是人渣。他爱我不是装的,就是闲的,现在我确定他是闲的。”说完又觉得对旧人这么侮辱诋毁太过分,收了气换成冷静坚定的语气,“反正我保证今后再没可能旧情复燃,他哭着跪下求我也绝不可能。”   卢伊人听她这么说愣了愣,看着她的脸色最后轻松地说:“看你这么落魄我下午请你吃日式自助如何?撑死为止,不死不休。”   冯星辰心情瞬间平复,举杯cheers。开动前她先去了趟洗手间,大门口男左女右标识刻在同一张牌子上。   冯星辰进去右拐就直接进去了,隐隐嗅到烟味,出来时候莽撞的整个人撞进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她连忙后退了几步,理了理头发。刚才闻到的味道越来越大,一个不好的预感顿时在她的脑回路里转了几圈,顿时对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抢先说:“是你走错了。”   对方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礼貌地道歉说:“对不起。”之后不紧不慢的退了出去。   冯星辰这会儿没功夫多感慨,趁对方没发现赶快溜之大吉。   而这头,徐振深转身走到另一间洗手间门口,盯着上面高跟鞋的标识看了许久,又回头望了眼背后刚才那间牌子上的烟斗,墨黑的眸子变得幽深,然后淡然地掉头。      ☆、第二章   徐振深出了洗手间,映入眼帘就是刚才在里面遇见的女孩,侧脸能观见挺翘圆润的鼻梁,没说几句话就不顾形象的笑起来,面部因为这个笑变得丰满,脸颊嘟起来却不显稚气,眉如墨画,眼睛干净有灵气。      他半晌回过头,抬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沉默了一阵,对着面前的人恭敬沉稳地开口:“李叔,既然您出面了我不会拒绝。但是我想暂缓就任,请您给我两个月时间。”      和明达交好的年轻一代里就属徐振深年轻有为,交予操持的事情总能处理得滴水不漏,更难得的是没有恃才傲物的张扬轻狂,事做的总比说的多,是公司里几个董事元老颇为欣赏极力推荐,且盛情邀请的。      今天他提出的条件并不令人为难,这个在华尔街打拼五六年的年轻人对国内情况不了解,一飞冲天掌管一个子公司也不合实际,对面的李耀中面带微笑,和蔼地说,“你能答应公司感到非常荣幸,五天后就是招聘会,届时欢迎你加入。”      徐振深谦虚客气地缓缓说:“您这么器重我,我一定尽力为公司服务。”      李耀中满意地点头,之后把公司的情况简单交了底,给他开了个金砖砌成的后门,一来二往,竟然一晃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送李耀中出咖啡厅的时候,徐振深经过冯星辰,余光清楚地看见她掩面默默把脸转了过去,也不再留意,云淡风轻地走了过去。      冯星辰刚才心不在焉的笑了许久,看到走道一个男人向这边走,不禁又回想起洗手间的不幸遭遇,顿时看谁都觉得像在洗手间得罪的人。冷峻高大的男人一经过就忙不迭压低了音量装作不在意地说:“我刚才进错厕所结果迎面撞上一个帅哥。”      卢伊人优雅地啜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地看向窗外,盯着走向黑色奥迪的“大长腿”对闺蜜说:“如果是那边那样的大人物,恐怕不会在意这样的细节。从他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他年轻却沉稳,办事效率高。进的是后门而不是前门,证明他有地位。业界精英,且受重视。有事不在公司谈而约在咖啡厅,说明内容私密,不方便让公司的人知道两人交涉过。如果没有女朋友大概不出两年就会位列黄金单身汉排行榜了。”      冯星辰看出她有所指,侧过脸看过去,可惜人已经走远了,只看得见一个背影,借着好友的描述想象了一番,唉声叹气的,“要真是怎么办?你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说我不争气活脱脱让这么个优质男从我眼皮底下跑了?说实话啊,我连他的脸都没敢看清。”她瞟到旁边的小便池整个人都不太正常,一向有色心没色胆,遑论欣赏美男样貌。      卢伊人一针见血没好气地说,“你连人家脸都没看清就说人家长的帅?”连同眼神都变得鄙夷起来。      “这年头有种帅哥不用看脸。”冯星辰竭力狡辩,不经意间又一转圜,感慨地说,“还有种帅哥看了脸也是渣男。”      她在心里对旧爱一阵拳打脚踢,言语间还在流连。失恋男女总会不自主的把话题扯到前度,小到恩爱细节,大到人格品行,好像有千万句话需要倾诉。曾经相伴的晨昏昼夜都是循环往复的日月年,细枝末节都用着放大镜,千言万语描绘不完,更难在分秒中淋漓尽致的体现。只能把自己高洁伟岸的方面尽力彰显,尽管对旁人来说都是东风过马耳。      卢伊人一听就明白了,叹了口气,冷静地说:“依我看你和那谁也就是小吵小闹,何必上升到革命矛盾?毕竟五年的感情,为这点小事闹翻值得吗?珍惜眼前人你懂不懂,说不定下一个碰见的更不解风情呢?”      冯星辰摩挲着杯子,心不在焉的掰着杯柄玩,轻描淡写地说:“那就等遇见下一个再说,我又不是在他这棵树上吊死了。凭什么男人就兴左拥右抱,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就不能多点侦察优中选优?”说完又觉得这样理亏,疲惫地补充道,“有时候确实是我无理取闹,但是过一阵我就主动道歉了。他会让我觉得每次吵架都是我不对,到最后我就真的以为是我不对,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我没打算依赖他一辈子,可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瞧不起,怎么在他面前抬起头?”      最起码,她不可能因为爱一个人就连自尊都不要。      卢伊人是冯星辰的发小,两朵姐妹花狼狈为欢一直到大学,难得恰恰属于感情好又从不起争执的挚友。作为资深闺蜜卢伊人自然力挺好友,了解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虽然觉得可惜还是帮她出谋划策脱离苦海,“既然都分手了就别回心转意再续前缘。余情未了和吸毒一点没区别,你要旧情复燃我都觉得你没出息。”      冯星辰闻言忙不迭从包里掏出手机证明自己的清白,指着锁屏的照片说:“你看我都已经把屏幕换成自己照片了。足以证明已经下了相当大的决心。”      卢伊人不给面子且意味深长地啧啧有声,“据说用自己照片做屏幕的人都因为自恋。”      此言一出冯星辰马上丢卒保车面不改色地解释:“我这是怕弄丢了才照片放在手机最明显的位置!人家捡到了说不定还能给我送回来。”      卢伊人满脸不信的打量了她一遭,插科打诨地拆穿她,“你一个大家闺秀还怕丢手机?”      冯星辰探过头,龇牙说,“我现在顶多一闺门怨妇,要不是我哥管着我指不定还能整天花天酒地满地撒钱不带眨眼,现在没什么能宣泄我的怨念!”      卢伊人听她这么说研着咖啡挑眉说,“你哥脾气那么好又不会真对你动手。”      冯星辰恢复了常色,冷淡地肢解着蛋糕,“他的意思是说‘毕竟是女孩,你还不够我踢一腿的’。你说他怎么可以挑衅像我这样的重量级选手?我抱大腿让他教我散打力争江湖侠女,让他感受一下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卢伊人不知她的鸿鹄志,一笑而过,反问她,“难不成你还想打赢你哥吗?”      冯星辰干劲十足地吃掉了一份黑森林,扬眉吐气表示:“不。我真打得过他我就不和他打了。到时候我会说,‘毕竟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她也超级冷艳好吗?      卢伊人举杯和她的杯子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微笑着说,“像你这种报复心爆棚行动力为零的真性情才是真的好姑娘。”      “我怎么觉得你这不像是在夸我呢?”冯星辰蓦然想起什么,放下杯子说,“对了上次你说帮我找房子来着,找到了吗?”      卢伊人一口还没喝完,咬着杯口“嗯”了一声,咽下去,从包里翻出黑皮笔记本,“这个地方名字太长,一大串的我怕你记不准就抄下来了。位于市中心,离哪家公司都近,装修完美,还是没住过人的新房子,它里面的家具和漆都没味道。唯一的不好就是租金有点贵。”      冯星辰看着地址拿手机把几行字录入备忘录里,左右看着,分出心来问:“你去房子里看过吗?”      卢伊人又抿了一口,气定神闲地说:“带你去没问题。”      得到答案冯星辰当即提议:“你今天还有别的事情没有?现在陪我去看看。”      卢伊人习惯了好友的心血来潮,对此没任何意见,招来服务生付账,等人去柜台找完钱就带她去看房子。      ***      起先卢伊人找了好几处房子,几相对比后才选择了这套。现在市中区的楼盘简直是天价,冯星辰生来得天独厚,幸运的不必为金钱烦忧,如今丁胥彦将要打到账上的钱无异于一比飞来横财,即使冠上她的名字也很难心安理得的用,可丁胥彦这回把她气得够呛,一番激将法后理智全无。      她们在房屋租赁中介签完合同,卢伊人把她拉到一边说话:“如果丁胥彦一直待在这个城市,甚至你们可能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打算怎么办?”      好友很认真地问,表情严肃而正经,冯星辰也没有开玩笑的兴趣,“实在不行可以退租啊,我为什么要因为他四处乱逃,错的是他不是我,我凭什么要因为他委屈自己。”      对她来说谁有错谁走开,就像曾经广告里弹琴的小女孩——我又没有弹错为什么要再弹一遍。她心思纯粹,性格执拗,孩子心性,就是这么世俗地自私。      她这个架势像憋着一口气时刻准备着喊打喊杀血荐轩辕,卢伊人看她这样引而不发也难受,可替她想着终究不愿揭穿,换了话题,问她:“这几天我怎么没看你带哈尼出来?”      哈尼是冯星辰养的一只德国黑背,警匪片里常出现的那种帅得压倒主角的配角。冯剑豪带给她的时候还没婴儿大,现在已经大得足以将人扑倒在地。冯星辰也着实想念她家爱犬,一副遗憾的语气解释说:“最近一直在忙毕业的事,准备论文和答辩,顾不上它就把它寄放在宠物店了,找到工作以后马上把它领回家。简历已经投出去了,八号面试,应该很快了。”照顾哈尼的工作一直是她亲力亲为,迫不得已才把它送出去。      卢伊人听了考虑了一下说:“你带过来放我这边好了,隔几天你还能见它。”      和友人关系好冯星辰说起话也不避讳,得意地斜眼看她,“想从我这挖墙脚?哈尼可是不会轻易叛变的!”      卢伊人白了她一眼,容忍着她这个失恋者捡着好话说:“我是为了把你拐过来成吗?”      冯星辰乐不可支,忍着笑认真的说:“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去南唐会所,这次保证不让你排队。”      卢伊人挑眉一笑,“土豪?”      冯星辰拍得胸脯“砰砰”闷响:“不是土豪,是壮士。”她的动作和大猩猩貌合神离,卢伊人和她不约而同笑得前仰后合,聊着天携手去了宠物店。      ***      冯星辰经常光顾宠物店的缘故,老板已经和她很熟,上来就和她打招呼,“你男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冯星辰脸色陡然一变,顿时难看了几分,尴尬的笑了笑。店主没再问她也不提了,转身舒了口气,垂着眼神色黯然,调整了一天的情绪势如破竹,堵在她心里像被人攥住了一样,快要窒息了。      这么多人见证的一份感情,落幕之后像悲伤的笑话,当一切已成过去,片场空余难堪。   ☆、第三章      房子找好以后冯星辰就筹备着搬家,这事她也没和嫂子商量,在显眼的地方留了张纸条就一声不响的搬了出来。她搬了新家后的生活舒适又惬意。   晚上还要吃毕业的散伙饭,冯星辰把新买没穿过的衣服又重新洗了一遍。这里的洗衣机和S公馆里的不一样,她捣腾了好久才摸索出点门道,等里面开始哗哗放水的时候开了电视机。几乎每个台都在放广告,而且是财经招商广告。   频道一:不可错过创业商机,加盟xxx,你就是下一个千万富翁!还在等什么?赶紧行动吧!90%创业者通过留言成功创业!一流招商服务,全国招商热线XXXXXXX。   频道二:不要999,也不要888,只要288,价格不浮夸,厂家直销,质量保证,物美价廉,物有所值,经济实惠。你买不了上当,买不了欺骗。它可以这样用,也可以这样用,还可以这样用,方式多样,随心搭配,自由多变,一定符合你的口味!   频道三:......操作简单,自动清洗,赠送技术!   看到频道三的时候广告放得只剩下后半部分却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脆皮芒果烧,章鱼小丸子,培根奶酪烧!日式鳗鱼丸!赤味八爪鱼!佐墨寿司!源氏鸡排......看得她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她还想买台冰淇淋机,想着想着她就伸向手机,也不怕上当就把几台机器订了下来。   洗衣机里的衣服都洗好了,甩干后紧紧贴在内壁上,冯星辰把它们一件一件捞出来搭上衣架,想着室外通风就晾在了窗户外。她还没把所有衣服摆出去,一阵大风吹着大衣服把铁丝带得摇摇晃晃,抖掉了一条小短裤,还有......蕾丝胸罩......   冯星辰探出头望着好死不死搭在对方阳台栏杆上的私人物品捶胸顿足扼腕长叹,企盼着再来一阵风,最好一鼓作气吹到楼下去。可是风没来她却不小心看到楼下蚂蚁大小的人,吓得赶快收回踩在栏杆上的脚。   即使她不下楼去要别人也肯定知道是从她这上面飘下去的,更何况那些都还是新的。   这年头谁还不穿短裤?就让她臭不要脸的豁出去一回,反正现在邻里不打交道,丢人就丢人吧!她就破罐破摔了!   冯星辰回到卧室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辫,穿了她那身利落的牛仔装,轻车熟路拿了双平底鞋,一脚蹬进去,勾着鞋尾蹦跶了两下,抓了钥匙就推门出去了。   就一层她也懒得等电梯,从旁边的安全通道跑下去,按响对方的门铃。   “叮咚”好几下之后都没人反应。其实她既希望里面有人也希望里面没人。有人她早死早超生,没人她可以等等看她的衣服会不会飘到楼下的无人区。   冯星辰像八爪鱼一样扒在门板上,耳朵贴上去听,里面似乎有细微的动静。她锲而不舍的继续按了几下,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门开了。   男人额前的头发还在滴水,手上拿着擦头的白毛巾,褐色的秋款睡衣只系了腰间的带子,能清晰地看见完美的人鱼线,真真切切的美男出浴图。   冯星辰差点尖叫一声,捂着眼睛用力咽了咽口水,竭力使自己镇定点,尴尬又心虚地问:“我掉了点东西在您的阳台上,我可以去拿吗?”   接着她像等待着被判死刑一样,垂着脑袋等待答复,甚至能想象得到对方正在以怎样的目光如何打量她。   半晌,男人终于开了口:“你在这等着。”   冯星辰几乎下意识的就扯住了他,试探着问:“让我自己拿行吗?”   对方不说话,两秒,几欲关门。冯星辰抵着门妥协:“行行行......拜托了!就掉在阳台上。”   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对方却依然意料之外的关上了门。   冯星辰在原地想着如何适从,不偏不倚联想到他忍不住去看掉下来的东西的精彩表情,这种低级恶俗的趣味满足了她报复的快感,然而这种快感很快就他再次出现的一瞬间踪影全无。   高出她一个头的男人已经换上了衣服,把胸罩和短裤叠得整整齐齐的交付给她,面上也没有难看的神色,语气平淡地说:“我在阳台上只找到这两件,如果还有其他的也不在我这里。”   冯星辰为自己刚才的揣测感到愧疚,也为刚才损人不利己的心理默哀,看着对方不动如山的神色不甚明白地问:“你明明去帮我拿了刚才为什么还要关门?”   徐振深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理了她,诚实地说:“一个陌生女孩突然出现在门口,并且要求进我家,我很难不怀疑她的用意。”   冯星辰为自己被怀疑感到愤懑,转念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把衣服转移到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来打手势道别,“我现在就住在楼上,今天多谢了,再见。”   徐振深用肢体表达了“再见”的意思——不动声色关了门。   冯星辰被冷落,噎了一下,想发作却找不到理由,装作一脸无所谓的回去准备晚宴了。   ***   参加聚会前负责人短信告知时间地点费用以及各种安排,扩散出去发现没一个人回复顿时郁闷了,又发了条恳切地说:收到短信的请回复。   冯星辰闲来无事正在平板电脑找资料,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顿时玩心大发:群发的我不回。   负责人半分钟回了句:......ORZ   她兴之所至和负责人聊了一会,找到点存在感,心情就好多了。   早上洗好的衣服也在空气流通的情况下干了,冯星辰就把衣服收进来穿,每件衣服都薄,但是几层套下来也不会冷。她在脸上就稍微抹了点隔离霜就出了门,没想到一进门就换来男生一记响亮的口哨。   凳子被拉得三五成群,桌上三瓶芒果汁都见了底,可以见得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几个男生反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趴在椅背上兴致勃勃的玩桌游——谁是卧底。冯星辰拿手机偷偷拍了班里几个帅哥的照片,又专门找了暧昧角度拍情侣的小动作,转眼满室都是跟风“咔嚓”的声音,朋友拉了她拍自拍合照,传微博的传微博,发说说的发说说,班里最憨厚淳朴的男生抱了哈密瓜上来,旁边就有男生起哄:“让服务员把瓜拿去切一下,这是东子自家地里种的瓜,大家都尝尝。”   冯星辰闻言信以为真,跑出镜头蠢萌蠢萌地问:“真的啊东子,你家种的瓜?”   男生红了脸,挠着头说:“你听他们瞎说。”   “......”   酒足饭饱俊男靓女都挤眉弄眼地八卦, 杯子撞得叮当响,真心话作为娱乐杀器登场,几十场下来必有一中,冯星辰不好推诿,撸袖子准备来一发,人群里不知道谁不知情的站出来提到丁胥彦。   一闷棍打上来,她像要一口血吐出来,冯星辰站在那里,情绪转瞬即逝,转眼已经从容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一说完,起哄的声音顿时消下去,负责人打了个圆场,下一波震撼来袭。落座后冯星辰一直扯着包链,心不在焉的低着头。她牵强的牵起嘴角,不自知的流露出一两丝凉薄。旁边的朋友连忙凑过来关心地问:“星辰你没事吧。你别再像刚才那么笑了,看着怪心疼的。不要怪我啊,我不知道你们分手了。啊真是的,刚才还那么开心,对不起啊星辰,真的对不起。”   冯星辰看着朋友手足无措,憋着眼泪知会,“我挺好的。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们好好玩,我去趟洗手间。”   她出门对上服务员奇异的眼光,匆匆躲开,加快了步伐往洗手间走。   红外线喷头不甚敏感,水出得断断续续,一不小心眼泪滴进去,和着自来水涌进下水道。她一捧一捧洗着脸,眉毛被打湿,整张脸都难看起来。   镜子里的人狼狈又窘迫,她盯着看了许久,接水揉了揉眼睛,然后转身把手烘干。   其实她还很年轻,没必要悲秋伤春无病呻吟。   如果不是遇见丁胥彦她没有想过摆脱单身投身怀抱。感慨着她又想起丁胥彦的好处,共度的年华如何都不能消除抹去,那个属于她人生一部分的故事似乎待续。   然而没有然后。   丁胥彦没有错,错的是她而已。   十岁那年是她学美术的第三年,那天她突然不想上课就一声不吭的跑到海边,无论怎么劝说强制她都哭天抢地不肯再去,没有特别的原因,仅仅源于心血来潮的任性。抹着一脑袋浆糊游走天下,因为迷惘不知所措,所以便盲目的斩断后路。   也许她没有自己认为的那么喜欢丁胥彦。   那么又何必装的那么重义痴情?   ***   分别后难得再见,一群人疯了一样不仅干光了一箱啤酒,还有三四瓶白的,就连冯星辰一个女孩都被劝得喝了小半杯四特,以至于她在微醺的状态从江湖侠女变身美少女战士,最后成功晋级为闪闪发光的神经病,K歌的时候马力全开,挥着手极有国际范地嚎:“后排的朋友请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 接着又在别人忘词的时候诗朗诵一样深情款款地念歌词,快的时候念rab,拽得牛逼哄哄,引导着全场的方向和氛围,从当红神曲唱到经典儿歌。   丁胥彦不知道哪打听到她在这唱歌,中途把她关进厕所说话。   冯星辰一看到来人神志就清醒了,眼里都是刀光剑影,摆着冷若冰霜的脸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昏黄的射灯照在丁胥彦的脸上,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盛气凌人地问她:“你这么晚一个女生喝的醉成这样?”   “你是我什么人我醉成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冯星辰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心中却是一刺。他是她的星光璀璨,也是她的岁月蹉跎,可如今是满目疮痍,疼痛溃烂的伤口。再多看一眼都会流出泪来。   她一抵抗丁胥彦瞬间就把她按在了墙上,手臂撑在两边,脸贴得极近,语气松了几分,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却还是像质问,“为什么分手?”   他下巴的线条轮廓分明,坚毅又性感,再加上这个动作、说话的口气和清俊却有棱角的容貌,必然成为少女欲拒还迎极力追捧的对象,可此刻冯星辰压根不想和他说话,郑重提醒:“我警告你,我们没有关系了,你要再这样我喊人了。”   丁胥彦蓦然板起脸,也严肃起来,还带着威胁:“这里隔音效果你用不着怀疑,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   冯星辰顿时红了眼睛:“丁胥彦,分手是你同意的,你能不能每次一说话就是全世界就你有理的样子。你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早干嘛去了!你就是自命清高,自以为是,又大男子主义,S的体质M的心,有本事你答应了就别反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别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你在人心目中的形象比我还重要。分手你都不难受,也不理会我的感受。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内疚,只会问我为什么!”   你的愚蠢就表现在剑走偏锋证明自己算无遗策,以作秀的姿态展现你的爱,偏偏我眼里的爱只分为两种:深爱和不够爱。前者我敝帚自珍,后者我弃之如敝屐。时有时无的温柔就是不够爱的征兆,彻底抛弃也不可惜。   她吼得声嘶力竭,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狠狠一推真的把他推动了。   她疾步走回包间,猛喝了半瓶红酒,拿了包就说要回家,同学看她脸色不好也没有挽留,就这么放她回去了。   一样的,丁胥彦没有再跟上来。冯星辰冷笑一声,满脸是泪的穿越一道又一道长廊,心如寒冰。   ***   冯星辰刚走到租的房子楼栋玻璃门的时候后劲就上来了,她在电梯里定睛看着按键,醉得迷迷糊糊地嘟哝:“这里的十六怎么长的这么像十五啊?”   电梯打开以后她就伸进包里掏钥匙,东倒西歪的费了好大劲才将钥匙对插进锁孔,可是怎么都扭不开,她忙活了半天都没打开,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就嚷嚷着砸门。   拍得门板震天响。   这样持续了五分钟,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第四章   深更半夜徐振深还点着灯忙工作,绘表的时候听见钥匙□□锁孔转动的声音,他走过去看着显示屏,目光逐渐由警惕变为好整以暇,这样盯了半天,掉头欲走背后却突然传来砸门声,他皱了皱眉,朝电脑迈了两步,又被更猛烈的声响吵得顿住脚,最后折返回去开了门。一开门冯星辰就整个人扑进他怀里,扶着他的胸膛作势欲呕,他闪身一躲,玄关地板上马上出现了一滩污物。      冯星辰难受地勾着他的脖子又哭又闹地骂丁胥彦混蛋,他提着她,看着她嘀嘀咕咕终于消停,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徐振深茫茫然看着她发酒疯,回过神无奈地捡起地上的钥匙,又在抽屉里拿了家里的钥匙,把软在地上的人打横抱起,用脚推上了门。      按电梯的时候先把她放下,等电梯来了按完楼层数,才把人挪进去,到了上面一层又重新抱起,凭借推理和她之前说过的话准确找到了门牌号。      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按了两下门铃才动用钥匙。      不是看她一个女孩喝醉了睡楼道里容易出事感冒又有那么两面之缘,他也不至于好心到送她回家还给她脱鞋盖被子。      也许是新搬来的缘故,室内打扫的很干净,从摆在面上拖鞋的数量可以看出她一个人独居。徐振深没有在别人家乱碰乱看的习惯,只是不经意扫了眼,看到了摆在客厅桌面上的照片。他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后就出了门,回到家里那团污物散发的味道已经弥漫了整个屋子,他忍着呕吐的冲动捂着口鼻绕过去开了窗,再拿拖把处理掉。      他做的这些冯星辰全然不知,一大早醒来头痛欲裂,又干又渴胃还难受,迷迷瞪瞪的找水喝。      冯星辰穿着昨天的衣服踩着兔子鞋,捧着杯子喝水的时候脑袋里像“叮”的响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她昨天怎么回来的?      她好像在KTV碰到了丁胥彦。然后......丁胥彦?!      她反应过来检查了一下衣服,在身上胡乱摸了两下,手捂着胸口想昨天发生的事情,半天锤着头蹙起眉。竟然一点也不记得。      丁胥彦没有带她见过父母,她也一直瞒着家里偷偷交往,别提身体上的交流。当自己的恋情变成一段地下情,发起者还不是自己,哪怕条件方面来讲是自己更怕见光,心里又该怎么想?      冯星辰从厨房出来在卧室里找了好几遭,又满屋子转了一圈才看到她昨天背出去的长链挎包。      她的包从来都是乱扔到卧室,不知道怎么醉酒之后反而端端正正的摆在客厅桌上了......一晚上没关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昨天她回来之后几个朋友给她发短信确认她到家没有,她马上回复过去,说了声谢谢和抱歉。      还有一条短信是丁胥彦的。      他说,冯星辰,我们谈谈。      没人比她更了解丁胥彦。每次事后都会假装认真郑重其事的称呼她的全名,谈谈之后继续装腔作势做他的称职男友。他不爱她,只是十分享受有个名义女友的感觉,会像所有男人一样情人节送花,给她卖蛋糕茶点,然后问她,你想我做的我都做到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热衷于倚老卖老装成熟人士,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尊严和权威。她发脾气就是气量小,吃醋就是没有包容心。      她能把自己讨厌的能列出明细,并且说出讨厌的一二三,逼格指数蹭蹭涨,终究将自己也纳入其中。她的暴戾因为她无能,无能得不足被谅解宽恕。她说“对不起”,他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不说他又问“你做错事了为什么不道歉”。她磨磨唧唧道歉了他说“别假惺惺的,有什么目的直接说”。      她一生只用努力为她的任性和尽兴埋单,尽量直白,尽量简单,点火爆炸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之前像所有人一样努力克制自己,每当这时候丁胥彦就会未老先衰的站出来讲大道理,说年轻气盛暴躁易怒,要她收敛性格,凡事自己憋着。      整天逼她受教还不如逼她受精。她自认没有那么博大的心性和胸怀,但力求思想独立,出言中肯。她穿西装就不问下面为什么不配牛仔,追求个性就不怕不喜欢。以前是她太肤浅才会向丁胥彦说出“我愿意改”这种话。她扪心自问,问心无愧,他又凭什么拿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要求她?大多数讲道理的人都是拿了别人的鸡汤,到处一锅刷锅水去滋养别人,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就算是一把糟糕透顶的狗尾巴草,不点火还能自燃?      冯星辰想着面沉如水,手指飞快地按下几个键: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钱什么时候打我账上?      那边短信来的倒很快,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别闹了。      她几乎能想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更怒了,寸步不让地回:你有本事用酒吧套我就别耍赖,拿分手试探我就别装大义凛然!      发完之后过了一个小时那边都了无音讯,丁胥彦明显成心晾着她。      冯星辰发现跟他在一起不是心塞就是气得冒烟。曾经吵架的时候她就委屈的警告过他:“只有我跟你分手了你才会学会如何对待女朋友,学会如何在一起,可那只会发生在你新女友身上。”那时他不冷不热的说她无理取闹,等她跟他分手的时候他还是这么自高自大自以为是。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这次她绝对一去不复返。她把原本“亲爱的”的备注改回了“丁胥彦”,犹豫再犹豫才没有赌气删掉,发泄般的删掉了所有照片。      从分手的一刻起,她就已经当他死了。      ***      明天就是招聘会面试,她打扮好出门去书店找几本关于面试注意点的书参考,翻了好几本都太理论化,把那一排书看下来,发现天下资料一般抄,总结下来就那么几条,最后义无反顾没入购物广场地下超市的人流,填胃泄愤。      她买了许多可口的小点心,高高兴兴的拎了两大包回家。快到门口的时候接到电话,她以为是丁胥彦的来电,任由铃声响到结束,进了屋拿出来才发现是她嫂子的电话,冯星辰掐指算着离家出走的日子遂马上拨过去。      孟一婷斯斯文文细声细气的“喂”了一声,温温柔柔地问她:“星辰,你怎么不在家里住了呢?”      “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你别担心我了,替我跟我哥说声哈。”她还是那样潇洒豪迈,全然是爽朗轻快的语气。      那端的人轻轻地说:“你搬出去以后都没人陪我说话了,住在家里不好吗?”      这样说起来冯星辰有点愧疚,毕竟她搬出来没跟她商量过,心虚地说:“我工作以后晚上说不定要加班,我也是怕回来晚了打搅你睡觉啊。你不能取消我的蛋糕宴,我还指望着去你那蹭点心吃呢!”      她亲爱的嫂子开了一家甜品店,里面不仅有各式西点,海绵蛋糕、戚风蛋糕、天使蛋糕、重油蛋糕、奶酪蛋糕、慕斯蛋糕…………还有刀雕的水晶糖果,口感一流,是被辣椒糊了一嘴后的愈系圣品,她垂涎已久,苦于学校离店面太远没有口福,至今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孟一婷耐心地说:“我给你准备着呀,可是每次你说要来都没有来。什么时候过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多加几枚水果啊。”      “木嘛!嫂子我爱你!”冯星辰欢天喜地的,半晌镇定下来,问道,“那你晚上一个人不要紧吗?”      “没事啊,门都会锁好的,你也注意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孟一婷郑重其事地叮嘱。      冯星辰不知道已经有一个陌生人进过家了,信誓旦旦地保证。      孟一婷替夫履行照顾妹妹的义务,又关切地嘱咐了两句才安心挂掉电话。      冯星辰放下手机有点惆怅,来者不是丁胥彦,她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她闭上眼睛自我拷问,自我暗示:你在遗憾什么,你在期待什么,你不过是希望他要死要活求着你让你解气,最后你还是会放手。说到底你不爱他了。      她终于可以笨拙又无所顾忌的开始一段新恋情,就算旧人以后再爱她,那也不是她的错。      冯星辰把从超市买回来的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件一件摆好,盯着成品看了许久,仿佛只有这些食物懂她的欢喜。      ***      冯星辰常年游走于各大外卖贩售点,通晓每家酒店的特色菜,认识胡子拉碴的热心大叔浓眉大眼的帮厨小哥美艳火辣的美女厨娘……大半夜带着哈尼到烧烤夜市散步。这些做小生意的人淳朴敦厚,没有关心她身上的衣服是不是价值不菲,认不出标签品牌,用不着惴惴应对一口一句“土豪”的恭维,自然也不会感到难堪。      她对食物的喜爱并没有挂在嘴边的那么热衷。食物不过是寄托精神的替代品,她总是假装很喜欢视为不可或缺,久而久之总会乏味厌倦。喜新厌旧的程度高于风流倜傥的男性公子哥换女友的速度。持久的爱恨都潜藏在记忆里,曾经吃的菜肴可能决心永世不碰,曾经厌恶的也可能有了丁点喜欢。舌尖上的诱惑等同于齿间的爱情,爱恶欲清晰分明,价值除了果腹之外有着纪念意义——令人回忆起一个故人或是一段故事。      她的故人就是丁胥彦,一段段故事叠加起来写成书有灶台厚,扉页是她的墓志铭,中间填进去的是抔抔黄土,她的今天就是结局。      冯星辰今晚怀着一颗暴戾的心亲自下厨,双手握着刀柄狠狠剁菜,掌握不好火候之后把开关拧到最小档小火慢烹。因为压根不会打鸡蛋,只好依样画葫芦的在锅上敲了一下,用力太猛,留下一个很钝的口子,干脆像掰板栗一样扯开,蛋清粘了黏糊糊的一手。油放少了鸡蛋铲不起来翻不了面,又只好熄了火笨拙地翻过来。      以前因为她不会做饭丁胥彦认定了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而现在她再也不会因为害怕他有事来不及慌慌张张烫到手,也不会因为和他说话就激动的把头撞到油烟机。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曾经为了让人心仪,现在是不为自己扫兴。      菜端出来,盘子里怎么也炒不熟的尖辣椒被她的集中火力烤成了爆椒,她夹了一块茄子放进嘴里,除了有点糊味其他还好,然后把烧焦的皮吐出来,用心拣出已然成配料的辣椒,又尝了尝入口即化的蒜蓉餍足地眯眼。她蓦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跑到电子秤前站上去。      过去拍完照她都会用企鹅把减肥成果炫耀给丁胥彦看,这会儿只能发给卢伊人。而卢伊人只回她一句话,还是恶意挑衅:这什么,智商么?      不是。还特地用句号表达她的骄傲和淡定。      卢伊人半晌才回来短信:以后记得把计算器归零。      冯星辰立即怒了:这是称!      卢伊人也回了她一个感叹号:把你另一只脚也放上去啊!      绝、交。      卢伊人一分钟后给她发了个笑脸:开玩笑的祝瘦身成功。      冯星辰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空荡荡的餐厅,拿着刀叉坐在明晃晃的灯下,大口大口吃着自己做的饭。      看,谁都不是不可替代的。她把脸埋进餐盘里,哽咽着默默说给自己听。   ☆、第五章      晚饭后她马不停蹄补了一部灵异美剧,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发觉犯了愁。从前宿舍四个人住,她搬出来以后有在她嫂子那儿合住,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害怕,看着镜子的时候就怕照出身后出现人影,贴着墙走才有点安全感。尤其这又是新环境,房屋结构又不熟,这会儿没人和她说话,脑子里又不藏心事,老想着床底下爬东西出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后背贴着床板死死闭着眼睛想着明天面试的事。   说到底她并不是Z大的翘楚,只是本本分分读完了四年大学,高校本科毕业,可轮到应聘了到底缺乏底气。她和丁胥彦不同,丁胥彦是以J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进到Z大,之后学霸状态一直开启,而隐瞒着大小姐的身份成为了他的女朋友,没少受人的嫉妒猜疑指手画脚,可是她是不像世俗妥协的姑娘,竟然一转眼就不顾旁人的眼光和他交往了五年。   丁胥彦是很骄傲的人,绝不会容许女朋友比他聪明,比他能干,比他……有钱。所以她讳莫如深,直到分手的一刻都没有告诉他真相。这种自私的喜欢一直陪伴着她,固执地骗取好感。他这么优秀自然会有众多女性倾慕者,一次偶然的机会其中之一发现了她最害怕揭露的秘密,当场激动地用手指着她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明明什么都有还要装作努力拼搏的样子。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人生,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女生气得发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们不知道即使这是一场莫名其妙开始的游戏,她感受到的也不是乐趣和欢愉,甚至很不开心。她假装不屑她们的世界,却又一面在艳羡,忍不住的嫉妒,无法释怀。嫉妒心从来都是相互的。她们不了解丁胥彦,自然把她的身份当作为她抬高身价的筹码,于是她的秘密幸运的保留至今。   想到这里,枕头上已经湿了一片。她四指并起轻轻地抹眼睛。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可这种被孤立的“歧视”让她觉得自卑。大多时候她就像在KTV大声喊“后排的朋友请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明明知道不会有人举起来。她没那一脸的可怜相,更不需要人苦口婆心地教导。平白无故蒙冤受屈,她总是连解释的对象都找不着。谁会听她娓娓辩白?冯星辰闭上眼,虔诚的向上帝祈祷:请让她第二天醒来,从贱女人变成好女孩。   早晨醒的时候眼睛还是有点胀的,只是对着镜子看不出来,冯星辰用梳子把她乱蓬蓬的头发梳成形,看着自己发呆,然后取了毛巾洗脸,刷完牙咧着一口大白牙为今天的战斗鼓劲。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她提前半个小时在公司大楼打探了一圈,绕得她七晕八素找不着北,终于还是摸清了情况。感慨之间她瞄到一个身影,顿时怔住了。   徐振深今天西装笔挺,领带打得整齐,手里什么也没拿,她抱着自己的资料走到他面前热心地问:“你也来面试的吗?你得先到那边抽签拿号码牌。”怕他不明白还特意往来的方向指去。   徐振深像是没认出她,反倒被她唐突地闯出来弄得得一顿,打量了她一眼礼貌却冷淡地说:“谢谢,我知道。”   他这样漠然弄得冯星辰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地抓着白衬衫的袖口攥出狰狞的褶皱。   徐振深看她没什么事转脚就走,留给她一个背影。   冯星辰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人都已经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应该如何应对刚才的场景,模拟着默念了一遍。虽然无济于事至少心里平和了点,鼓起腮帮子,叹了口气。   这种没来由的自作多情让她无措又尴尬,假如不是这么尴尬,她愿意做那个乐于助人又被暗暗嘲笑傻瓜。   ***   面试的流程差不多都是一致的,看完简历问几个问题。面试官没有刻意刁难她,却十分空泛的问了她的理想。   冯星辰忐忑地整理好思路,终于赶在上一个人说完前能够侃侃而谈,中途却被面试官冷冷打断了:“你说了这些,不觉得这样很眼高手低吗?我们公司你也知道是Z市首屈一指的大公司,需要的是实干型人才,空口说白话的人满大街都是,虽然你出身名牌高校,但四年下来没有特殊成就,没有拿过奖学金,我们还要大批的研究生可以招,可以说说我选择你的理由吗?”   让她谈的是他们,谈完挑刺的也是他们,冯星辰不太沉得住气,尽量克制着说:“我的热情不是为了炫耀仅仅是我对自己发自内心的肯定,所以我比那些做到了才假装谦虚的人,要多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她眼神笃定,目光炽烈,是她一腔热血和从未泯灭的斗志。旁人不会知晓,得有多努力才能在别人夸奖时坦露欣喜。   冯星辰认真诚恳地说:“我比您希望招到人要承受更多夸下海口后自扇耳光的羞耻感,也许不够体面但足够勇敢。”所谓自知之明,唯有死去才可以总结出这一生的脚步应该停在哪里。她立此宏愿,努力践行,不羡慕行动力强人的高效,不嘲笑小心捂住愿望人的自卑,也真诚恳切地请求不要鄙视她并不廉价的尊严,无论选择怎样过活,只要今后能够意气风发。   没有谁活该被俯视。哪怕她现在并不是光芒万丈。   面试官表情里丝毫看不出情绪,垂着头整理着资料说:“你可以先出去了。”   她的心就像被重重打了一拳。   徐振深在隔壁房间里全过程都竖着耳朵听到了,良久,放下手中的笔,向后靠在椅背上摩挲着手指骨节,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白纸黑字的几页。   冯星辰转身准备走反倒被叫住了,不知从哪横空出现了一个小助理伏在面试耳边说了什么,面试官看着她面色严肃地缓缓道:“在你离开前,请复述一遍你之前那个面试者阐述的内容。”   冯星辰脑袋里那片沉寂的大海刹那连泡沫都所剩无几了。   ***   面试这件事让冯星辰感到很挫败,几乎丢盔卸甲狼狈退场。她梦想做可以大胆说出心中怨恨的金手指主角,但这不是把脾气惯得越来越暴躁的理由,她的玻璃心有点受创,泄了气到她嫂子那儿找安慰。   孟一婷的店开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紧邻着一家名品咖啡店,通常客人都会打包杯装热饮到她的西点店喝下午茶。一楼是自助,二楼是vip点餐。   旁边就是金融广场,人流量略大,又恰遇高峰期,堵了半小时车冯星辰才到。孟一婷依约给她备了草莓慕斯,冯星辰一去就上了楼。   孟一婷戴着白帽子,里面是高级大厨的统一服装,偏偏在外面系着了粉色的花案围裙,气质一下从冷艳厨娘变成了日系女仆。她一般都在小厨室里工作,端盘子有服务生,不必出来见人,她热爱糕点艺术,同样爱惜象征身份的衣服,这样罩一下心安一点,这会儿却被冯星辰扯着打趣。   冯星辰摄于她哥的余威之下不敢多造次,倒是孟一婷不知底里的问起丁胥彦,冯星辰的脸色霎时就变了,强牵着嘴角说:“我和他分了。”   她可谓是情场事业场上两失意,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这下有人问起,而且还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她心里反倒舒服了点。不知是“大仇得报”的心理作祟还是憋屈的情绪得以抒发,远没有进门前烦闷。她还是那个潇洒的女侠。   可孟一婷一听就为她心疼地说:“要不要我给你再介绍个……唉好心塞呢,你没事吧星辰。”   “所以嫂子你请我吃霸王餐吧?“冯星辰叉了枚草莓塞进嘴里眯着眼笑,又切了一小块蛋糕前赴后继地送进去,竖起大拇指,“嫂子你手艺精进了!”   孟一婷拿她这样没办法,心知肚明她这样转移话题就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善解人意地提议,“需要我陪你逛街吗?”   冯星辰闻言愣了愣,她来之前倒没有考虑过,想问她忙不忙,扔着店不管不要紧吗?可问出来就变成了:“刷我哥的卡?”   孟一婷没有犹豫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值不菲的黑卡,冯星辰差点没扑上去捂住。老板享受着这么奢侈的消费卡,先不说客人看到了怎么想,就说竟然随身携带,真的不会招来打劫的吗?   冯星辰眼疾手快的塞回她兜里,让她去换身体行头,非常愉快的替自己安排了下午的行程。   冯星辰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大手大脚的扫荡过,冯剑豪管她管得紧,可今天有她嫂子罩着账也不会算到她头上来。她讨价还价用的“女孩富养”理论终于实践,可算做了回脱缰的野狗。   两个女孩在国际商城里逛,跑到dior 旗舰店里光试不买,疯了一趟,又跑去逛燕莎。在外面游荡了一整个下午。   到晚餐时间大包小包甩孟一婷那儿,把柜台的硬币装了两玻璃杯去玩游戏厅外的娃娃机。冯星辰不负娃娃小能手的名号,逮了七只串成串拎着,像从海边满载而归的渔夫。   烧烤摊七点才摆出来,她们在手机贴膜的路上转悠了一圈,去便利店提了两瓶蓝莓口味的鸡尾酒,等这边炭烧红了才折返。   孟一婷是斯文秀气的碧玉,从来没起开瓶盖对着瓶口喝酒,羞羞怯怯的叫老板拿了小塑料杯倒出来,她们搭着秘制烤肉吃喝尽兴,冯星辰的手机一直关着,送孟一婷到家才发现有短信通知她被录用了,本来说好陪嫂子住的,却临时拎了自己的东西就回了公馆。   冯星辰飘得不知所以然,以至于等电梯的时候还保持着闪闪发光的神经病的状态,吼着唱黑猫警长,看显示的层数到一楼,做着芝麻开门的手势把门变开。   结果门一开她就傻眼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的邻居会在电梯里?   每次遇见这个人她都在掉底子。   冯星辰大眼瞪小眼,在心里暗自掩面,抬起头讪讪问:“你这么晚还出去啊?”   徐振深难得开口,看着她这个样子说:“你看起来很高兴。”   正正宗宗的陈述句且面无表情,目光正落在她手里的牌子货上,冯星辰没反应过来,着实怔住了。而徐振深确实没想让她回答,径直走了出去。   冯星辰到底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狐疑地转头望向他的背影,弄得一头雾水。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拎着着大包小包好像明白了点。   他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是面试被刷下来了。   懵懵懂懂的姑娘在月光下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像一只毛绒可爱的小黄鸭,自始至终没等到观望的人回头。   爱情是什么呢?她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什么是归宿,什么是成熟。   爱情不是等着永远走在前面的人回头,而是猛地扑过去,以最亲密的距离靠近,抓住世上一切自以为珍贵的好东西,用最温柔的语调轻声告诉他:“别忘记你身后还有我啊。”   ***   镇定自若的徐振深回车里拿了文件,这才在楼下抬头望着十六层亮起的灯。   时间还得回到几天前,李耀中和他谈完公司的事,又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这是来公司应聘的一个女孩的资料,你先看看,我希望你把她招进来,日后工作也请你多照顾。”   他看都没看就直截了当地说:“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会一视同仁。”   当时李耀中劝解道:“你的标准不能变,但她可以变。这算是我的一个请求,决定权依然在你手中。”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勉为其难翻开资料看了眼,入目就是一张似曾相识的照片。他抬眼看向左前方,半晌合上资料说:“我会考虑的。”   寂静的城市上空,亮亮的,只有一颗星辰。      ☆、第六章      冯星辰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暗箱操作,丝毫没怀疑为什么面试问题答得糟糕透顶也没被刷掉。毫无防备的俾昼作夜嗨到凌晨,有心早起都难。她怕自己起不来半夜半梦半醒把闹钟关掉,特地调好塞进抽屉里,结果一睁眼七点三十几。   外面天色这么暗,她开始还以为看错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确认,然后一下就蹦起来了。   果然闹钟还是被她按掉了......   穿衣洗漱的时候她一边但愿分针是秒针,一边飞快进行着手上的动作,梳头化妆十分钟搞定,路太堵了她就骑了电驴,火急火燎的往公司跑,踏进办公室大门的一刻还是被顶头上司逮了个正着。   Mr.杨是已然娶妻生子的中国男性,身材矮小却中气十足,作为这个上下十几级的大公司唯一不顾风度却有威信的主管,此刻把她拦在大办公间门口说:“冯星辰是吗,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八点零一分五十八秒。你迟到了整整一分五十八秒,你知道一秒钟什么概念吗?一秒钟,地球转动了三千六百分之一圈,走过这个距离是这里到曾母暗沙的多少倍,你从这到那得花多长时间,这段时间你可以做多少工作,而你浪费了一百一十八个这样的时间。”   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把她熏得晕头转向,她还没开口就又听到,“试用期一星期工资,再迟到就给我走人。”Mr.杨甩给她这句话,又指着角落说,“那边那个位置是你的,你先跟着Carina。”看她还一动不动,又指示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这一声掷地有声,震得冯星辰一抖,默默去了一边找阮清盈。   说实话从小到大都没人跟她这么说过话。第一天就这么糟糕,不知道是因为失恋状态不佳,还是她本身能力不足,颓丧又气馁,觉得没有一天是安稳的。   徐振深旁观了全过程,抬手看了眼腕表。   Carina的真名叫阮清盈,是个干练的职业女性,酒红色的长卷发,有品位的打扮加上火辣的身材轻易就让冯星辰认了出来。而阮清盈对她似乎不是很热情,不冷不热地自我介绍:“我叫阮清盈,耳元阮,但在公司里大家都叫我Carina,以后你也这么叫。因为一直和外企有合作项目,所以每个员工都有英文名,你自己也起一个,今天下午报给我,懂了吗?”阮清盈看着她,目光清冷,却没有丝毫轻蔑鄙夷的意味。   冯星辰说了明白后放下身段虚心讨教:“我不会的东西虽然很多,但是可以学,以后麻烦阮姐指导了。”   阮清盈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语气和缓了点说:“这几天你先到隔壁看着她们核,必要的时候签个字就可以了。”说完就工作去了。   冯星辰对公司环境十分陌生,所以阮清盈嘱咐她去的地方到底是哪个隔壁。她后悔自己没胆量问清楚,更不敢贸然闯入打搅人家工作,只好回到原点借着色相和好态度询问年轻无代沟的男同事。   对方不介意她的叨扰,和气的说:“就在右拐第一间。”   冯星辰道了声谢就往隔壁去了,她前脚刚迈出门就听到Mr.杨暴戾的斥责:“你打三点五折我还需要你在外面跑销售吗?我拉个横幅来的都是人,我告诉你,低于五折你没提成,三点五折你没业绩!”   眼看着就要和怒气冲冲的Mr.杨狭路相逢,最后她还是在躲回办公室和站定问好间选择了后者。   然而意料之外的,Mr.杨不但没找她麻烦还朝她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冯星辰心中大定,松了口气却没敢回头。   如果刚才Mr.杨进的是办公室她迟早会撞上,要被看见她躲着跑罪加一等。这种感觉像赌局买定离手。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冯星辰尚有余悸,惴惴提着心往核账的办公间走。   ***   其实冯星辰没有什么熊心豹子胆,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总能做得特别优秀,不喜欢做的尽管不乐意也总归执行。她的人生准则简单明白,复杂的道理不必要她也懒得探索。在让她受气受辱前,一切好说,不然就变脸高冷摆谱变毒舌。   销售部几个女孩对新手格外客气,也不见外,毫不避讳的当着冯星辰的面聊起八卦。   “不久公司就会有人事调动,咱们可要换老板了。”   “你听谁说的,以讹传讹保不准是谣言,被老杨听见了小心挥着扫帚赶你出去。”   “放心这回绝对靠谱。黄总上次喝醉说漏了嘴才透露,我路过门口亲耳听到的。他第二天就被李董事拉去谈话,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我都没敢上去触这个霉头,估计为的就是这档子事。”   “你照顾组内姐们的心意心领了,可是你比得过公关部那群娇艳欲滴的姑娘?再说如果新任boss是小鲜肉只能养眼,富帅又不敢高攀,万一是个四五十岁的土肥圆,就算有钱你嫁吗?”   “东哥和奶茶妹妹都恋爱了,世界又有新希望了!唉,说实话看他们这对被舆论搅得焦头烂额的觉得挺可惜的,说不定人家是真爱呢?”   “这事只能发生在年轻漂亮的妹妹身上。星辰你说是吧?以后嫁富帅了可要记得我们啊。”   冯星辰默默听着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一惊之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抬起头莞尔一笑:“如果机会是摇号的话我可以报名打打酱油拉低拉低对手的中奖率。”   刚才把她拉进话题的女孩一愣,温柔笑着说:“小姑娘可真可爱。”   冯星辰不知道自己哪里可爱,只是隔壁桌的Amy常来套近乎。Amy的资历也很浅,但是学历很高,美国南加州大学的研究生毕业,戴着黑框眼镜,一头黑亮的短发,午休的时候喜欢和绿茶,在打折奢侈品方面很有研究。   ***   冯星辰之后接连几天她都被照顾着,没想到没过几天的晚上竟然就被发配出去陪客户,而且这个客户还是重量级的。公司给的名义是重视新人,可她心里隐隐觉得哪不对劲。   Mr.杨通知她去的时候她吃了一惊,迷茫间就被拉到了酒桌上。她之前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应酬,一坐下头皮就微微发麻。   主座上端坐着的人英朗清俊,冯星辰望过去正对上那对狭长魅惑的桃花眼,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好像闲闲的靠在椅背上,却并不懒散,甚至有一种逼人戾气,清淡且疏离,她目光一触就赶紧躲开了。   据阮清盈说,这个人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商界大咖谢持珏。谢持珏是S&W这么多年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往来甚密,大多数产品都被他所在的公司垄断了。S&W虽然是明达底下的子公司,但上面没有拨人领导基本上是一个空壳,居然签下大单,这都得益于谢持珏。谢持珏其人是Z市三巨头中的一匹黑马,出了名的杀伐果断,无形的心狠手辣,但对于S&W就是大贵人,很少出席续签的场合,今天却例外的亲自到场。   在见到真人以前冯星辰一直以为这位大人物定然四十大几,可现在看来,可真年轻啊。   桌上的酒喝多少终究都会被添满,冯星辰从来只参加过酒宴,那时没人敢灌自己,可这点还是心知肚明的,保护着自己小心翼翼啜着茶水。无奈最后还是免不了波及,四十多岁的前辈拍着桌子撺掇着冯星辰敬酒。她试图以茶代酒蒙混过关,握着茶杯抠着字面意思说:“我这杯也有度数,虽然是低了点,但是也可以表达心意。请谢总多多关照。”   前辈伸着手说:“哎,温度不算度,小冯你这可没诚意啊。什么叫互敬互爱,你不敬,怎么好让谢总爱护你?”   冯星辰见状只好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了杯子说:“谢总我敬您。我干了,您随意。”   然而没有答复的动静。   冯星辰抬头细窥,只见谢持珏不动如山地转着杯子,唇角渐渐弯出一个弧度,然后竟然抬眸,盯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难道冯小姐认为我是随意的人吗?”   言辞间不乏玩味,眉眼间却看不出一星半点,俨然一派镇定自若的样子。   随着谢持珏把杯里的两口白酒一饮而尽,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反应过来他的的确确给了小新人面子,都附和着叫好。   冯星辰心下微微颤抖,情绪感受得不真切。许是酒喝多了,脸上热热的烧起来,抬眼竟仿佛看见谢持珏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方向。   ***   冯星辰酒量甚浅,所以即使心里难受也从不去酒吧买醉,现在几杯下肚,出了包厢更是扶着墙站都站不稳了。   谢持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背后,以至于冯星辰一回头朦胧的醉眼里就映着一个影子。谢持珏对于她来说实际上只不过是个再陌生不过的人,她只能强撑着眼皮礼貌地喊:“谢总。”   谢持珏上前一步,走近了面对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问道:“冯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看着这张令人心醉神迷的脸冯星辰心中陡然生出几分错觉,怔了一瞬旋即推辞道:“不用了。多谢您的好意我自己能够回去……”她舌头打起卷,怎么也捋不直,说话不顺,吐出的几个字模糊不清,心也在颤。   谢持珏眸里清辉摇曳,明亮如星,望着她淡淡说:“但你醉成这样,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合适。”   冯星辰还以为他要上前搀她,下意识退了一步,执意不肯,避讳着说:“我可以和同事一起……”   才堪堪说到一半被谢持珏打断,“她们已经坐车走了。”他不咸不淡地说完,偏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你看起来很怕的我的样子。”   冯星辰心中一抖,一个心惊脚下差点滑倒,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浮现一句话——一个陌生女孩突然出现在门口,并且要求进我家,我很难不怀疑她的用意。   酒壮怂人胆,她竟然鬼使神差照猫画虎,抬眼冷淡地说:“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并且要送我回家,我很难不怀疑她的用意,请您不要误会。”   出言挑衅一个莫名觉得不简单的男人,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勇气可嘉,然而谢持珏却神色未变,反而凝神观察起她,眯了眼睛微微一笑,被灯光衬得竟有几分不真实的温和,唇角的弧度更深,也不再强求,看起来分外体谅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再会,冯小姐。”   冯星辰眼眸里氤氲出水汽,迷离地望着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顺着墙滑下来,跪在地上想把酒呕出来,未遂。   遥遥听到远处有人谄媚地说:“谢总您怎么跑到这里了,都已经安排好了,您是先回会馆还是让人带您四处转转?”   谢持珏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低低沉沉的消失在转角。   她长吁短叹的感慨,趁着醉意没有更深,招了出租车,连滚带爬的坐进去,报了地名瞌睡虫上脑,竟然就在车上睡着了。到了目的地师傅摇了她好一阵才把她叫醒,看她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好心提醒了句。   冯星辰为表歉意给师傅添了钱,酒也稍微醒了点,跌跌撞撞地上楼。      ☆、第七章      冯星辰是半夜被渴醒的,还没摸下床就听见雨打窗棂的声音。外面刮的风大声呼啸,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塑料棚子上,她拥着被子像幽灵一样坐在床中央,晶亮的眼睛在几乎无光的房间里闪闪发亮。她突然一呕,兔子一样冲进洗手间吐了一池子,摇摇欲坠地挂在台子边上。   她刚才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被摇醒之后除了头痛没有别的感觉,头重脚轻的做了个梦,却记不清楚梦的内容,嗓子里清清凉凉像含着含片,身上忽冷忽热,难受得要命。   冯星辰想自己调了点蜂蜜水解酒,奈何盖子被蜂蜜封住了怎么也打不开,她像被人下了药后武功尽失的江湖侠女,手足无力,抱着罐子坐到角落里使劲浑身解数拧,最后拔了刀来撬,还是害怕弄伤手,悻悻作罢,喝了几杯水以后扶着墙东倒西歪滚回床上,一闭眼就想起谢持珏颠倒众生的笑容,心神微荡。   片刻睁开眼,暗暗想自己今晚是不是想多了。不能单方面因为外界风评就把人家扒除正人君子的行列。况且他今天桌上的行为看起来像给她难堪,在旁人眼里却是示好。虽然这个举动看来奇怪,这份好意也来得离谱,但他能作为黑马混迹商场,一定胆识、能力、眼光兼备,就算觊觎她的家族身份,也不会愚昧到剑走偏锋刻意亲近,反而会让她警觉后疏远。   这样说来,她夹枪带棒的拒绝太没礼貌,要是因为她的不礼貌得罪谢持珏导致公司遭受损失,那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想到这里她后背全是冷汗,把她纤纤的小骨架缩进被窝里,巴不得身上的被子是铜墙铁壁金钟罩,谁成想蒙头就睡了过去。   中途醒过一次总比睡得晚还要困,第二天她不情不愿地挥手按掉闹钟,仍不肯睁眼,窝在松软温暖的被窝里来着不想起来。良久,脑海里突然蹦出Mr.扬杀气腾腾的形象,顿时清醒了,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开始洗漱。   冯星辰到公司的时候同事看见她都躲到一旁窃窃私语,冯星辰觉得奇怪,拉住隔壁桌的Amy问:“大家都在谈论什么?”   Amy意味深长地说:“星辰你就别瞒我了,是不是和谢总有情况?”   冯星辰不明就里,被突如其来的绯闻弄得一头雾水,心里的粉红泡泡却一点点冒出来,这种奇异的感觉她没感受过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埋低了头胡乱敷衍:“真没什么。就是昨天才见的第一面。”   Amy顿时凑过来,满脸狐疑,表明不信,就要对她进行第二轮拷问,冯星辰捂脸大叫:“你们怎么这么八卦啊!”   Amy乐不可支,把文件拍在她胸口说:“不拿你开玩笑了,敢隐瞒不报就地处斩,送到隔壁啊。”说完走了几步还回头眨眼做手势。   冯星辰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吐了口气,烦躁地用下嘴唇包住上嘴唇吹了下头上的刘海。   因为这桩事她早上工作的时候魂不附体,送报表的时候也没看前面的人,轰轰烈烈撞上去,手上的纸散了一地。冯星辰头也不抬的说着道歉,两手麻利的把白花花的一地捡起来谨防Mr.杨看见。   一个阴影盖过来,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帮忙捡她够不到的地段。冯星辰沿着他的手指骨节看到西装袖子,再将视线转移到脸上,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轻声称呼:“谢总。”   谢持珏帮她捡好东西,站起身交还给她,一派清冷淡然的神色,沉吟片刻,才终于带了点笑意低低沉沉的问她:“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她把资料搁在膝上摞整齐,抱在怀里,闻言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微有窘意地一笑,说:“我们昨天晚上才见过面,谢总你说笑了。”   谢持珏显然不是这个意思,审视着她,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提示她:“你捡到过我的手机。”   然后在她的要求下请她吃了一碗面条……   冯星辰倒是想起来了,却尴尬得脸滚烫。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一面之缘”,胡吃海塞后意外拾金不昧寒酸的吃了一碗面条说起来掉份儿,可说起那阵子新开的店和面条的滋味又忍不住口中生津。   记得这人问她吃饱没有,她塞着满嘴的面点头,他欺负她不能说话,偏说“点头是没吃饱”,立即摇头,反应过来又觉得逻辑不对。   他扯掉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敞开,斯文有贵族气质地挽起袖子的动作让她花痴许久,也许那时因为她还迷恋着丁胥彦而忘记了这桩“艳遇”。   丁胥彦……   冯星辰苦笑。悲哀的余情未了,时有时无仍在挂念。可下一秒她就狠心地想:既然这么多天都没再找过她,就当他死了好了。   她转瞬回过神,扯起嘴角对着谢持珏微笑着说:“谢谢您的关照,昨天非常对不起。我说的话您别介意。”   谢持珏知道她回想起来,微微靠近她,目光灼灼注视着她的眼睛,勾起唇角缓缓说:“我要是介意又怎样呢?”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在跟她玩暧昧。   ***   冯星辰这边平安顺遂的过了两个星期,丁胥彦脚上却还绑着石膏。   那天高空坠物不偏不倚砸中脚面,没击中头部才躲过一劫。   下过雨的天空有点阴沉,光线晦暗不明,他靠在枕头上静静看着墙面,脑海里浮现出言笑晏晏的女孩子得意的神情,神采奕奕地说:“我是你的吉祥物你知道吗?离开我你就完蛋了!”   一语成谶,所以他现在在这里。长时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腰背已经僵硬,他手指点着床面,有节奏的敲打着,未几好友冲进来,提了一袋喷香的小炒肉,拎着香气浓郁的海带排骨汤,放到桌上,兴致勃勃的叫他来吃。   可丁胥彦开口就问:“打听到了吗?”   已然一点多钟,他看起来却没有丝毫吃饭的意思。   秦光光长长“呃”了一声,避重就轻地说:“兄弟,咱先吃饭好吗?”无意瞄到他的目光,又受不住,迟疑了一阵,拖出放在病床底下的凳子,坐下来煞有介事地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去找了卢伊人,向她探听你家那位的消息,她说不知道。”说着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识趣地转圜,“但是!我在她家看到你家那位养的狗了。这俩人肯定还有来往,而且卢伊人肯定知道冯星辰在哪!”   “结果呢?”说了这么多和没说一样。   秦光光叉着腿坐着,两手按在凳子中间空出来的位置,犬坐于前,低头耷拉下耳朵愧疚地说:“没问出来……”   他坚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锲而不舍地进行精神鼓舞,一屁股坐到旁边,搭上丁胥彦的肩,苦口婆心地劝:“哎,我说哥们,这冯星辰有什么好的,这妥妥是你甩了她好么?遥想公瑾当年,一纸休书就能把小乔休了。你怕她啊!我跟你说咱当今在世,图的就是个名声,你说你怕她这叫什么?这叫惧、内。传出去多难听啊。实在找不着女朋友咱也不着急啊?是不是。单身多好!”他拍拍胸脯毛遂自荐,“你看你兄弟我。啊?光棍一杆,不是照样过得风声水起。要女人干嘛啊,干嘛啊?没有女朋友!街上那前挺后翘的都是女朋友。你抓一个,就是一个。再抓一个,又是一个。没人管你爱谁啊?对吧,你……”   秦光光还有长篇大论的腹稿没吐出来就被丁胥彦一个“闭嘴”冷冷打断,一口咬到舌头,灰头土脸地站起身往门外走,都到门口了,又扭头嘱咐:“饭我给你放那儿了啊,自己记得吃啊。”   丁胥彦头疼的揉揉眉心。把人轰走了世界就清静了。他想着她过几天消气了就会来找他,可手机握在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想主动打过去又怕她还在生气,逼不得已才找她的闺蜜探听消息。看现在这个样子,果然还是不肯理他。   这几天她叽叽喳喳的一面,温柔乖巧的一面,娇羞可人的一面,天马行空的一面......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播放。   ***   这么诡异暧昧的情形,冯星辰只能装傻打太极,好在谢持珏并没有过分的举动,反而转身走掉了。   冯星辰激素分泌过旺,整张脸红彤彤的,刚松口气手机就响了,铃声吓了她一跳,皮一紧全身都是鸡皮疙瘩,她缓下来,看到屏幕上“美人”的备注按下接听键,躲到角落里接听。   卢伊人单刀直入地通知她:“刚才光光来我这问你毕业到哪去了,上班没有,我没告诉他。其实人家丁胥彦还是挺关心你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冯星辰刚才还下定决心当他死了,这会儿当即轻哼一声,冷笑着表示:“谁想知道谁来问。”   她是有着固定着火点的危险生物,所有冷静和自制都有着精神以外的约束。他所看到的温柔体贴、小心翼翼都是她在为自己的城池添砖加瓦,分秒钟预示着领土主权不可侵犯。   她骨血里透着高贵冷艳和不可一世的骄矜,没有道别也不必眷恋,对于旁敲侧击打听她消息的行径,她只能冷笑着表示:谁想知道谁来问。   卢伊人看她态度依旧强硬,无奈地挂掉电话。   冯星辰站在原地良久,垂着手紧握手机,指节握得泛白。      ☆、第八章      冯星辰窝着一肚子火,吸足了气站在天台上朝底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大喊发泄,不知道哪来的猫沿着栏杆飞快蹿过来,登时让她的喊叫变成了惊呼,手忙脚乱的往后跳了一大步。身后旋即传来一个沉稳镇静的男声,不紧不慢的,像潺潺溪水缓缓流过,轻而低沉地说:“你吓到它了。”   冯星辰循着声音望过去,正看见徐振深不紧不慢的由蹲姿转站姿,心情平复了点,她拍着胸脯吐了口气,自行忽略掉自己的神经病做派,已经能从容地问:“你怎么把猫养在天台上?”   徐振深垂着睫毛惜字如金,伸手把猫召唤回来,俯身猫就跳到了他的手臂上。接着他手不知道揉着哪个位置,猫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冯星辰为这个惊艳到没朋友出场花痴不已,呆住了。   徐振深这样闪亮登场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感,普通又不俗气。精致的轮廓被阳光勾勒得锐化了许多,侧脸的线条看得分明,晃得冯星辰有点失神,不禁多看了两眼。她见过的美男也数不胜数,官家的商家的,还有各类富帅名流,可徐振深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分区格局。   从外表来看,丁胥彦是冷厉的,谢持珏的漠然的,而徐振深给她的感觉是寂静的……恍惚间觉得安定踏实,像星星一样沉默,遥远而明亮,仿佛消失了一样。这种错觉令她迟迟没有开口,以致她突兀地出声反倒被自己的贸然震了一震,“我更喜欢狗。忠诚可靠有安全感。”   她脱口而出,可徐振深没理她,她便为了掩饰窘态,自言自语地寻找下一个找话题,“我平时怎么都看不见你啊?我觉得你挺像电视剧里那种幕后BOSS,名义上是打工仔实则在背后统摄全局,上班生活节奏那么紧凑,你这么悠哉的养宠物哪点像打工仔?”   徐振深平静地看了一眼,不带任何情绪了,然后动了动喉结。   她的四肢百骸像涌过一层热浪,立刻僵住了。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冯星辰收敛了点,没想到徐振深反倒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地徐徐说:“那你还敢这么忘形的和老板说话?”   冯星辰愣了一瞬,旋即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逆着风大喊,“你这人太有意思了,好可爱,我刚才开玩笑呢!你要是老板我把膝盖切给你好吗?”她见他开口说话,卸掉伪装兴致勃勃地跑过去,一副提点人的模样,热情地说,“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奇怪的,但你要再不多说点话公司里的人都要以为你患自闭症了好吗?”   徐振深半晌才偏过脸看她,答非所问地叮嘱说:“不要和谢持珏过多接触。”   他看不出表情的淡淡说话,偏偏多出一毫和缓柔和,郑重其事又没有不苟言笑的冷厉,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冯星辰本以为他会很冷淡地说“说那么多有必要吗”一时没料到他会话锋一转提到谢持珏,当即脸涨得通红。   原本她只是对谢持珏有细微的好感,暂时被他的外貌和气质迷住,眼下流言蜚语推波助澜,她心下一痒反倒产生了特殊的情愫,被戳中心思她有几分错愕。   刚想口是心非的辩解他却转身把猫抱回木笼子里锁住,向门口走去。   冯星辰心中不平在徐振深迈出天台前及时拦住了他,挡在他前面,掩饰般的追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她被徐振深难以置信的眼神扫了一眼,却视而不见头头是道地分析,“我们一定在哪里早就见过一面。帮我捡衣服的时候其实你心里很高兴吧......不然为什么嘴上说不要还是帮了忙。你欲擒故纵可是我没有上钩,可是第二天又在公司遇见我了,你为了在我面前显得靠谱一点,明明找不到位置还说你知道。晚上看我买那么多衣服,以为是男朋友陪我逛街去了,于是你心碎了。现在都听见我和谢持珏的传闻,你终于忍不住了,装作深明大义的提醒我。其实你根本就是喜欢我对吧?”   徐振深有一丝不耐,抬眼淡淡地说:“让开。”   冯星辰不依不饶地追过去,他个头高出她整整一截来,拍肩显得太没有气场。她索性拍着他的臂认真说,“不要逃避,你这绝对是恋爱的表现!”   徐振深盯着她看了一会,气定神闲地缓缓说:“你再不让开,哪天落到我手里,我不介意帮你处理这些多余乱想的时间。”   冯星辰闻言倒吸了一口气就和他杠上了,刚想开闸放话谈哲理人生就被徐振深一句话逼回去了。   他说,“你不让开,我会以为是你喜欢我。”   冯星辰为了自己的名声忍气吞声的让开了路,眼睁睁看着淡定从容的背影越走越远。   冯星辰恍惚了一瞬,站在原地默默想:自己是不是显得太自作多情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脸色顿时难看了。   ***   如果徐振深真的对她没感觉那种态度还真像那么回事。闹了这么一出冯星辰心里过意不去,想弥补口不择言说出的话,可他一下午人又没在办公室。因为丁胥彦产生的情绪得以抒发,她却因为这一档事再次心事重重。   偏偏祸不单行,下班回家的时候冯星辰的电驴就被一辆别克别了一下,屁股都被撞歪了,好在她眼疾手快跳的一边,尽管还是把脚崴了。   心情阴霾,冯星辰顿时迁怒了,单腿跳到被卡在停车场出车口,冷着脸把车窗敲下来责问:“撞到人你知道吗?!”   司机态度不大好,口不择言地诡辩:“我撞你你不会躲!我车都开过去了,脑袋后面又没长眼睛我哪看的到。我撞到你是不对,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儿啊,有必要追着不放吗?我看你挺年轻的,又不是老头老太太,计较什么啊?”   冯星辰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撸袖子就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气氛剑拔弩张。   这时候后面喇叭一响,半天下来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司机也不耐烦地解开安全带,下车来辩,余光瞥见有人来一心想速战速决,了了算了,“我看你也不严重,上我车吧,你去哪我带你去。你那车多少钱我给你。”   这边徐振深已经走过来,提醒说,“你们有问题请到旁边去解决。”   那辆电瓶车她骑了四年,原本也该退休了。冯星辰也就是见不得别人撞人逃逸给自己讨公道才这么拼的追过来,眼下对方口劲松了她也不生气了,鼻腔里哼了口气然后转而问徐振深,“能让我搭个便车吗?反正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不回家就算了。”   一点没有求人的态度。   冯星辰刚才边跳边跑头发已经有点散了,风一吹显得狼狈又凌乱,刚才崴到脚摔下去膝盖上全是灰。她牛仔裤上挂丝一样的烂痕原本只是刻意弄出来的装饰,这样一看反倒融为一体。   徐振深平静地打量了她一遭,缓缓说:“上车吧。”   冯星辰有了着落才对司机说:“你帮我把车处理掉就行,我也不找你麻烦了。”   司机忍气吞声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就怕她突然咬住不放才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眼下一看就知道这俩人认识,更何况见她一小姑娘也不好运走,毕竟是自己的过失也就认了。   冯星辰拍拍身上的灰跟在高大俊朗的男人身后,难为情的保持着距离,这会儿嚣张的气焰又灭了。   徐振深在她拉后车门把手的时候开口了,“你坐前面来。”   冯星辰误会了他的话,一怔,继续不以为意的拉开了后门,自顾自说:“前面是留给你女朋友的。”   然而当她说完看到车里的情况就知道徐振深为什么让她坐前面了。一只俄罗斯蓝猫坐在后座舔着它的毛,正是冯星辰在天台上看到的那只。   她心下一跳,尴尬地关门去开前门,坐进去然后系好安全带,试探着说:“今天是我唐突了,我不该乱想。”   她话才说一半就被徐振深干脆打断,“它怕生,你别说话。”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人在人车里,不得不低头。冯星辰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憋得难受也什么都不能说,从后视镜里虎视眈眈看着那只前额扁平、下巴有力、耳尖微圆、修长优雅的蓝灰色生物,耷拉下耳朵。   一路上徐振深都沉默着不说话,车厢里却没有低气压,这种氛围就像夜幕降临安静的闭上眼睛、空空如也的佛家大境界。冯星辰把头发披下来重新扎好,然后乖觉的把手搭在包上,做公交一样默默看着前玻璃外的路况。等红绿灯的时候眼巴巴盯着数这个城市每个路口变灯的秒数。堵车的时候目光探进别人的车窗里,观察车主的神情,还有后排的状况。   焦躁无比的她竟然会如此宁静的享受这个世界,只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旁边的人都不会理她。   她希望人知道,希望人不知道,希望人不知道装作知道。如果世上能有一良策,能不憋屈又可以说出来不后悔就好了。   车还在走,她暴虐又无处施展的心慢慢平静,接二连三涌出一种微妙的情绪。   ***   下车的时候徐振深很绅士,先下车帮她拉开门,用手护着她下车。冯星辰趁他下车的空档就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先迈出一只脚,然后抬头看他。因为他手挡在那儿有点碍眼,身子压低了好大一截钻出来。   外面的风有点冷,她出来时候缩了缩脖子,把衣服紧了紧,忽的想起来要说谢谢,顺便瓮着鼻子说,“今天对不起,但请你相信我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目中无人的人。”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而且还是毫无理由的解释。不光在喜欢的人面前,在陌生人面前她也奢侈的希望被认可,同样没有原因。   风里的狼狈至极的姑娘鼻头被冻得粉嫩圆润,说话带了点鼻音。徐振深只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绕回车的另一头,背对着她冷淡地说:“这和我没有关系。”   冯星辰愣神的时候他已经开着车往车库里走了。   说实话她有点失落,又不知道究竟在失落什么。   是啊,她又不是他家养的猫,喜好习惯都要一清二楚。   将视线收回来,她才转身上楼,一回头就看见楼道口拄着拐下面绑着石膏的人,不知道以什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一小时前她还生机勃勃,一副吵架的架势,现在一转眼,只觉得累。莫名想哭。      ☆、第九章   冯星辰站在原地迟疑片刻还是昂起头走过去,迎着他的目光沿途将眼里逼回去,生怕露出丝毫难过胆怯。      丁胥彦不知道这样等了她多久,两只合在一起放在一侧,单腿承着整个身体,穿着难得不正式的套头衫,在北风中孤傲地立着,半点不像病号。      冯星辰走近了蹙着眉低头问他:“你这怎么回事?”      这番关心让丁胥彦沉浸在受宠若惊中,虽然绷着脸,脸色却没有刚才看见她被男同志送回来的时候那么阴郁了,故作淡然地说:“砸到脚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不经意说出的话都仿佛带着讽刺。      看他裹着纱布冯星辰胸口还是闷的慌,垂着眼不冷不热地说:“我先扶你进去吧。”      丁胥彦什么话也没说,任由她去搀。      电梯里冯星辰还环着他的手,丝毫没松却仿佛隔得很远。因为冯星辰的聒噪和无话不谈才将他从那个寂寞冷清的世界拉出来,可是他恩将仇报过河拆桥用冷□□她,到今天无话可说,皆因罪有应得。      就几天不见,他们已经变得这么冷淡客气了,真可惜。      可惜她五年的光阴和感情。      为什么总是邪恶女配惹人爱,明明她这种小白才是女主。在喜欢的人眼中迷糊是可爱,在不喜欢人的眼里就是二。      她对他好,而他对别人好,这就是原因。      进门之后冯星辰将他安置到沙发上,水也不肯给他倒,就在侧面另一条沙发上坐下,也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说:“你说要谈就这么谈吧。我的门只让你进这一次。这是我租的房子,你要再找过来,我大可以换地方。这次卢伊人是知道,但下次我连她都不一定告诉。”      她本来还想声明自己不是因为移情别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非要这样吗?”他认真看着她,眉峰清晰地皱起来。      从前她都是别过脸装死,让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想起这些冯星辰五味杂陈,努力平心静气,和缓地说:“我想不通,为什么分手了还要有来往,强颜欢笑做普通朋友见面难道不心塞吗?”      丁胥彦丢给她一个锐利的眼神,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口吻,终究又轻又缓地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一时意气,然后冲动做决定。这么多天你难道没有想过?就因为我没照顾到你,你就当众离场赌气赌这么多天。”      因为他这句话冯星辰炸毛了,把整个身子跳着侧过去了,沙发的弹性震得她还在荡,令她颤抖得格外真实,阴阳怪气地说:“我就是心眼小脾气爆。你看不顺眼分手不是正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看不顺眼?”      丁胥彦话间带着不耐烦,她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嗫嚅着说,“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从来不在,每次到这种时候却神出鬼没的出现!你这样让我去国外和没去有什么区别?我牺牲掉我的前途我的未来陪你,可你陪朋友的时间比陪我的要多,办事花的钱比陪我逛街花的多,我在外面给足了你面子可是你当着那么多人面戳穿我。当我被别的女生欺负的时候你从来都帮她们说话!”      怕旁人冷眼旁观判定矫情,每次被冷言冷语气得想哭。以为完整表达出了感情就能换得温情赞美,没料到会受到云淡风轻的开解安慰。甚至他每说一句话她都要仔细思考是不是在影射自己。他一拧眉她整颗心都会提起来,布满凹凸不平的褶皱。      他找不到她突然爆发源起何处,却从来没有考察探索,直至她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哀莫大于心死。古人如是说。她唯有点头称是。      冯星辰鼻端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窘迫得想把脸藏在衣领下,手却快了一步拍掉他伸过来擦她眼泪的手,说:“丁胥彦,如果你做不到一直善待我就不要在想起来的时候对我温柔。分手之后我不会诅咒你、诬陷你,当着你朋友侮辱你,因为我尊重自己这五年的感情,哪怕一片痴心皆因没见过世面也不后悔。”      眼前的这个人耀眼得令她嫉妒,金光闪闪光彩夺目,公认的庸中佼佼,没有舞台灯的照射也不会黯然无色。她甘愿放下身段料理柴米油盐琐碎家常,可是他却不甘舍弃一身锋芒陪她远走天涯。所以她也宁愿心如止水吃斋念佛,安心过着眼下平淡无奇的生活,也不愿彼此迁就相敬如宾。      世界这么大,我当然相信你一定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只是我永远不会是你的了。      冯星辰竭力把他的身躯推得离自己远一点,还在轻啜着吸气,泪眼朦胧间依稀看得见他矍铄的眼睛,支着身子冷静地说:“你说你有事要和我谈,可是我没话对你说。”      冯星辰无声无息揪着裤子,不知不觉说了这些话,不觉得忐忑也不觉得期待,心麻木得没了知觉。以前是乱,现在是空白。      丁胥彦刚才一声不吭地听她说,百依百顺没有反驳,总结起来两句话就直中肯綮的在着火点上刷的点了一下:“你没有觉得你这根本是无理取闹吗?”      冯星辰磨牙霍霍,怒气冲上天还能炸出花,怨念爆棚了,索性放弃甩嘴皮子,负气大吼:“我不要和你说话!”      丁胥彦此刻是居高临下对着她的,像被冒犯了可怜兮兮的自尊,眼里的冷一目了然,声音清冷又轻蔑:“你说我自以为是自命清高,可是对你而言,你说的都是对的。”      冯星辰闻言彻底愣住了。因为难以置信,话都哑在嗓子里,一口血闷在喉咙里甜甜的。      丁胥彦最终是被冯星辰半推半搡的扫地出门的,整个过程她都魂不附体,在门口站定,前后矛盾语地说:“丁胥彦,我不需要你同情容忍,我不要你了。”      丁胥彦的膝盖抵在门边,庞大的身躯死死堵住门口,双眼猩红地问她:“那你说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脚受着伤冯星辰不敢用太大力,松了手直接就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眼睛,“哇”的一下就哭出来了,“我没有想干什么,都分手了你好好过你的生活不行吗!干嘛逼我啊......啊?你走开行不行啊——”      她这样瘪着嘴哭又哭不出声的样子肯定难看极了,要跟别人她可以吵架吵得天翻地覆,可是对着丁胥彦她已经有水准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像个泼妇一样大骂。这样的自己她不喜欢极了。      看她哭得这么伤心,丁胥彦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钱我明天就打你账上。”然后转身就拄着拐走了。      冯星辰把腿收起来抱着膝盖哽咽,脸埋下去哭得更伤心了。      ***      卢伊人没想到冯星辰会来找她,开门看见门外失魂落魄的人的时候一怔,然后把她请进来,拉上窗帘开了灯,冰箱里拿了RIO用果汁杯倒了两杯插上吸管递了一杯给她,怪腔怪调地说:“您贲临寒舍所谓何事?”      冯星辰接过来语气淡淡地说:“你告诉她我住哪了?”      “你是没看到他的表情,他都快跪下来求我了我能不告诉他吗?我以为你俩还有戏呢,这回你们折腾的够久的。”卢伊人对她的兴师问罪不以为然,把杯子先放在桌上,坐下来说话。      冯星辰其实不想喝酒,可是不吸没有动作能掩饰她的沮丧,咬着吸管口齿不清地小声道:“没有下回了。真的分了。”说着又想哭,“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每每评判讨厌的行为圈定讨厌的群类,存着感稍低就会莫名抑郁,最后连自己也不再是自己喜欢的人。      卢伊人闻言耐心说:“这好办啊。找一个一开始就不理的人在一起。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你可以随时拿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原谅自己的缺憾和应付各种失望。成年男人和成熟男人是两个概念。你觉得丁胥彦成熟稳重,超越了同龄人,可毕竟他才二十三岁。他是没有那些幼稚和无知。可是年轻气盛,世界和视野都太小,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把你当成绊脚石呢?我保证将来他会后悔,因为你是努力上进的好姑娘,只有被说戳了痛处才需要生气,而你不需要。”      冯星辰一口气郁结在心里,垂着眼说:“我以为你和陆重淮都走过来了,我和他也可以走到最后。以前有非议但也有很多人撺掇我们在一起,总觉得辜负了什么。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我变了,总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说白了就是仅余眷恋,失去了喜欢,没有怜惜,没有死心塌地,没有刀架在脖子上的无奈割舍,只剩下两个旗鼓相当的倒霉蛋,在嬉笑怒骂中一遍遍出尔反尔。      爱情不应该像他们这样脚踩着西瓜皮放荡不羁的自由下去,可开始就自不量力的预设未来,是不是就能到达目的地?      并不是天下的谜题都有谜底。      卢伊人语气里多了几分温柔和语重心长:“我们的情况不同。我前后也帮了你们多少次,聚不到一起不止是缘分不够也是性格不合。我作为娘家人肯定要站在你这边,我和看热闹的人不一样。她们关心的是你们最后在不在一起,我只关心你能不能承受。”      好友这么诚恳真挚的劝慰,就算再想不通也该释然了。只是冯星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知道自己有几分赌气的成分在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弹着放在桌上的杯子。      矫情是反复无常犹豫不决,心冷挂在嘴边,而她是遇到一次千载难逢的放弃就一条路走到黑,让细枝末节在黑暗中熔化,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万分之一。      哈尼原本睡着觉,隐隐约约听到动静,风一样跑过来,猛一下看到冯星辰,兴奋地扑到她身上,弄得她直笑。      她顺着狗毛,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衣不如新,人不如狗。   ☆、第十章      闪闪发光的神经病都有一个特点——坏心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冯星辰经过卢伊人的精心开解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高岭之花,到家就搜出沉积的碟子看,光盘刚塞进机子就有人按门铃,哈尼一马当先跑到玄关一阵狂吠。   冯星辰估摸着这个点来找她的也只有丁胥彦,在家里转了一圈,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柄前阵子搬家除尘用的鸡毛掸子。   只要他敢踏进来半步,她保证不打死他。   冯星辰满脸写着不高兴,哈尼摇着尾巴退开她就开了门,将手里的棍子紧了紧,看见来人却怔住了,回过神赶紧往后藏了藏。   还是慢了一拍被冯剑豪看见了,“给我准备的?”   冯星辰最怕他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双丹凤眼眯成好看的线条,很好的表达着令她不战而栗的效果。冯星辰识趣的递给他,开始扮楚楚可怜。   冯剑豪看了眼门口屏幕漆黑一片的可视电话,顺手接过来倒拿着,细的那端贴着她大腿危险的游走,在她最敏感的那块皮肤上来来回回滑,半晌沉声问:“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个人在家不要随便开门?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送别人凶器?”   冯星辰平时就一肚子坏水,当即敏锐地说:“我猜到是你啊!这不是凶器好不好!”   冯剑豪弯起嘴角,扬着调“哦”了一声,反问:“这不是凶器?”   冯星辰忙不迭狗腿的点头。   冯剑豪停了手上的动作,盯着她,良久,眼神突然严肃起来,又问:“要不要让你见识一下这是不是凶器?”   冯星辰抓着杆子的头,嚎着求饶,“别别我错了!”   冯剑豪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未几把鸡毛掸子抛给她脱了鞋往里面走。   一看没事了,冯星辰马上得理不饶人的追上去,几步冲到他面前跺着脚说:“干嘛一回来就吓唬我!不知道我胆子小啊!都快被你吓哭了你造吗!”   冯剑豪难以置信地看她,气极反笑:“我吓你?最近附近有入室抢劫案发生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冯星辰语气顿时弱了下去,呆若木鸡盯着他。   冯剑豪也不管她了,就往客厅走。桌子颠三倒四放着真果粒的空盒子,吃完的薯片袋子,摊开没收进去的威化饼……冯剑豪拿起垃圾桶,就把东西都往里面扫。   “放下!”冯星辰远远大喝一声及时制止,三步两步跑过去夺过来护在怀里,瞪着眼睛说:“这袋我还没吃完呢!”   冯剑豪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刚准备说话,就被她大惊小怪地打断,咋咋呼呼的忿忿说:“你怎么能随便进女孩子的闺房呢?!”   “你这哪一点像女孩的闺房?”冯剑豪说着这话就把装的满满的一桶斜着给她看,话间好丽友派的大包装盒还滑到了地上。   然后冯星辰就噤声了。   冯剑豪给她收好了自顾自坐上沙发,抬眼说:“为什么搬出来。”   “没有原因。我想去哪为什么要跟你说。”冯星辰跟着他坐下来,抠着指甲云淡风轻地说。   冯剑豪就当没看见,“和你嫂子商量过?”   冯星辰义正言辞的抬头看他,振振有词地说:“我好歹成年人了,做什么为什么还总被你管着,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你怎么不把我关笼子里天天派两个人看着我呢?”   冯剑豪不吃她这套,反倒真给她这笼子上了道锁:“明天我就让老爷子给你派两个保镖。”   冯星辰如遭雷击,咬牙切齿地直呼其名:“冯、剑、豪,你行!”   “你因为谈恋爱不去国外念书的事我还帮你瞒着的,不要在外面惹事。”这话暗示得明显。   冯星辰被拽着辫子,登时就怒了:“你到底还是不是正人君子,每次都拿这档事威胁我!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信不信我鱼死网破。”   冯剑豪就笑:“鱼死光了网也不会破。”   冯剑豪惹她也知道分寸,点到为止,坦白说,“我回来拿点东西明天就走。听一婷说你到S&W工作,提醒你长个心眼。明达底下就这个子公司发展不起来不是没有道理,就算你不拿自己当回事,也要知道你是有背景的人,你代表的已经不是你个人了懂吗?”   冯剑豪是应了祖父的命令,圆了他老人家的心愿才去当的兵,到那里发现自个儿也喜欢就扎根在了部队。眼看着冯家嫡亲的继承人就这么一儿一女,希望就寄托在冯星辰身上了。   当年冯星辰因为执意不去国外留学闹得鸡飞狗跳,还是冯剑豪用手腕压下来又说服了家人,对她这个妹妹的疼爱可见一斑,不仅不拔苗助长,竭力为家族培养出名媛淑女,连此刻说话的时候都温声细语。   冯星辰一边听他头头是道的说,一边“咔嚓咔嚓”咬着夺过来的半袋子薯片,听到后面半截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么说不就是说凡是接近我的人都是有目的的吗?我的资料除了学历不都是伪造好的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总之跟你说你听着就好,不要掉以轻心。你再这样的态度我跟家里说一声,你就回老宅里待着。”   冯剑豪也不生气,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提醒,一句话就把她从云端上打下来,待在地面上也不踏实。冯星辰郁闷地开口:“要是人家跟我接近真的是喜欢我呢?”   冯剑豪连头也不摇,不动如山地轻嗤:“你现在多大?还怕嫁不出去吗?你玩玩也就算了。你以为你不和那个男生分手,就真的能嫁给他吗?”   冯星辰闻言神色渐渐黯下去,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这个家庭背景无论如何容不得她乱来,庞大的家族枝繁叶茂,也多方掣肘,动辄得咎。从头至尾她都只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学得知书达理、举止优雅,然后许配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当贤妻良母模范太太。   想到这里她垂死挣扎,拉她嫂子救场,“那这么说你和嫂子也不该结婚,后来还不是在一起了?”孟一婷是货真价实的私生女,就像玉上有了瑕疵,名声也不好,可冯剑豪还是把她娶回了家。而且现在如胶似漆伉俪情深,活生生的例子。   冯剑豪神色不明的凝视着她,半晌意有所指地问:“你是不是遇到谁了?”   冯星辰心想着没必要避讳,瞒着也迟早被挖出来,索性看着冯剑豪的脸色惴惴交待出谢持珏的事,末了极力声辩,“我捡到他手机纯属偶然,算起来也是我惹的他......而且他本人看起来很正直,这么有钱有势也没和哪个女星闹出花边新闻....”   冯剑豪从容反驳,“你见过哪个盗窃犯往脸上写贼字的?你怎么知道巧合不是布的局?网上那么多桃色陷阱不都是人主动送上门的,能不能动点脑子。”冯剑豪顿了顿又条分缕析地说,“谢持珏的确是横空出世的黑马,查不出背景就很可疑了,加上他年纪轻轻独闯天下,亲信少的可怜,可见有多多疑。怎么就因为你捡手机就相信你?你是知道他团队的规模还是他的家业?说不定是明达在和哪个集团斗法,你非得插-进去淌这滩浑水。”   冯星辰听他这么说不乐意了,坚持说:“我开始也想过,可是没法自圆其说。要能揭开秘密指不定有收获。你这样畏首畏尾,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又不肯承担风险,怪不得老爷子没让你接手生意。”   这丫头越拽越背道而驰,多固执较真冯剑豪再清楚不过。话题说着已经上升了人生攻击了,代沟这么大有理也说不清,冯剑豪自认拿她没辙,最后干脆利落的撂了句话:“你自以为是一意孤行迟早后悔,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自负。”   冯星辰把冯剑豪弄得绝袖而去再不管她后,在床上直打滚,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起来跑到哈尼的窝边找它说话。   其实她也没那么想招惹谢持珏,就是想在口头上一较高下。谢持珏到底是何方人物她一概不知,倒是不同人三番五次明的暗的提醒激起了她的兴趣。她好奇却没想靠近。   她多想把礼教礼仪暂时抛之脑后,痛痛快快的恋爱,没有那些虚与委蛇阴谋算计,就算脚下使绊也能看得清楚明白,再生气冲动后果也不是难以承担。可今天突然有人严肃正经的告诉她,你的朋友可能都不是真心对你,以后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翼翼,爱恨都不可以大胆说明白。后果可能很严重,你可能承担不起,但是没有办法,也没有人会管你。   阳台上的衣服还没收,挂在外面像鬼影。冯星辰抬头看看星星和月亮都还在,眼前昏天黑地,脑袋里乱糟糟的想:今天是周末,明天可以好好休息,周围没有什么变化,她的狗还在。一切井然有序,无序的是她的思想和逻辑。   从始至终她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努力表现得冷淡疏离,好和不善良的世界亲近。同时内心却渴望保护渴望被爱,时而装得弱势低姿态。可真轮到有人管又忍不住挑战权威。想强大,又指望凡事不用都靠自己。无奈生活告诉她,她向往的美好,如果不是童话,只能是笑话。   言谈里的讽刺和不甘心,都是因为那个人还没出现,没人给她足够的力量愿赌服输。   夜风从纱窗吹进来,撩起她的头发,冯星辰静默地看着哈尼,正对上它炯炯有神的目光。   冯星辰气馁地抱头,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起身拖拉着拖鞋一步步往卧室走,摊在床上就不动了。   就这么几天她什么都经历了,更可悲的是哭比笑多。不是笑得皮开肉绽,就是哭得肚破肠流。      ☆、第十一章      难得睡个懒觉,冯星辰原本打算睡到十点,快递公司底下的小哥都勤恳的要命,差一刻钟就把电话打来了。冯星辰后知后觉的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订了什么单子,等她亲自到寄存中心的时候顿时惊呆了。   人高马大的几个箱子立在那里,个个死沉死沉的。   冯星辰签了字,利落的用剪刀划开拆了封,里面的金属面板发出白灿灿的光,她费力把整个整箱都撕开,这才看到庐山真面目。   原来她那天打电话订的烘烤机器到了。总共大几台呢。   最开始电话那头的客服邀请她去总部学习技术,她还在感慨这年头的骗子的专业,不仅货到付款,连解说都是系列套话。她自以为继承了红色家族优良的侦查能力、超强的防骗技能、发达的头脑,想与之周旋,没想到这家店竟然还算靠谱。   她致电卢伊人,没想到好友熬夜赶设计稿到转钟,直接回她:已累成狗,等我变成人再说。半晌又追加了一条:下午飞美国,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冯星辰在门外面看着手机屏幕兜着圈,抬头正好看见雇用货车的小广告,不疑有他照着上面拨过去,人倒是马上来了。   三十四岁的几个大个子身强体壮,两两配合着轻轻松松就台上了车,冯星辰在旁边看着插不上手,不知所措的站着,糊里糊涂的跟他们爬上了车。   冯星辰从来没坐过货车的前座,连手带脚的登上去,视野顿时明朗开阔的许多,却也有种摇摇欲坠的错觉。就这样担惊受怕的走了十多分钟车程,一到公馆她就匆匆跳下来,指手画脚的说在第几层、该怎么运,吩咐好之后守在电梯按键旁招呼着。   锁刚拧开,哈里就从里间摇着尾巴跑出来,还叼着她一只鞋,然后看见后面的人一个劲叫,鞋砸在毯子上消了音。冯星辰看着鞋上牙印子和沾着的口水,回头看见客人迟疑的表情,正色说:“没关系,它不咬人。”   打头阵的人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犹豫地说:“您还是把它锁进去吧。”   冯星辰又把头转回来,看着哈尼尖尖的獠牙,还是拿了链子把它锁阳台了。   拴好哈尼她两手空空走出去,正想问师傅要不要喝点水就看见墙上的影子急速移动,差一点被按在墙上,她下意识往下一躲绕过伸来的手腕,拉住反手一折,奈何她劲太小扭到一半就被人反剪了一只手,另一只肘猛地向后一击,没想到扑了个空。   旋即被钳着的那只手忽的被人往上一提,她登时疼得大叫了一声,咬牙鞭腿向后扫去,恰好打在那人腰上。正准备还击,脖子上一凉,她仔细一瞧,竟架了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冯剑豪让她把不用的利器都收进柜子,她大意没听。这下真派上用场了。   冯星辰对她引狼入室的行为追悔莫及。事发突然无力回天,刚才和声和气的人转眼凶神恶煞,挟着她把她逼到阳台上,对着她膝盖踹了一脚。   冯星辰没有防备,这一招又措手不及,直直摔下去,膝盖被击中的点疼得厉害,落地的时候又造成了二次伤害,刺刺得疼,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没能脱身反倒惹恼了那群劫匪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冯星辰目光怯怯的看着小喽啰拿了绳子来捆她,先发制人地主动伸手,将胆小如鼠的形象演绎得出神入化。   对方怀疑有诈,牢牢盯着她,手中用劲故意绑紧了点。哈尼在旁边大叫,被冯星辰口令制止了。   她仍然做了手脚,把手微微撑开,就算再使劲也能留点空隙。当对方眼神扫下来的时候她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我脸盲,认不清脸。”看着脸色又补充道,“我不看你。”   对方系完也没再管她,就把她一个人扔那儿了。   扔那儿了……然后还把阳台门锁上了。   冯星辰也不多想,竖着耳朵听外面翻箱倒柜的声音,可以想见狼藉的景象。房子的隔音效果一等一的好,大呼附近也不一定有人听到,轻举妄动反而会打草惊蛇。冯星辰左顾右盼看了看四周情况,一眼就看到了没收下来的床单,挣着把绳子弄松,小心翼翼的把床单取下来。   金属的晾衣钩碰到衣架上发出“叮”的一声,她龇着牙定住了,看外面半天没反应,胆战心惊的取下来用力撕扯。纹丝不动。   她又用脚踩着用力拔,不但没撕动反而从脚底下滑过去了,十万火急她咬着唇想办法,就快冒烟的时候余光瞟到哈尼,面露喜色,凑过去,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赶快把床单递过去命令哈尼撕碎。她蹲下来手脚麻利地把床单系出死结,一段连着一段,动作迅速的把绑好的床单绳最头上在金属水管上绕上两圈打了个标准的结,然后把另一头抛出窗外。   哈尼被冯剑豪领去训练过一阵,身手矫健又勇猛胆大,冯星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举起它,看它爪子扒在窗台上就换成托,这么高的楼,哈尼犹豫了两下,扒着往后退了一爪子就从旁边窗户斜跳到了楼下阳台窗外的晾衣架上,紧接着窜进去探路。   冯星辰把腿搭上窗台,手脚并用,抓着窗框借力,渐渐往上挪。大腿和屁股相接处最敏感的神经不停传递着信号,疼得她龇牙咧嘴,生生忍出了冷汗。来不及多想就翻身过去,抓住床单就荡下去。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指定粉身碎骨,冯星辰心里忐忑,不禁手软发虚,眼前半明半灭,一会黑得头晕目眩,一会亮得晃眼,仿佛蚊香星星都出来了。   这么一小会儿她的唇已经泛紫,脸色刷白,死死抓着床单,根本不敢松一丝一毫,更别提下滑。   房里面的窃窃私语突然变成大声呵斥:   “你刚才说你把她锁哪了?!你个蠢货!你把她跟狗锁一起,狗不是一下就把她绳子咬开了!”   “可这里有十六层高呢……”   “顶什么嘴,快看看去!”   而冯星辰就快撑不住了,眼泪直往外涌。   电视剧里说这样逃生就能脱离险境都是忽悠人的,眼下已然去了大半条命。她一只脚已经踏进地狱,恐惧得不行,南无阿弥陀佛了无数遍总算天降神仙,哈尼引来了徐振深,看到悬空的腿正大步向这边走来,就在冯星辰力竭松手的电光火石之间抱住她的大腿,扛在肩头。   肚子磕在他肩头的时候冯星辰呜咽着大叫:“有人抢劫,要杀我!”   徐振深来不及放下她,只手关窗上锁,拉上窗帘,一气呵成。再然后才放下扛着的人。   冯星辰脚一挨地腿就软了,身子直往下滑,徐振深把手伸到她腋下,搀她到客厅沙发上去坐。安顿完毕淡定自若的打电话报警,挂了电话抽了两张纸巾给她,什么话也没说。   冯星辰木然擦着眼泪,手情不自禁地抖着。   徐振深又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冯星辰也不喝,接了杯子拿在手里捏,半晌回过神道谢,顺便魂不守舍地问:“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徐振深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说:“等会警察来了他们会问。”   他都不怕殃及池鱼吗,如果上面的抢劫犯当真敢明目张胆的下来找人,一不做二不休的杀干净,不就倒霉了吗?   冯星辰睁圆了眼睛盯着他,徐振深倒淡定,对上她的目光,竟然出言安慰她:“你在这安静的坐一会,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冯星辰内心安定了点,却说不出哪里古怪,挠着脖子四处张望。   同样是默不作声手中无活,偏偏就只有他能若无其事安之若素的坐在那里,丝毫不显尴尬。冯星辰左扭右扭局促不安的想找话说,柔软的沙发令她如坐针毡,咳嗽了一声,没话找话地问:“警察什么时候来?”   徐振深给了她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冯星辰顿时闭嘴了,安静环顾着四周。   哈尼伏在她身下吐着舌头,她没事找事的摸着它的毛。就在无事可做之际,门铃响了。   冯星辰一个箭步冲过去,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更不知道来者何人。她侧目看去发现徐振深家的可视电话就是启用的,看到身着制服的人心中大定:这下应该安全了。   徐振深穿过她开了门,把警察请上楼。冯星辰就窝窝囊囊的躲在一干人等和一条狗后面。   房门大开着,人已经不知所踪。   民警让冯星辰进去点点家里少了什么东西,她查看了一下无非就是一些首饰:两对白金耳环,一条带钻的白金项链,三个翡翠镯子,还有一个丁胥彦在她生日时送她的生肖吊坠。   丁胥彦送的......比阴魂不散更恐怖的事情莫过于,当以为一个人退出了自己的世界,回头却发现蛛丝马迹相关联。   不欢而散,有始无终。   丁胥彦把她照顾的太好,他的号码几乎每次都是已接来电中置顶的,到头来她竟然发现,自己是这么不称职的女朋友。清楚的记得卢伊人的号码,却连他的电话都记不清。   可能她真的没有真心爱过,只是懵懂的寻找一个温暖踏实的怀抱。至于谁能给,都不重要了。      ☆、第十二章      冯星辰做完笔录打电话偷偷问孟一婷冯剑豪出发没有,等警报解除了才搭车偷渡。孟一婷在电话里听说了大概,连忙开门迎她,手还落在门把上就喋喋不休的嘱咐,“你一个女孩子在家可以在阳台上挂几件男人的衣服啊。”   冯星辰急急忙忙蹬掉鞋大呼“渴死我了!”,然后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灌了一大瓶水,半天咽下去废力地解释,“不是他们盯上我,是我自己领进门的……”顿了顿才精神不太好地叹气,“再说了,我那里怎么可能有男装?”   就算丁胥彦也没有和她同居过,以前她也刷自己的卡给丁胥彦买过衣服,因为看上眼了没顾上价格,他问起的时候只心虚的说是山寨货,后来他追究起来硬生生打了一暑假的工又把节俭下的生活费贴在一起还给了她,打那以后她就再没买过男装。   人心隔肚皮,她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孟一婷的理论都停留在微信上的养生日志,微博上一句话心灵鸡汤。不在一个频道上,当然话不投机半句多,冯星辰左耳进右耳出,默默把嫂子也划进了非同盟队伍,找完备在这的防狼喷雾和零用钱应和了几句就溜走了。   老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冯星辰刚经历心惊肉跳生死一线,脸色一直不大好,想到那群装扮正常人面兽心的搬运工就忍不住发抖,更加看谁都不像好人。这一路遇到的不是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大块头,就是眼睛略小的贼眉鼠眼的骨架小。离远了像在偷窥,离近了又像跟踪。冯星辰像美国恐怖大片里落荒而逃的little girl,一步三回头,目光里是隐隐的惊恐。   卢伊人飞了美国,冯剑豪回了部队,她刚和丁胥彦吵过架,身边只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嫂子,她更不敢和家里说,不然不是派保镖过来,而是把她捉拿归案。眼下是联系不到冯剑豪,否则按照她嫂子乖巧明理的性格她早就接到死命令。   身后是清晰可变的风声,她身体打着冷战哆哆嗦嗦的乱跳。她还是那只脱缰的野狗,没有谁敦促着她前进,也没有人阻挡她前进的步伐,这时候她就是世界的中心,只要她不愿意,谁都没法让她受委屈。   冯星辰跑的有点喘,去银行挂失的时候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服务台的人员已是见怪不怪,耐心又细致的走操作流程。随后又拿着孟一婷的卡去手机店现提了同款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没从云备份上下下那些遗失的号码。   她真心实意想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不主动找任何人,安安静静的等着别人来电话,通过声音辨别是哪个老朋友,接起电话对谁都说“你好”,就没有不愉快了。   ***   Z市已然到了一个很冷的季节,纵使周围再颠乱,阳光还是很暖。冯星辰穿着一身运动装,衣服自带的灰色帽子扣在头上,沿着大马路的人行道一步三回头的慢慢走,天上的乌云一片一片聚起来。修高架桥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机器的轰鸣和钢筋落地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就像“哐嗤”运动的小火车,前方变轨,驶向远方,五湖四海都是归途。   冷空气肆虐,脸颊掀过一阵割撩皮肉的冷风,半路上突然下起小雨。冯星辰把脖子缩进围巾里,在口袋里搓着手,半天迈开步子跑起来,急跑急停,胸腔里闷了一大口血,忍着缺氧的牙疼等电梯。   说实话她并不看好徐振深。这个冷峻沉默偶尔莫名其妙的男人每次都能在不一样的场合让自己觉得难堪。可因为这次却意外救了自己,于是她的心脏迅速被英雄主义填满,甚至放心的把爱犬寄存在他那里。   当初她接手哈尼的时候除了她和她哥还有同在特种部队当兵的沈嵁外无人接近,可眼下一人一狗狼狈为奸的出现在门口。这么突然,心里就像患了自闭症的孩子突然和人亲近一样又惊又喜。   徐振深穿着性感的灰色羊毛衫的男人,并没有领她这份情,把狗还给她,又准备关门。冯星辰眼疾手快的用一只手抵住了,抬眼的一瞬却由气势汹汹变成了惊慌失措,蓦地丧失了语言能力,再然后就变成了脉脉对视。她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睁圆了眼睛,就是倏忽一瞬,恍然有一种错觉。   最后还是徐振深先开的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她没有伸手挡住自家的门,一个眼神递过来,“还有事吗?”   冯星辰被他问的陷入怔忡,手还挂在防盗门的门板上一时无措,鬼使神差地说:“哦,对不起......这次又麻烦到你了。”   徐振深手捂在胃上平静地说,“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你,不是在道歉就是在道谢?”   他说得又轻又缓又慢,本来是随口说的话,冯星辰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心里叛逆地想: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你不是从我面前走过来就是从我面前走过去?徐振深丝毫不想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对上她睁圆的眼睛,逆着光看好一阵,突然开口,“你一个人住?”   冯星辰不明就里,很快又按捺下莫须有的敌意,模模糊糊“嗯”了一声,牵着哈尼对他表态,“你救我又帮我照看哈尼,今后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地方我一定会帮的。”   这个她所谓莫名其妙的男人没再接话,连“不需要”都没说便心安理得接受了她的道谢,再次自作主张关了门。   冯星辰被关在门外怔了好一会,反应过来心里火烧火燎,顿时觉得气愤又憋屈,然而当她低头看着哈尼背上驼着的东西的时候却愣住了。   呆了一阵,她弯腰拎起俄罗斯懒猫的脖子,看着它张牙舞爪放回地上,又去敲门。   里面半天都没动静,她都敲了打半天依旧没人理,实在沉不住气了直接用脚踢。屋内的人无动于衷,她踢了几分钟就放弃了,只好先好心眼的抱着猫领着狗打道回府,用毛巾擦了湿漉漉的头发,换了身干净衣服去买猫粮。   ***   宠物店离得很近,冯星辰索性孤身一人闯入越下越大的雨中,刚踏进雨中裤子就被零零散散的打湿,第二天闷声打着喷嚏进公司,心里百转千回想着怎么谴责徐振深,到了他的办公区才发现人没来。   冯星辰左顾右盼的张望了一番发现阮清盈正在对付难缠的客户。   对方打死不放手的坚持,风风火火地撂话:“你今天不给我办了我就跟着你一上午,你去哪我跟哪!”   阮清盈连正眼都没瞧她,把资料在桌上摞整齐,淡淡说:“我今天一上午都在这坐着,你要不嫌麻烦可以搬个凳子坐我旁边,随你便。”   冯星辰偷偷摸摸的等阮清盈埋头工作了才回过神,指着徐振深的办公桌问旁边的同仁:“他去哪了?”   “他啊?好像生病了。难得看他进医院,应该请假了吧。”   冯星辰闻言俯身问询的动作一僵,旁边的男同事一脸看出猫腻的表情斜视着戏谑调侃:“怎么,一天看不见就想上了?”   冯星辰抬起头来,忙不迭认真的解释:“他还有东西落在我这。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他在哪家医院行吗?”   男同事摸摸鼻子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总是神神秘秘的。这样,你问问杨总吧。”   那不是找骂吗……   男同事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精通读心术一样笑着说:“他只是看上去凶,其实人倒是蛮好的。他工作的时候就这样,你下了班去找他吧。”   冯星辰礼貌道谢,回到自己桌前,魂不守舍揪着兰草的叶子,心不在焉的将之一圈一圈缠上手指。   她缓缓抬头,看到电脑漆黑屏幕上映着的自己,揪着头发挠头,手指不经意扒开侧脑的头发,露出雪白的头皮,和一道蜿蜒的伤疤。   ***   第二天。   徐振深坐在病床上,一身病号服,冷静的脸上略苍白,手上插着一根管子还随性的乱动,抖了抖手上的报纸试图打断对方喋喋不休的劝诫。   徐明占这么多年费劲心力的说服一个人,遑论给人做媒,此番确实下了血本,小板凳上坐着,苦口婆心地循循善诱:“冯家的姑娘真挺漂亮的,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你要不就答应吧?”   徐振深半天终于理了他一下,把报纸翻了个面:“你见过?”   徐明占顿时语塞,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愁眉苦脸地示弱:“我真没劝过人,哥你放过我吧!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当牛做马万死不辞!让我回去给爸一个交待好吗?”   不管他再怎么哀嚎,徐振深都一句话不变,镇定地说:“不见。”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徐明占愤怒的扑上去扯过他报纸揉成一团,横眉冷对地怒喝:“你到底见不见!”   徐振深面无表情地抬眼,缓缓开口:“你没事出去,别打扰我休息。”   徐明占这个说客太失败,扭不过他,幽怨地说:“你活该被送医院。你是不是早料到有这么一天才跑美国的?”   他眼睛睁的太圆,徐振深表情没变,只多说了几个字:“那样我就不会回来。好了我自己和家里说,你先回去。”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徐明占只好默默退散,走到门前留步,怯怯说:“……真的不用我留下来照顾你吗?你这身体这几天不要再工作了,真的。”   徐振深手上没了装模作样的东西,挂着水也行动不便,闻言也不找他算账,想了想说:“帮我把床摇下来。你可以走了。”   徐明占有些意外,唯唯诺诺的跑过去把枕头拿下来摇床,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见他真没大碍就出去了。   留着徐振深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抱着被子也不躺下,像一座雕像一样定在那里,直到后背和空气变成一个温度。   良久拨了个电话,声音疲倦地说:“去我家帮我照顾几天猫。”      ☆、第十三章      冯星辰默念着从Mr.杨那里讨到的电话号码准备拨号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她看了眼只有一串数字的来电显示,随手就接通了。   刚准备开口,那头却先她一步出声,这回冯诗瑶只是来传旨的,冷蔑而不怀好意地笑着转达:“星辰,老爷子有请。”   掌心贴在墙壁冰冷的瓷砖上,寒意顺着手一直流到眼睛里,冯星辰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嘴唇动了动,敷衍着说:“知道了。”她不愿多费口舌不代表冯诗瑶就会放过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冯星辰满脸不耐,脾气毫不掩饰:“你要不就说清楚,不然就别说废话,你知不知道明知对方讨厌还纠缠不休的叫什么?我想知道的总有机会知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冯星辰趁她话还没出口果断挂了电话。她讨厌和每一个讨厌她的人周旋。   四年前在家里闹了一出以后冯星辰很久没有再回过老宅,幽长的走廊边种了几棵树她也不清楚,也认不清,凝神望了一会路边的枝桠就继续跟着管家齐叔往里走,哈尼和徐振深的猫被下人带了下去。   每次她看见冯诗瑶都如临大敌,偏偏她这个表姐阴魂不散,躲都躲不掉。按说冯诗瑶和她只存在老爷子去世之后的利益纠纷。冯诗瑶打小比她出挑,哪方面的资质都比她优异,却乐此不疲的挤兑她打压她。以前是放冷箭告黑状,长大了玩不出心花样人也稍微磊落了点,可仍旧不肯放过她。   冯诗瑶像在等她一样,倚靠在走廊最末的一根柱子上,冯星辰装作熟视无睹擦肩路过,背后意味深长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过来:“星辰好久不见,怎么进门也不打个招呼?”   冯星辰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爷爷找我又不是你找我。别染了洋墨水就忘了中国的传统,说实话,你脸皮那么厚演技又那么精湛我本来应该甘拜下风的,可一想到你这种人品我怕承认了走路上被人打。”   姐俩关系一向如同水火,刀光剑影从没间断,冯诗瑶早已对这番冷嘲热讽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迈了几步绕到她前面,两面三刀地笑着说:“我就算再不济也比有些人完全被空置了好,星辰,对自己的姐姐客气点不是什么坏事。”   要搁在从前冯星辰早一耳光扇过去了,可这几年也成熟了一点,更不会扯着头发打一架,懒得和她对峙,皮靴踩在冯诗瑶脚前半毫米的地面上,警告般的冷冷看了她一眼就吩咐齐叔走人。   冯星辰生着闷气胸口隐隐作痛,其实最后一丝血缘关系已经分崩离析,本来应该分道扬镳各走各路,可无论怎样做她都不讨好。她并不是没有想过明枪暗箭和冯诗瑶大战几百回合,可是都放弃了。那些世俗眼中的妇人之仁是她打败敌人的拦路虎,可她只想做一个正直的傻逼,就为她喜欢。   ***   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冯星辰脚步一顿,隐隐听到有人谈话的声音。   齐叔把她送到位就忙其他事去了,她整理了一下衣领,舒了口气然后从容地走进去。   在座的两个长辈正在攀谈,只留着她的一个侪辈在一边添茶。冯星辰边往里走边偷偷卸掉了手链,虚晃了一下塞进口袋里,靠近了老人家,恭敬地叫:“爷爷。”   老爷子依旧气骨健劲,大臂一挥把她招到身边介绍。   温和的男人看了她一眼就笑着对老将军说:“不知道您上回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老将军还是当年的率性,感慨道:“你父亲当年和我出生入死枪林弹雨闯过来,在世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我们两家往后还要守望相助,我老头子这点主还是可以做的。”   冯星辰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男人的话顿时让情况明了了。   “您还没有过问您的孙女,要是小姑娘不愿意就不好了,承凯和真真都还在国外,没几天就会回来,您这下兴师动众的把孙女召回来,我有点受宠若惊啊。您不开玩笑,算我开的,可真把您孙女吓到了,我找机会让两个年轻人见一面,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冯星辰愣了愣,旋即掌握了信息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就这样冯星辰在老宅呆的屈指可数的日子又添了一笔。而冯诗瑶不会放过任何和她作对的机会。   饭桌上的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头顶的水晶灯流光溢彩明亮璀璨,晃得冯星辰眼睛疼,闭上眼更想往两边倒了。   饭菜都是分成份端正的摆在每个人的身前,也就不用担心发生筷子大战,可她和冯诗瑶的战争是不止不休的。   小时候开饭前她们姐俩都会提前溜到厨房缠着齐叔选好自己的盘子,明明大的那盘里有烧焦的地方,冯诗瑶就能假仁假义的让给她。好像也是这时候开始,她讨厌起这个虚伪笑里藏刀的表姐。除了以牙还牙之外的举动都会惹得长辈指责,所以在这个大熔炉里她潜移默化的收敛起她真实的秉性。   在家里,她的心情就从来没好过。   冯星辰才往嘴里递了一小口蓉姨就推着小车捧着一瓦罐排骨藕汤上来,慈祥地笑着说:“二小姐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快尝尝我手艺变了没有。”   冯星辰笑了笑说,“您做什么都好吃,就算变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在她心里,这位伴着她长大的佣人就算人老珠黄,也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冯诗瑶在长辈在场的情况下不会说风凉话,却哂笑了好大一声。   冯星辰顿时感觉自己的怒火熊熊蔓延到心肺,烧得通体不畅。   现在吵起来绝对会气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撂筷子又会打脸。冯星辰忍气吞声把瓦罐和餐盘调了个位置,就听到老爷子的声音:“星辰你最近怎么样?”   这样问出来当然不会是问她心情怎么样过的如何,冯星辰把瓷勺子缓缓放回碗里,抬头心虚的把被抢的事避而不谈,掐头去尾的汇报:“已经安定下来了,不过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老爷子朝这边看过来,郑重其事地嘱咐:“有空你向诗瑶请教,还得多学着帮着你爸做事。”   “我知道了。”冯星辰垂着头瓮声瓮气地答应。   还有冯诗瑶在旁边,老爷子也不多说,各自吃饭。   米粒被扒成一颗一颗的,冯星辰没有胃口,机械的往嘴里塞,头埋得深深的,努力让刘海遮住眼睛。   冯家虽然人丁兴旺,可夜晚的老宅显得格外清净。给冯星辰留的房间已经一年多没人住,蓉姨给她收拾了一番,灰尘都扫掉,又拿了套新的枕头被子,隔了一刻钟又送来一杯热牛奶。冯星辰怕蓉姨累着了,关上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发呆。   她现在特别想会自己租的房子,又怕让家里司机送回去知道了她的住址,到时候派了保镖或者安插眼线在她身边都太方便。   寂静的夜晚有一种高深莫测的黑,又找不到一颗星星,连数星星都不行。冯星辰洗了澡,穿上下人早就备好的衣服,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半夜她醒了两次,拧开床头的灯看着时间发呆,伸出手指用指尖弹了弹已经凉透的牛奶。指甲和玻璃杯碰撞发出清脆的两声,她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   月黑风高,她起床把窗户开了点缝透气,低头看见楼下庭院里英国古代的路灯泛着淡黄的光。夜深人静,家里的人都睡了,冯星辰随手抓了外衣披在身上,大步流星往院子里走,却不敢发出声响,一路摸黑下楼,一脚踩空,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   胳膊好像动不了了……头痛欲裂,恐惧袭上心头,她带着哭腔大喊蓉姨。   齐叔出来开灯,然后过来扶她。冯星辰一被碰就夸张的喊疼,最后惊动了老爷子,披着大衣出来措置裕如地指挥,“可能骨折了,你们别碰她,打电话给医院。”   冯星辰欲哭无泪,没形象的哀嚎了半天,目光碰上冯诗瑶的视线,顿时噤声,别过头趴在地上闭眼装死。   头上的旧伤口隐隐作痛,奇怪的影像四分五裂,毫无秩序地闪现,就是看不清是什么。这种状况出现的最近一次也是在两年。   好疼......她快晕过去了。   ***   想当初冯星辰读大学的时候特别喜欢格子衫,男女通穿,时髦百搭,此时看着自己的条纹衫格外有感触。骨科男医生带着一头自来卷,方方正正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看上去文绉绉的手劲却大得很。缠绷带的时候绕一圈冯星辰叫一声,腾出来的那只脚四处招摇,实在疼得不得了,抓住了男医生的手。医生小哥难为情地笑着说:“你不要这么夸张行吗?这拉着帘子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冯星辰睁着眼睛无故噎住,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她闭眼幻想着阴暗牢房里自己醒过来昏过去的场景,半天医生小哥扯开帘幕的声音总算让她松了口气。   一开病房,外面的人哗啦涌进来。老爷子一马当先走进来,转脚就站到了她床边,冯诗瑶眼明手快的搬来凳子,老爷子却没有坐下,反而仔仔细细扫视了冯星辰一遭,指着她五花大绑的脚问医生:“她怎么样了?”   “左脚骨折,打了石膏两个月就能好。手臂受了点轻伤,没什么要紧的。”   老爷子谨慎地说:“再给她做个全身检查。”   “我不做!”冯星辰的拒绝惹得整个病房里的人都去看她,她却只是理直气壮地抬眼,一脸倔强。   三年前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会偶尔出现了识读障碍,那时候她就去检查过:海马区部分受损。她一定不能在冯诗瑶面前显出半分难堪。   冯诗瑶会讨喜的地方就在于这种地动山摇的情况总会出来打圆场。甜言蜜语几句,老爷子竟然点了点头,只看向冯星辰嘱咐道:“你这几天就在这养着,好了以后也别乱跑,安安心心休养一阵,别再弄伤了。”   冯诗瑶穿着高跟鞋站在一边显得格外高挑,头发盘起来,一对铂金耳环闪着耀眼的光,越发趾高气扬,在旁边附和道:“这么晚了还出事多让人担心啊?”   原本关心的话,从冯诗瑶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冯星辰就当没听到她的话充耳不闻,只顾对老将军点头答应。   这边安排好,又是大半夜,老将军留了两三个人照看她就走了。冯氏帝国这几年风风雨雨的,老将军又见过刀光剑影的大场面,对能痊愈的伤都不在意。可老爷子刚转身,冯诗瑶就添油加醋的挑拨,气氛剑拔弩张有燎原之势。   冯星辰坐靠在床上,目不转睛看着她,也不说话。冯诗瑶和她对峙了许久意兴阑珊,转身欲走,冯星辰一个枕头就砸到了她的脚边,警告道:“这些年你怎么对我我一定十倍奉还。不要再惹我。”   就算冯诗瑶清楚她风风火火的性格,看她这样面无表情地放话还是倍感震惊,怔了好一会,也冲她冷笑,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说:“星辰,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在学校的时候我动不了你,但你马上就会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知道自己还捏在别人手上就放狠话是什么后果吗?你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把嘴上的话兑现,你能在嘴皮子上打压我,我却可以割你的肉剥你的皮,懂吗?”   “你就那么恨我吗,这么多年我哪里惹到你了?”冯星辰直勾勾对上她的眼神问。   “我不恨你,但这就是家族政治。 不过在一切开始之前我可以告诉你,老爷子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主张的就是扩张。我夺走你的东西因为我需要强大,而你太弱小,所以注定失去。”她耀武扬威地看了冯星辰一眼,拿着包就出去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冯星辰脚被吊着,觉得自己像一头困兽被绑在了这个巨大的牢笼里动弹不得。有那么一刻她想愤怒的把刚包扎好的绷带扯得七零八碎,但想到刚才的疼和冯诗瑶那张洋洋得意的脸就断了念头。   冯星辰清醒的时候手上已经留下了四道指甲印,目光逐渐由犀利变得暗淡无色。回到家她不也变成了冯诗瑶一类的人吗?她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是因为太像自己而讨厌,还是即便讨厌也无法阻止自己变成那样。   冯星辰脚疼得厉害,又受了天大的气,像跟丁胥彦安上了情侣套装。   她是那么无能为力,失落又无枝可依,满腹委屈,悄无声息地坐落在寂静的角落和夜色融成了一团。像一个落难的公主,通宵睡不着。凌晨三四点,她夜不能寐,翻身都吃力。她发出难受的声音,各种情绪折磨着她,在视野上方盘旋叫嚣。转念她已经打电话卢伊人,在深夜的黑色匣子里蜷缩着哑着嗓子说:“喂伊人......你有没有丁胥彦的电话。”   她趴在枕头上,失去了所有防备和脾气泣不成声地嗫嚅:“我好想他。”   二十二岁的冯星辰在事业和爱情的当口撞得头破血流。世上什么事是十拿九稳的呢?从形影不离走向虚位以待,是不是应该等他回来?冯星辰不懂这些,只是那一刻特别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不管是谁,快来安慰她。   如果你曾对待一样事物热忱,就会知道这样的滋味有多难熬。大摇大摆把道别变成漫长的旅途,一遍遍练习还是不能幸免遭遇一个不完美的落幕,残留的效力在每个宁静的夜晚愈演愈烈。习惯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形成的规律,哪怕是睁着眼重蹈覆辙也会不顾一切去做,如果敲昏一个人试验,就会发现原来不是催眠这么简单。   头晕眼花的冯星辰一败涂地,来不及打扫战场就发现分手时哭天抢地,分手后才真的伤心。   她不是真的忘记了云备份,只是纯粹的想说出那句“我好想你”却不想被丁胥彦太容易知道她的心意。像断奶,明明已经脱离襁褓,还在张望。如果很久以后时间回到此时此刻她恐怕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她对丁胥彦抱有期待的那么多“我希望你知道”背后有太多“可是你不知道”。她不愿意再回头了。假如有一天丁胥彦要死了她可能会奋不顾身拿自己的生命替换,可只要丁胥彦活着,她就不愿意搭理他。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谓的犯贱,但她拨通卢伊人电话的一刻,的确烦躁的情绪烟消云散,悲伤委屈踪影全无。   她发现自己假装很爱他的时候有一件心无旁骛的事可以做,这就是这么多年她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能拥有放手就放手的洒脱,或许都没有真心爱过吧......那就不要再打扰他了。      ☆、第十四章      冯星辰打给卢伊人的时候她在美国酒店大堂登记,手里拉着行李,腾出手刚接通就听见口齿不清的哭声,柜台的白人小姐问她还需不需要服务,她摆着手就往客房里走,也不说风凉话挤兑她,如实说没有。   冯星辰才说了没两句就想挂电话,被卢伊人叫住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忧郁地看着窗外零星的几颗星星,半晌目光呆滞地说:“刚才很多话想说,可这会突然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冯星辰翁着鼻子“嗯”了一声,挂了电话,从枕头上爬起来,放回原处,小心翼翼的打滚仰天躺着。昏昏欲睡却头昏脑涨,又困又睡不着,大脑放空,她哭得太累了,脸一侧就睡着了。   梦里她成了一个巫女,毕生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念出咒语拯救苍生。学习舞蹈的时候被人陷害锯断了双腿,从此安上了新世纪高科技假肢,结果反而阴差阳错因为腿太细被评为新晋舞后。   一群嫉妒者把她送上了绞刑架,这一刻她的咒语也失灵了。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穿着雍华珠光宝气的老妇人突然扑向她,激动地大喊:“您还记得我吗?十七年前您救过我一命,我终于找到您了!”然后她被松了绑,抬眼就看见一个男人,面容冷峻的对她说:“你看起来很高兴。”   冯星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有气无力地抹掉一脑门的冷汗,恍恍惚惚回想起梦境才发现梦中男人的脸是徐振深。   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茫然的发了半天呆,喊外面守着的人给她倒了杯水。房间这么大,需要的东西一样不缺,可她总觉得少了什么。被子滑到地上,她趴到床沿搂起来盖到身上,然后接过送过来的水抱着杯子一口气喝完,中途被呛到两次。   还是被窝里暖和,冯星辰忍不住往下缩,半晌又侧头睡了过去。   这回没做梦,她不吭声门外的保镖也不敢打扰她,放任她睡到大中午。当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有一瞬特别希望有个人拉开窗帘不让她睡,然后她发着起床气,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执行。   这一刻一向异想天开的冯星辰是孤独的。天空湛蓝,云渐渐漂移。这么安静,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也没有想说话的感觉,眼睛看到桌上形式主义的证券报纸,随手撕成两半,一半折成纸船,一半叠成飞机,最后无聊的把飞机塞进纸船里又放了回去,揉成了一团。   为什么会梦见徐振深呢?   冯星辰眼神几变,定了定心神,直起背部的线条,伸长了胳膊就去够拐杖,拐杖没拿着反而坠下去,发出“啪嗒”一声。手不够长,半天也捞不到,她唉声叹气地挂在床沿,蓄势待发,等待下一次尝试。   冯星辰正没精打采的时候接到了谢持珏的电话,谢持珏显然没有消息灵通到她没去上班就打电话问候,而是来约她吃饭的。   冯星辰犹豫又忐忑地说:“受到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但是不是不合适……”   那端沉默了一阵,轻笑了一声,“可是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大概间隔了二十秒,谢持珏又声音低醇地反问:“如果你能做我的女朋友不就名正言顺了?”像在笑。   冯星辰窝在床上纠结地戳着枕头,把手机按在耳边,低着头牵强地笑着问:“您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   谢持珏的答案和他的语调相辅相成,以至于冯星辰总是不知道如何应付。她一方面确实担心自己未来穿新鞋走老路,另一方面她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不管谢持珏目的是否纯粹,她只当这是一段露水姻缘。其实她对谢持珏本人不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如果不是回了趟老宅,她一定也就答应了。   艳阳如许,外面正是一副雨过天晴的岁月静好图,可病房里的气氛却死气沉沉。护士敲门进来给她换药,温声细语地说:“冯小姐,现在,现在给您换药方便吗?”   冯星辰微窘,她手机摆在这还不够明显吗?旋即已经转过身轻声说:“等会我叫你再进来吧。”   谢持珏估计听见了这边的动静,问她:“你在哪?”   冯星辰觉得没必要隐瞒,如实说,“在医院。”   “请假了吗?”他这么问就意味着他没有去公司,冯星辰就听他问一句答一句,“还没有。”   谢持珏意外的没有问她在哪家医院,更没说要来探望,而是温声说,“你先休息吧。”   一个小时后她打电话给阮清盈,发现所有障碍都被谢持珏扫清了:一个月的假请的顺顺利利一路绿灯,也没有影响她日后的奖金津贴和评选。本来她可以直接甩手走人,这下反倒因此欠下了一个人情,有意无意的搭上了关系,心里隐隐想着又觉得自己太多疑,但比起她根基不稳又给现任上司留下差印象结束她的独立生活,明显是塞翁失马。冯星辰一直都笃信自己是火烧不化的纯金,可这会脸上烧得像铁块,眼观鼻鼻观心,等他先挂了才收线。可她还没答应他……这样明火执仗的利用真的好吗?   原本当谢持珏邀请她吃饭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会软磨硬泡,可现在反倒琢磨不出他的心思。其实他们也算相看两不厌。那为什么要因为不明不白的人对他抱有成见呢?谢持珏此刻就像荒无人烟的沙漠上唯一的救赎。冯星辰在沼泽里舒坦的趴在浮木上,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漫无边际的烦恼。   她抱着头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这时候随便来一个人你都会和他谈恋爱?颓丧无比的冯星辰跳下浮木,深深陷进漩涡里,头脑清醒地把“拒绝”两个字拉回怀里,垂头丧气。   ***   冯星辰举步维艰的在院子里散心,随便找了理由把看护她的人支走了。没想到刚回过头,却看到了徐振深。她开始还不敢确定,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来,蓦然想起徐振深住院比自己还早一天。   冯星辰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住的院,但全然没有怏怏的病态,身姿挺拔,但清清瘦瘦的,穿着和她一套的病号服,正在和一个风姿绝佳的女人说话。   这个女人有很多和阮清盈相像的地方,却有那么点不同,眉眼带笑顾盼神飞,从容地掌控着局面,若隐若现透露着睥睨天下令人俯首帖耳的气质。素面朝天,少了庸脂俗粉的尘气,举止却表现出一种阴柔妩媚。   见猎心喜,也可以引申为见一种人就想做一种人。想白手起家打天下,却手无寸铁空奔忙。才华敌不过野心,实力撑不起欲望,一手好牌,偏偏天生信奉完美主义。她是绝症患者眼中最令人嫉妒的健康者。一面祝她平安喜乐,活到九十九,一面又阴暗地希望她活的比己久,受苦比己多,三餐比己好,就是不幸福。   物以类聚没错,只是同性相斥,无关喜欢。   冯星辰看着笑容满面的女人和自始至终严肃认真的男人不想去打扰他们,朝那边望了好几眼,想找旁边的长椅坐着等他,收起拐杖单脚蹦,过了旁边的鹅卵石路有点抽筋,休息了一会,但当她转过身重重落在椅子上的时候徐振深已经不见了踪影。   医院这么大,会不会以后都见不到了,岂不是要替他保管一个多月的猫......冯星辰无奈地仰天吸了口气,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她好像已经要到了他的电话。   ***   陆楚仪姿势得体地站着,笑靥妖娆地说:“你这习惯一点没变,为防隔墙有耳专门挑在空旷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找你聊天?”   知道他不会真回答,陆楚仪开始识趣地谈正事,“我知道你想观望一阵,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每拖一天胜算就少一分。你要不清楚国内形势我和卓尧都可以讲给你听。谢持珏已经觊觎明达很久了,不想被他染指就得比他快,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只要他动了明达,Z市的风向都得变。”   徐振深心思深沉,思虑良久,吐出来的话却只有这一句,“他剑走偏锋迟早会自食恶果。”   “听说你们家打算和冯家联姻。这双剑合璧主意倒是不错。但除了你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剩下的只有你。恐怕你已经惹事上身了。”陆楚仪玩味地笑,“现在见着了吗?”   徐振深斜了她一眼,面不改色,“这是我的私人问题。”   陆楚仪轻笑一声,“卓尧让我告诉你一声。他没空照顾你的猫,但派人去过你那个小房子,没看到猫的影子。”她话说到一半顿了顿,“不过你背后倒是有一只。现在别回头,一会直接朝右走。”   ***   拿到号码前冯星辰还没大注意,拨号的时候才发现后六位竟然是自己的出生日期。这个美妙的巧合慰藉了她阴郁了一天的心情,拉开窗帘给徐振深打电话。病房里有藤椅,她坐在上面为求舒适不顾形象的把打着石膏的脚搁在玻璃桌上,沐浴在阳光里酝酿着句子。   要怎么说呢?   我带走了你的猫。显得她没礼貌。你的猫现在在我这里。太像绑架了。   屏幕太敏感,思前想后最关键的关头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已经拨出去了。当电话里传出低沉的男声,再容不得她临阵脱逃。冯星辰偃旗息鼓,硬着头皮说:“喂,你好,我是冯星辰。”   那头好像很是愣了一会,不紧不慢地问:“有什么事吗?”   “你还记不记得前天我找过你?那个......你的猫跑出来了,你又不给我开门我就带回来了。你看我怎么还给你?”   冯星辰单手抓着扶手坐得东倒西歪,手指抠着藤椅的纹路如坐针毡。   徐振深沉默了一阵,言简意赅的和她商量约见时间。冯星辰了当地告诉他,“我受了点伤,现在在你住的医院......那个......我刚才看见你了。你的猫暂时不在我这,如果你家里有人,我让人送到你家行吗?本来想脚好了再跟你说,但是怕你着急,想先和你说一声。”   从徐振深每次见她都关门来看,他就是个戒心很重的人。冯星辰不想评判也不想冒犯,但心里到底不舒服。这层防备让她暂时暖起来心凉得透底,却无从反驳。   这两个星期,无论是徐振深的提醒冯剑豪的提醒,还是冯诗瑶还有背后族人的各怀鬼胎都让她不胜其烦。以至于她不明白此时正在跟她通话的这个较熟的陌生人的心思。和丁胥彦分手后她慢慢学会长大,学会考虑他人的感受,有忌惮而受约束。   尤其,面对的是比小鹿乱撞更说不出的心思的“陌生人”。   冯星辰内心忐忑,也为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和缓慢的语速愤怒,鼓起勇气忿忿责问,“那只猫对你很重要吧......为什么你宁愿让我带走也不给我开门?我已经被你关在门外好几次,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我跟你什么关系也没有,就是普通的邻居,也许因为你救了我对我来说有那么一点不同,但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怀疑我。”她这样说着声带不自然地颤抖。   良久。   “那时候我关上门就晕倒了,没有别的意思。”徐振深此时一个人呆在病房里,对着窗户,低头就能看见远处正在修建的高架桥,“你面试说的话我路过听到了,你也曾经说过你不是目中无人的人。你想找自己的价值还是为了证明什么,我在任何一个时间掐断你的陈述都得不到一个完整的表达。他们,还是他们,都没有耐性听你说完。”   情绪压抑的冯星辰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关门......”   徐振深握着手机的手一滞,听着她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胃之外的某个地方也隐隐难受起来。      ☆、第十五章      冯星辰按捺许久的情绪终于全部爆发,声嘶力竭地喊,“我和男朋友刚分手还要受家里人欺负,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第一天就被骂,我每天都在努力学得多一点更努力一点,理想是也借口也好不是也好都是我生活的动力,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尽力让自己活得开心尽兴有错吗?我就是想把猫还给你,问一下为什么关门怎么了啊——我就是喜欢多想,在乎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可那是因为我没把你当成普通的陌生人而是以后要好好相处的同事邻居,我以为你救了我我帮你养猫以后会有那么点不同,可是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冯星辰哭得不停抽泣,也不管那边怎么说,自说自话地挂了电话,只手捂着半边脸哭。   徐振深的心被一层不知名的情绪裹得密不透风,看了眼通话记录,打过去,已不再那么冷漠,“如果你真的不会,我可以教你。”   哭得不能自已的冯星辰诧异的连抽噎都停止了,哑着嗓子闷声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教你。”徐振深心平气和的重复了一遍,实际上他想说的不过是:如果你不知道你周围一切为什么变的那么糟糕,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陷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我可以帮你。   哭得不可抑止的冯星辰竖着耳朵听他讲话,咕哝道:“你要怎么教我……”   “你在哪间病房?”   “……328。”   冯星辰虽然不知道徐振深想做什么,还是在病房里等他。   教这个词对她而已本身就已经很晦涩了,那些被看做自以为是的狂言妄语不被接受就很难过了,她总是在用装糊涂掩饰她的轻蔑和苦恼。   每一次情绪爆发她都会丢盔卸甲,变成一个敏感脆弱又娇气的小姑娘,她分辨不出哪个是真实的自己。她精疲力尽已经无力研究这个哲学问题,只想破罐破摔自暴自弃,幼稚无比。   冯星辰等久了从桌上水果篮里拿了一只苹果蹩脚地用刀削,一刀削下去果肉也削下去一块,还不如用削铅笔的姿势,刚准备换架势手上的刀就被轻轻接走了。   徐振深似乎特别喜欢穿羊毛衫,病号服里面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圆领,他坐下来给她削苹果的时候有种居家男人清晰独特的气质。   睫毛长锁骨又诱人,冯星辰总觉得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那种长相特别清俊的男人。她还以为他会手把手从削苹果开始,所以还在想脸红心跳的怎么自处,可看起来他没有这个意向。   半晌冯星辰清了清嗓子,引起他的注意,傻傻地问:“你不是说要教我吗?”   徐振深看了眼了她的脚,连成一串的皮应声而落,“如果一件事别人可以帮你做,任何人都可以做,那么不学也没关系。”说完把刀锋朝下,不起身的把苹果递给她。   冯星辰单手接过苹果,在眼前转了转像兔子一样一口咬下去。她泪痕未干,一只脚放在床上一只脚悬着,眼眶还是红的,格外惹人怜爱。嚼了半天咽下去,冯星辰破涕为笑,“徐振深你多大啊。”   “二十九。”徐振深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就是比我大七岁。如果我希望你和我谈恋爱,你会同意吗?”徐振深一顿,逗得她一乐,又接着说,“那你知道谢持珏多大年纪吗?但是这个男人对我告白了。你提醒我小心他,没有告诉我任何原因。就像所有人给我讲道理,从来没有说过为什么。我长这么大唯一经历过的就是感情。以前和我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经常和他闹着玩,有一次我们去水产市场买螃蟹,我挑了一只大的甩到他面前吓他,结果被螃蟹夹到手,他马上把夹着我的那只拍飞到地上足足滑了五米然后握着我的手放进嘴里。我觉得很温暖。我就是这样毫不顾及后果的喜欢尝试危险的东西,越劝越向前,当作这是唯一的探索方式,不需要被告诉怎么做。装坚强装自强太费力,我想当那种不掩饰自己野心的发光体,让人一看就知道我的喜怒哀乐,告诉所有的人我这时候开心不开心,我想的东西很少,却从来不觉得自己生活得困难。如果有一天有人会因为我得不到什么而哭泣,恐怕那时候我才会奋不顾身地坚强。”   冯星辰突然单脚从病床上跳下来,徐振深眼明手快地扶了差点摔倒的她,冯星辰扒着他的手腕,抬头看他,“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住我,但对我来说,接住了是我的幸运,没有我也会自认倒霉,我不会后悔。”   徐振深听着她的理论自动把她视为发酒疯的女人,提了她一把,又把她按在他的凳子上。伤了还瞎折腾什么。   冯星辰蓦然失重吓了一跳,顺着就抓了他的胳膊一把,苹果都滚到地上了,心猛烈跳动。徐振深任由她抓着,刚才看着她的眼神一变,平时的淡漠温柔变成了另一种形式,反问她,“所以呢?所以你每次都以身试险赌自己的运气看死不死的了。”   冯星辰觉得此刻的徐振深光鲜得扎眼,“可是我到现在从没有失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和阅历,同一条路不同的人走可能有不同结果,有的人到此止步,有的人尝到甜头于是回头走老路,真的没有对错,所以你不用说服我。”   “我也没打算说服你。”徐振深的语气没有轻蔑不屑,和缓地说,眼睛瞟到手臂,冯星辰就自动把手收走了。他又继续说,“看你伤心的想自杀了所以来看看。”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管这种闲事。   你才想自杀!你全家都想自杀!冯星辰恶狠狠地瞪他。   徐振深不在乎刀锋一样的眼光踢了踢脚边的纸篓,“你看看一桶的纸巾,你说你会选择令自己快乐的路,可是你这么做了,让人看见的是满满一篓子的伤心。”面对这样的冯星辰他心里其实有丝毫嫌弃的,他接触过的女孩里没有一个这么喜欢牵强附会,“如果有一天你不再自说自话,可能是说了也没人听,可能是不说也有人懂,这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只在意你是否会因为心情低落对不了解的男人投怀送抱。”刚才他只留意到她话里唯一有价值的细节,郑重其事地许诺,“如果你非得排遣情绪,有我听着就够了。”   明明是带着讽刺的提醒,装疯卖傻可谓一流的冯星辰却花痴地想:这太像告白了啊……眼里一亮,变成了活蹦乱跳的、不一样的冯星辰。   她在自导自演的醉生梦死中默默无声地想:如果情绪要用酒精刺激才能开启那扇诡异又疯狂的大门,人生得有多少无法发泄的不如意?   难为徐振深用近如看到外星人的眼光亲眼见识到了这只闪闪发光的神经病。   徐振深给她重新削了一只苹果,冯星辰在床上吮着牛奶目不转睛盯着他。吸管被咬成扁扁的形状,吸到最后一口,她把管子□□,拆了牛奶盒子的两边兴冲冲地问:“徐振深你看这像不像猫耳朵?”她笑得很开心,脸上的肉又像第一次看到她那样嘟成一团,还有两个梨涡。   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姑娘彻底变得疯疯癫癫,嚎了半天儿歌又用“我有一只小毛驴”的调子放声大唱,“我是一棵小白菜,谁见到都爱,谁都没有我可爱,没有我可爱~”   一言九鼎,被冯星辰反客为主的反将了一军,徐振深慢了半拍才配合地问:“为什么是小白菜?”   冯星辰握着徐振深给她削的苹果咬了一大口,用舌头抵到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因为小白兔小白羊小白马唱起来都没有激情。”她嚼了两口咽下去笑眯眯地说:“有没有败给我的感觉?”   她觉得徐振深是笑了的,但是是那种唇角没有明显变化,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他在笑的笑容。这一刻的徐振深全身散发着温暖迷人的荷尔蒙气息,冯星辰恨不得扑上去摸一摸抱一抱,最后还是忍住了,松了劲看着留着血印的苹果感慨道:“果然我还是喜欢面一点的。”   然后徐振深就把她手上的苹果抽走了,放在一边又撕开一袋湿巾递给她。   冯星辰手随便在上面蹭了蹭,呼了口气:“这样你也没被疯子一样神经兮兮的我吓到吗?真好啊......”她抬头撑着下巴温柔地看着他,然后不自在地收手,抿了抿嘴,牙齿反复咬了几次下唇,酝酿了半天,斟酌着说:“我不知道你和谢持珏有什么新仇旧恨,但就是这样不计后果胆子肥的要命的我才会让你们轻易接近。你不希望我被谢持珏吸引,可万一我喜欢上你那样……我算什么?”   冯星辰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给他讲起故事来,“从前有一个猎人打猎的途中看到一只黄莺,正准备捡起的时候冲出来一只狗熊,一掌打掉了猎人的枪赶走了他。这只狗熊没有听过黄莺唱歌却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没有吃掉,而是给它疗伤。后来黄莺爱上了狗熊,每天给它唱歌,直到狗熊有一天对它说,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悲伤的独自离开,要么让她吃掉。我如果是那只黄莺,你会不会成为那只冷血寡恩的狗熊?”   徐振深一直站在她面前不说话,低着头,就能完完整整的看见她充满着光彩同时又蒙着迷雾的眼睛,喉结动了动,静静说:“如果你是这只黄莺,一定会想先从猎人手中逃离。”他清晰的一顿,“你刚才说过,不管狗熊怎么想你都会听天由命。”   冯星辰仰望着将自己罩在阴影里的人,他高大得顶天立地,可她却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头晕目眩。      ☆、第十六章      冯星辰回过神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定下心神揪着病号服胸口的中间,抬眼看他:“你不需要担心我会被猎人抓走。我马上就会有婚约了。因为你来陪我,所以我今天很开心。可就像你说的,我的事都和你没有关系,那么你的事又为什么和我相关联?比起我的自信你这样难道就不是专断吗?”   她及时打断这个话题。也许很久以前的某一刻心动她已经移情别恋,被这个更优秀更合适的人吸引。她怕他误以为她只不过悲到深处仅想另寻新欢,更怕自己泥足深陷。   过去讨厌的、不称意的都逐渐遥远,像漂洋过海沉浮许久,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他。一个失忆的睡美人,一个来自格林童话的王子,就算人种灭绝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她,也不是同路人。   徐振深用诧异的目光见证了翻云覆雨的改变,眼神几不可查的变了变,感慨着女人是种奇怪且喜怒无常的生物,成功男人的镇定淡然已去了大半,有些恼火,仍按捺着说:“我只是作为你说的,关系较好的邻居和同事,提醒你小心一个危险的人。你被骗也好,受委屈也好我都不会再关心了。”   他说完还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出门了。   冯星辰直愣愣看着他出病房,她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不是真的喜欢她?   从没有一个人能够把她的弱点像这样贴切的说出来。他以为徐振深是那种人际交往困难的面瘫,沉默寡言,绝非易与。可是刚才他生着气又努力克制着,耳根红到底的模样避无可避的出卖了他,把他从冷峻总裁拉回了原生态的优秀男人,好像也不是她之前以为的那么难处了。   人总是喜欢说爱呀爱的,明明一个问题就能解决:爱他什么呢?说全部喜欢都是睁眼说瞎话。最现实的回答就是相处愉悦。   觉得你不够爱我所以离开,想丰富自己的人生所以变得更好,这些都可以打着爱的旗号招摇撞骗。可人都是自私的,深深吝惜的只有自己。   而就在刚才的某一瞬间,她觉得她可以喜欢他很久。   ***   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折腾了一场冯星辰又变回了原先那个数星星看月亮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小姑娘,无忧无虑的养伤。   冯星辰让孟一婷把猫交给徐振深的“委托人”以后就再没有和徐振深联系过。   医院各种空虚寂寞冷,一天都呆不下去,没两天就让人办了住院手续,正好卢伊人也回国,跟她说好了先在她那住两天。   卢伊人给她找拖鞋的时候她冷不丁问:“能不能帮我查下明达这几年的资料?还有谢家那边的八卦帮我打听打听。”   卢伊人把鞋抛到她面前,直起身子问:“你要这个干什么,你不是不打算接手你们家企业吗?”   冯星辰悉悉索索的穿好鞋,搀上她递过来的手,解释给她听,“关键是最近遇到的事都跟这有关,我不想想傻瓜一样只听别人说。你以前不是说过和谢持珏争过明达的案子吗?拜托了。我有些事情一定要弄清楚,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   卢伊人把她扶着坐下,然后坐到她旁边,“行吧,这事我上点心。你这浑身的伤怎么回事,又和丁胥彦联系了吗?”   冯星辰摇摇头,有点尴尬的说:“现在差不多缓过来了。身上的伤是因为被叫回家里,自己不小心摔的。”她点着太阳穴揉了揉,“一直头疼。”   卢伊人怕她忧心自己有后遗症,打趣说,“你那是觉睡多了。”   “不、是、的!”冯星辰大叫,“呆在医院那种阴森森的地方我每天都睡不着好吗!这辈子都不想住院了。”她呼了口气,冷静下来,“我读多了就头疼,如果资料页数多的还要麻烦你了。”   卢伊人闻言正色,紧张地看她,“你读文件还是有障碍吗?”   “嗯。”冯星辰漫不经心的吱了一声,“普通看字没有问题,但是时间一长就会头疼。”   “星辰。”卢伊人抓住她冰冰凉凉的手,担心地问,“真的没问题吗?从美国回来以后你可一直都不正常啊。”   冯星辰就笑,“你说什么啊,去美国的不是你吗?”   “你十七岁才从美国回来,那时候你才和丁胥彦接触,之前有两年你都不在国内啊。”   冯星辰的笑容僵在脸上,牵强地扯着嘴角,“你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啊,我们从小学一年级就在一起然后上高中,最后考的同一所大学不对吗?我一直呆在国内啊?”   卢伊人神色难明的摇摇头,冯星辰抖着唇捏了捏自己的脸,错愕地自言自语,“我这是在梦里吧。”   ***   “这是这么多年明达所有分公司的公开资料,还有谢持珏最近三年竞标成功的案例,全部都是和小公司竞争拿下的,统计结果是,成功率百分之百。”陆楚仪别有深意地看向徐振深,点头说:“和你估计的一样,明达是他支持的唯一的知名企业。S&W不景气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弃子,如果被收购社会舆论影响到整个集团,明达损失可不是能随便计算的,竟然能被他插一脚进来。”   徐振深接过文件翻了两眼就还给她继续换衣服,“更值得关注的还是他涉及的商业领域。建筑、化妆品、顶级奢侈品。简直可以称作‘小明达’。”   陆楚仪不解,“难道明达的高层不会想到这些吗?内部是不是出了点乱子?说不定岌岌可危,你这时候接手,恐怕不只是个空壳这么简单,卷进去就很难脱身了。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徐振深扯松了领带又重新拉紧,“这些只有试过才知道。”   陆楚仪对上他的目光,绽出一丝笑容,“那我应该恭喜你拿到S&W总经理的offer吗?”她还算察言观色的厉害角色,带着分毫风情地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觉得你接下来会感谢我的。”   她从另一份文件里直直抽出信封,用两根指头夹在指缝间,微微一笑,“你当年要找的那个女孩,和你找我求证的女孩,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冯星辰,冯氏帝国千金小姐,我就说你怎么被家里逼婚还这么淡定。你查她,她本人貌似还不知道吧?”   徐振深伸手去抢,陆楚仪比他还快一步,得意洋洋地晃了两下,点点自己脸颊,嘲笑他咬牙切齿的样子,“真生气了啊。可都看得见。”   “不是你想的那样。东西给我。”徐振深两眼一直没离开信封,伺机而动。   陆楚仪悠悠然举高了手,含笑说:“你觉得我会信吗?合作这么久早就知道你闷骚傲娇的属性。装不认识?信任是人和人交流沟通的基础,你不坦诚。”   徐振深顾不上形象风度,把她逼到墙边,一把夺走,匆忙拆封信件,一张接着一张扫过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陆楚仪“啧啧”了两声,“真是宝贝的要紧。”   徐振深报复性地抬头警告,“我会跟卓尧说的。”   告状?陆楚仪收了笑,对他说:“行了不逗你了。你那个小朋友身体一直不太好。医院不让调档案,你说我还要不要找不找人偷?”   徐振深闻言一怔,眼里明灭数次,把病房服丢到一边,“换个地方说。”   他们刚出门徐振深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边是……CT室。   ***   冯星辰再次被送回医院,躺在仪器的床上被缓缓送进去。卢伊人在外面等她,顺便去洗手间打电话。   徐振深走到电梯门前脚步一顿,找借口说:“我想起来有点事,你先回去。”   陆楚仪惊讶地看他:“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办吧。我也不着急,让老刘在楼下多等一会就可以了。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把你一个人留着你等会怎么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资料先放你那里,事情我晚点找你谈。”   看他眼神不知道在哪里游移,陆楚仪轻笑,“怎么了?刚才那么紧张,现在却没关系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你那个小朋友还重要吗?”   徐振深懒得解释,但一说慌他就心虚,硬撑着说:“我的事你不用管,你先走,我等会再找你。”   陆楚仪看他样也不再纠缠,意味深长地一笑就按下了电梯键,大方得体地说:“但愿我们晚上还有机会见面。”   电梯渐渐打开,徐振深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也不搭理,把她送进去转脚就走向右边。   步伐竟有点急。      ☆、第十七章      六年前,美国。   “Jayson,美国混混的交流方式和中国混混不同,有时候更加难缠。你刚到美国环境也不熟,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我知道了。我现在在布鲁格林附近,稍后电话联系。”   “God!你怎么会走到那里去……”电话里他美丽的助理还在焦急地念,他已经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挂断。   面前是一条漆黑的深巷,穿过后走不了多久就可以到达漫步区。可是这样的夜,天依旧黑得模糊了物体的轮廓,异国的冬天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失去了车水马龙的繁华熙攘,周围的景变得光怪陆离,神秘莫测。   徐振深看着前方凝视许久,把两手都从兜里拿出来,向前迈步。十步中已有三步踩在水洼里,裤腿被溅得泥泞斑斑。手机的光亮只能容他看清方圆三米的路。   身后突然传来几个痞里痞气的声音。   “Hey!Poor guy,leave your property if you want to pass!”(嘿!可怜的家伙,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Where do you come from?Asian?”(你从哪来?亚洲?)   旋即传来一阵笑声。几个拿着铁棍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拿着旧式手电筒照他的眼睛。徐振深下意识的用挡眼睛,那几个和夜晚融成一片的黑人已经掂着棍子在手掌心拍打着向他逼近。   他五指已经拧成拳,余光投向身后。   在对峙中突然掉头就跑,几个人追上来用棍子砸向他的背。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飞腿踹向一头卷发的黑鬼,少女轻盈地收腿落地,又一个后摆踢中另一个的手臂,接着转身一个横踢鞭向他腰部,最后一个正蹬踹在扑过来的人腹部,拉着徐振深的手就跑。   身后的人捂着伤处骂骂咧咧地喊:“Fuck!nooky!(cao!婊-子!)”   拼命跑的少女头都没回地骂回去,借着吼叫往前急冲,“Stupid fellow!All of you are Ass!(一群蠢驴!)”   徐振深反握住她的手,带着打完架体力有点不支的女孩向前跑。没想到跟上来的那群人急疯了,甩出手上的铁棍砸他们。徐振深的背替女孩挡了一下,后面又一根砸过来,正中女孩的头部。   女孩倒在血泊中,黑人混混屁滚尿流地逃走。   这个救了他一命的女孩送到医院急救完就被家人带走了,他查了三年才知道是中国人,不懈查了五年才终于有了眉目,六年才真正查清楚。这个素不相识却救了他命、他有所亏欠的女孩留下了终身的遗憾,这多么令他自责。   美女救英雄——未得善终。若没有重逢,这将是他一生的愧疚和遗憾。   ***   冯星辰做完检查出门没见着卢伊人,她忐忑地拿着片子心烦意乱,抬头却对上一双矍铄幽深的眼睛,惊讶又紧张,恍恍惚惚地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振深静静地看着她,眸子中似乎有深意,眼神难明,沉默半晌,如实说:“你那天说的婚约对象就是我。”   这句话在冯星辰脑回路里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圈才走出来,徐家……徐振深……冯星辰张着嘴,然后咬了咬唇。神经不正常的冯星辰冷静下来,又变成了百毒不侵的冰雪女王,立志收起抑郁期所有的胆怯和软弱,拿出对陌生人的样子来。   冯星辰神色难堪的把手上的片子往身后藏了藏。徐振深伸手过去,和缓地握住她的手想要拿过来。开始冯星辰还犟着反抗,看他那么固执也就松了劲,任由他拿去看。   她垂着眼神色漠然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瞒着我看着我一个大小姐像普通人一样受人欺负又哭又闹很好玩吗?”说完她又自暴自弃地自言自语,“也对啊,我现在这个脑子也挺蠢的。”她朝他粲然冷笑,“你们这种商人就喜欢我这种不长脑子的对吧?人家说脑残都是骂人的,可是我是真的脑残啊。”   徐振深心口一堵,呼吸也凝滞起来,看着她作践自己还披上表里不一的伪装,局促之下蓦然把她抱进怀里,含住她的上唇,看着她挂着泪珠的眼睛睁大,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也不反抗。他在赌,赌她是一口咬下来,还是慢慢平静。答案是后者,他心下却陡然一悸,逐渐加深了这个吻,然后仿佛意犹未尽地收回自己的唇,脸停留在距她鼻尖两三公分的地方,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我知道的太晚。”   他只能用简短的句子,直接的动作安抚这只受到惊吓的小黄莺,顺从着男人的本性火热拥吻,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并不抗拒,反而热爱肌肤相触的瞬间她迷迷瞪瞪的表情。她停止了四肢所有的动作,安静的听他说话,忘记思考和挣扎。   惊慌失措的冯星辰被他收进怀里,感受着他滚烫的温度,肌肤纹理,他的肌肉质感,融为一体的心跳,竟然没有挣开。他的吐息喷薄在她脸上,刺激着她毛孔收缩和舒展,轻柔又温暖。他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把鬼迷心窍的冯星辰迷得神魂颠倒的,晕晕乎乎脑袋里只留下一句“太晚”。   冯星辰半晌才想起推开他,错愕地摸着自己的唇,又惊讶又生出奇怪的感觉。她被人强吻了,却没有扇出巴掌,转眼间她低头复又抬头,像平平常常的小女生认真地问:“你会喜欢我吗?”不是因为联姻,而是纯纯粹粹的喜欢我,就算今天被你看到有病的我和之前假装有病的我也没有关系?冯星辰不能置信,恨不得在这场天方夜谭开始前举手投降,理着思绪斤斤计较:“那天我把你堵在天台上我后来想了想你并没有表现得喜欢我,你一直说只会当路人一样的角色。我不需要人可怜同情,你了解我所有的弱点并且知道我所有的难堪,这样说会喜欢,你不觉得很不应该吗?”   徐振深五味杂陈,喉头耸动,看着手持红缨枪般趾高气昂的女将军,在心里默默回答:没有应不应该,你值得被永远偏爱。然而他的眼神却震慑住了这只纸老虎,一如既往的再说不出话了。   ***   卢卓尧在听徐振深复述的时候倒很淡定,边拣着新茶边说:“所以因为这个你打算把那个小姑娘收起来好好照料吗?”   “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我会照顾好她。”徐振深停下分茶的手,抬眼认真说。   可陆楚仪听到就笑场了,特别到拥吻那端的时候,微笑着说:“也省的和家里谈判,自己也确实到结婚的年龄了。在医院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叫我先走,原来为的是同一个人。”   水泡连串冲上来,水面浮珠,她把煮得沸了再沸的水添进茶杯,慢条斯理的一样样倒满,这才气定神闲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之前有故事,现在看来不是。那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只是因为愧疚自责?你别这样看我,我们的计划里没有打家劫舍这一项,我也没打算动你那个小朋友。只是你要知道,无论出于哪一种情绪,我们都不能按以前的套路出牌,这会产生很大干扰。除了商场上的明枪暗箭,人身安全也必须考虑进去。”   卢卓尧蹙了蹙眉,不以为然,“这个我会安排,不用担心了。Z市又不是他说翻云覆雨就能天下大变的地方,只要每个环节都小心,可疑的地方都注意,也没那么容易让他得逞。”   陆楚仪像在沉思,眼里流光一转,“谢持珏好像已经有动作了。”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对冯星辰示爱了。”徐振深轻描淡写地说,陆楚仪和余卓尧面面相觑。“我能知道冯星辰的身份,他肯定也有办法知道。而且可能更早。”   陆楚仪送进一杯茶入口,咽下后轻轻说:“你回国这段时间还没听过谢持珏独到的理论吧?”   卢卓尧眼神沉沉,像和她演对手戏一样替她说:“东西能剥开吃到嘴里就好,哪管残骸是否完整健在。”   D市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场大战的帷幕正缓缓拉开。谁也看不见的齿轮,正在不停的、绞着血肉转动。   ***   卢伊人回家到处找了一圈,看到冯星辰在阳台洗衣服才安心,没好气的走过去,故意夸张地说:“你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到处找你,差点就报警了。”   冯星辰挂在洗衣服上,从里面捞衣服出来,声音又大又闷:“我出来没看见你啊,你到哪去了。”然后突然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吓了卢伊人一跳,才娓娓道来,“我把手机的耳机也一起洗掉了。”她拔出头苦着脸看着好友卖萌。   卢伊人怒急攻心,憋着一口气做了个深呼吸,大步走过去,“这还不好办吗,把脑子也放进去洗洗不就好了。”   她说完就意识到对于这样生着病的冯星辰不大好。可冯星辰脸上却看不出不高兴,还生龙活虎的,单脚从台子上蹦下来,拿桌上的手机,把耳机安上去看能不能用,抬头说:“来,打个电话。”   卢伊人舒了口气,虽然心里想着“你自己放首歌不就好了”,还是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拨过去“喂”了两声。   知道耳机还能用,冯星辰高兴得不得了,就差蹦起来了。卢伊人怒气冲冲地提醒,“小心你的脚!”然后拉她坐上沙发,“你真的有把自己当病人吗?真想快点给你找个男人管你。”   冯星辰甜甜蜜蜜地说:“已经有了啊。”   这回轮到卢伊人诧异了,探寻地望向她,不可思议地问:“真的假的?”      ☆、第十八章   冯星辰翘着二郎腿夸夸其谈,“我发现他其实不是高冷,只是内向,少言寡语而已。而且脾气超级好。要身材有身材,要身高有身高。虽然比我大七岁,但是人很沉稳,算得上年轻有为。不是很看重钱,就像你说的没有浮夸轻狂……”   “停停停,我知道他很好。”卢伊人及时打断她卖瓜,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皱了皱眉,疑惑地问,“所以你到底说的谁?你不是说你马上就有婚约了吗?”   “对啊!就是我的对象。太巧合了,我从没见过这么不可思议的缘分。所以从今天起,我相信命运!”冯星辰信誓旦旦的握拳,充满了信心和斗志。   卢伊人脸上满满写着“这怎么可能”,更加质疑她言语间的可信度,也着实不相信好友就这么简单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语重心长地说:“星辰,你是说真的吗?”   冯星辰往后坐了点,仰头躺在沙发垫上,看着天花板说:“我已经不相信自己会和丁胥彦复合了。就算没有那么多人提醒,我也不会和谢持珏谈朋友。怎么说呢?他和我读书的时候追我的人一样,会热情大胆的要我的手机号QQ号或者其他的联系方式,让我总把这些和打赌、真心话大冒险联想到一起,我觉得他在和我玩暧昧,一点也不坦诚。那么我也会在心里假装喜欢他,就像被他的外表迷惑。可是我不信任他。也从来没想过把自己托付给这样一个人。我会想是不是玩玩就算了,像尝试普通的危险品一样看是否产生危害。可徐振深不一样。”   她叹了口气,用没伤的一只手撑起身子,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说:“他说会来陪我就会来陪我,工作上也很认真,看起来是很努力的人。你知道吗?他这次住院就是劳累过度导致的,我搬到新住址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楼底下看到很晚他的灯亮着都不稀奇,我有理由相信一个对工作认真的人会对我负责。我总是装作很蠢很笨的样子,虽然有时候确实蠢到没边,但无时无刻不在用眼睛观察,用我残损的记忆记下这些细节。我的心是透亮的。我觉得我和他呆久以后,一定会喜欢他。他一开始出场就震慑到了我。让我害怕,但也让我信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如果有,那么就是他了。”   除了丁胥彦之外,他是第一个让她强烈、迫切、深深心动的人,像上天赐予的报偿,呐喊着“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灌输给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思想。这种感觉就像一种青春期冲动,不能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点兵点将,一个不小心就点到他了。   卢伊人被她肉麻到了,扯了扯嘴角,问:“那你喜欢他以后他不喜欢你不就苦情了吗?”   冯星辰嘟着嘴,手指在唇上弹来弹去,兴高采烈地说:“怎么会呢?感觉他就是那种很腼腆的人,这么大人连恋爱都没有谈过。还是我又哭又闹装傻发了半天神经才把他掉上钩的。我赢了,对不对?”   冯大小姐现在满脸陶醉的样子简直就是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女流氓。   卢伊人大惊,拍案而起,“他亲你了?!”   冯星辰喜滋滋地说:“对啊!好不容易呢。虽然吻技没有丁胥彦好,但是超可爱的!我看到他耳朵都红了。”她脸红心跳的捂脸,脸还红一些。   卢伊人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指着令人发指的人大叫,“冯星辰你太没有节操了!”   冯星辰乐不可支,捧腹大笑,半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伊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久没碰到可以这么开心的大笑的事了,太不容易了。”   ***   从冯星辰坦白从宽那天起,不日徐振深就登堂入室了,不过是来接冯星辰走的。   卢伊人早就对伺候冯星辰这件事自认敬谢不敏,简直乐意之至,走之前和闺蜜眼底官司打了好几遍,忍着抽她的心赶走了佛爷。   冯星辰手比脚好的快,徐振深可以尝试着背她上车。从一楼电梯到停车的地方还有几节楼梯,数下来十几层。冯星辰看到就怕,没胆量地嚎叫:“不要!不要你背我下去,求你让我蹦跶下去行吗?”   徐振深真不想承认这是当年救他的人,无奈地说:“你蹦摔跤怎么办。”   “但是你背着我万一摔跤摔的可是两个人啊!”冯星辰底气十足地争辩。   “我不会摔到你的。”徐振深镇定自若地说,然后自己俯下身,“上来。”   冯星辰一动不动。   “上来。”   冯星辰扭扭捏捏蹭了几下地。   “上来。”   冯星辰牙一咬就扑上去了。她还是怕他这样固执地弯着腰会累。她是那种经不起激,经不起威逼怒吼和恐吓的女孩,偏偏却心地善良。而且她最大的特点就是明明可以并不困难的做到,还会要死要活的鬼哭狼嚎半天。   徐振深后来精辟的总结了她这一特点:屁话多。当然他说出来要文明一点:废话多。   后来徐振深发现背她是一件很不浪漫、很没有情调的事。因为每走几步就要提醒她手不要勒他的脖子,而且罪魁祸首还死不认账。   “你不要往下滑,手用点力气。”徐振深轻喘着气说。   “我、真、的、用、了、啊!”冯星辰泪流满面,“我觉得是裤子问题。而且我有重力好吗,毕竟体重是硬伤。”   徐振深没功夫关系她体重多少,但是他真想说该减肥了,停下来重新把她往上托了托,走了几步又滑下去了,而且把他脖子勒的很紧,他快喘不过气了,忍不住问:“你的手真的用力了吗?”   “真的!我发誓我真的很努力了。”冯星辰觉得她不但用力,胳膊也开始疼起来,假哭着嚎,“嗷嗷,你也要体谅一下我的手,好累。”   徐振深喘着粗气把身后喊累的人放下来,顿时感觉呼吸到空气了。   感觉到有人看她,冯星辰抬起头对着他尴尬地认真说:“你务必要体谅我,我真的没有经验。长大以后连我爸都没有背过我,你是第一个。你看我这么长,要驾驭自己也很费力吧。”   徐振深手护在腰上,缓了缓吐息,不紧不慢地吐槽:“你这个身高自己驾驭不了,说明什么?”   冯星辰目瞪口呆。   快拦住她!看在他背她回家的份上她绝对不打死他!   !!!   ***   其实冯星辰的房子徐振深已经来过一次,但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记得有这么乱。可能是被强盗翻了没收拾,但他更相信是她的内务水平确实糟糕。   冯星辰被他安置到一边,难为情的看着他从房间的一角收拾到另一角,“额”“嗯”了好半天,还是绝对让他收吧,毕竟就快没位置下脚了。   然后冯星辰对他的印象就从滴着汗温柔喘息的声音很好听,变成了爱整洁,会做家务,东西能够收拾得很干净。动作很利落,做事的时候很仔细,蹲下起立的瞬间姿势很好看,比艺术品更有欣赏价值。   冯星辰坐在一边,就看他迅速把凌乱的屋子该清空的地方清空。尽管很多物品都不在原位,但是显得更加有序,让她觉得自己独立生活的这几年都白活了。   冯星辰自叹不如,但是欢欢喜喜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反正这个男人也是自己的…….冯星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蹦跶到他旁边问:“徐振深,你和我订婚不是为了什么利益吧?会不会取消了?会不会还要离婚?”   被突然冲过来的“鬼影”吓了一跳,松了口气,答非所问地说:“你这样蹦虽然没用到那只脚,也还是可能震伤的。你没事考虑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快点好起来。”   冯星辰觉得自己又发现一个秘密,这个男人不会轻易皱眉,即使不高兴也不会。他像蘑菇一样蹲着,冯星辰这样看着他满心温柔:“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我怎么就没大学就遇见你呢?”   徐振深还没等她兴冲冲地说下句话就说:“哈佛。”   冯星辰睁圆了眼睛,正准备崇拜惊呼就看他抽出了一沓卡纸,云淡风轻地说:“这应该是你的履历吧。”   然后冯星辰就看见上面赫然写着“三岁。成为知名画家,擅长壁画”。   “四岁。想成为特立独行的女侠.”   “五岁。自己洗头发,洗完还带着泡沫。”   “六岁。学习珠心算,算盘当滑板。”   “七岁。讨厌考试,双百总是哪门差一分(╯‵□′)╯︵┻━┻”   “八岁。天不怕地不怕,想要自杀,惨遭毒打。”   “九岁。仰慕学习好的班长,长大想嫁给他。”   “十岁。讨厌同桌的男生,在纸条上写骂他的话,然后给他看。”   “十一岁。放弃学拉丁舞,因为我是班里最胖的女孩。”   “十二岁。讨厌表姐。变成会嫉妒的坏女孩。”   “十三岁。前面学霸走几个,我的名次总不变,不开心。”   “十四岁。做人好难。”   “十五岁。每天很开心。”   “十六岁。每天都不开心。”   徐振深高举着手,不让她夺走,读到这里一顿,神色难明地看向她。   冯星辰心里一虚,反问他:“难道你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吗?”   徐振深眼神一变,把一沓卡纸都塞给了她。      ☆、第十九章      冯星辰不知道徐振深怎么就不高兴了,问他他也不说,干脆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先发制人地说:“明明就是你随便动我的东西,怎么不高兴的反而是你了呢!”   徐振深被她贴着不知所措地僵住,尽量放轻松地说:“我没有不高兴。”   冯星辰定睛一看,真的不是不高兴啊,是一种奇怪又微妙的神色。她盯的太久,徐振深不想让他再把精力放在这,问她:“你想不想再深造,有文字我读给你听。”   要在以前她求知若渴,拼命和冯诗瑶一较高下的时候她肯定会猛点头说“要的要的”,但是她最近在查谢持珏和明达那边事情,她不想让徐振深知道。冯星辰突然咧嘴,露出白灿灿的两排牙,两颗虎牙仿佛闪着光,嬉皮笑脸地说:“我饿了!”   徐振深环顾四周,说:“你这么久没在这住,应该没有食材,去我家吧。”然后看了她一眼就转身俯身下去。   虽然冯星辰很想说“就算我一直住在这也不一定有吃的”,但是她现在在谈恋爱呢!怎么呢说呢?马上就动作利索地爬到徐振深背上去了。   冯星辰摸索出经验以后就开始在徐振深背上作威作福了,大言不惭地说:“我发现我会往下滑完全是因为你背我的时候几乎是直立行走,你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我的体重身上。你倒是弯一点啊。”   徐振深忍受不了她在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忍辱负重地弯下了脊梁。冯星辰趴在上面得寸进尺地说:“徐振深,你没背过人吧?不仅没背过女人,男人也没有吧?”   徐振深终于恼羞成怒,百忙之中抽出空问她,“你还需要吃东西吗?”   冯星辰偷着乐把脸埋在他颈后,闻着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餍足的眯着眼不说话。   ***   徐振深在厨房里正忙活着切菜,冯星辰身残志坚地拖着小板凳艰难行进,立定在门口,手脚并用地坐好。徐振深偶然一抬眼吓了一跳,平复下来问她,“你要干什么?”   “我一个人好无聊啊。”冯星辰皱着脸,就差在地上打滚了,“你做你的饭,我就看看。我就想感受一下一个男人为我下厨是什么感觉。就像小言男主一样额头缀着碎发,修长的指节握着一把长刀,在砧板上切块。我觉得你完全符合这个标准,让我欣赏一下。”   她不说还好,说完徐振深就来赶人了,郑重其事地说:“我做好了叫你。这次关门是有原因的,你不需要解释,到客厅去。”然后就关上了厨房的门。   冯星辰突然觉得他真的好可爱哦!   门一关冯星辰就站起身,她现在已经能扶着墙慢慢走,脚不完全受力就能走路,把板凳移到一边,一瘸一拐地扶着能倚靠的东西慢慢走,偷偷的拐进了他的书房。   他既然提醒她,就一定会有研究各公司的资料,不论关于什么,都能给她带来有用的信息。   但是他的书房真的好大啊。这个人居然把次卧和书房凿通了。上次来的时候只在他的客厅坐了一会,途径阳台,没想到里面的结构这么复杂。   怎么会这么多书!天文历史地理、金融经济科学、文学艺术影视,还有市场上已经销声匿迹的孤本,冯星辰一下就被惊讶到了,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Oh!My god!冯星辰吃惊地捂嘴,那个不是最近才获奖的那个谁吗,新闻里滚动播出,电视台专访的那那谁!还有被誉为D市比尔盖茨的大佬!   然而最让她头疼的是他的桌子真的收拾的好整齐啊,他不会有洁癖吧,等会随便动一下他都可能发现吧……   冯星辰一握拳,抱着“我只是看一下他有没有藏私房钱”的心态拉开了他唯一没上锁的抽屉。   打开就愣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她的照片?旁边还有好多脑科的书籍和资料。   第一眼她怀疑他查她是不是有企图,然而看到他那么用心的为她着想又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很早就喜欢她。毕竟她最近才知道的那空白的两年,她到底在哪做什么呢?   她正拿着自己的照片若有所思,徐振深就叫她了。冯星辰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照片塞进去,又害怕他发现,抖着手恢复原状,徐振深进来的时候她刚好关上抽屉,背过身心虚的用手捂着抽屉的位置,对上他的眼神,把眼睛睁得很大,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若无其事,盯着他的目光却空洞,带着没有目的的惶急。   她笑笑说:“这么快就做好了。我跟你说了嘛,我太无聊了所以就随便转了转。”她伸手捂着额头,“可惜我也读不了很多书,看多了就头疼,看起来好像不喜欢看书的小学生,但是的确……嗯……反正我不喜欢读书。”她摊开手无所谓地说,然后又笑,“我看看没关系吧?这书太多了,看着眼花,都不知道看哪一本好,这么长时间还一本没翻,果然我还是不学无术的老样子。”   徐振深就默默看完了全场她自导自演精彩绝伦的表演,也不拆穿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在外面说的话:“做好了,可以吃了。”   然后做贼心虚的冯星辰如获大释,走的有点急,脚踩了一半就想起来了,一屁股坐下去捧着脚喊疼。   徐振深在心里暗自摇头,无奈地蹲身将她打横抱起。冯星辰在那一瞬间丝毫没有冒粉红泡泡的感觉,泪流满面地想:呜呜,她一定是一个很失败的卧底啊。她忍不住摇尾乞怜,“徐振深,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有个人不知道我在美国修的第二学位是心理。还有,那个屉子没上锁,但是有锁头,每次我关好的时候它都是朝下的,现在被人动了以后朝左。我记得第一个侵犯我隐私的人坐了六个月牢,第二个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后来他死了。”徐振深抱着她轻描淡写地说。   冯星辰涕泗交流。她还年轻她还不想死啊,她一点都不嫌命长呢。   ***   冯星辰一上桌就瞧准了水果沙拉挑战它。   徐振深看着她大开吃戒,对着一盘水果大快朵颐很不理解,对她说:“吃完饭再吃水果。”   冯星辰负气报复心强烈地说:“因为只有这个不完全是你做的。”   冯星辰看着他脸色逐渐难看,心里一阵痛快,解释说:“在医院养肥了,胖胖的,吃这个饱肚子,就不会再多吃了。你做的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到时候我肯定忍不住。”   徐振深闻言劝她,“先吃水果对胃不好,你还在养伤减什么肥,能有多重。”   冯星辰绝对是经不起激的主,一听就炸毛了:“我才一米六五,体重已经可以拨打报警电话了。男生都喜欢瘦的漂亮的身材好的,前挺后翘、细腰细腿、胸大无脑的,我要努力变成那样。”   徐振深淡淡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说:“你怎么不说男生都喜欢温柔大方、体贴能干、秀外慧中的。”   冯星辰怒得不行,看到他满脸无辜的样子又进退不得。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大毒舌!她愤怒地起身,徐振深没用什么力就扣着她的手腕就把她拉坐下了,顺着毛说:“你不需要变成那样。”然后还警告般地看了她一眼,冯星辰这才想起来她好像已经是他尚未订婚的未婚妻,顿时底气就没那么足了。   她郁闷地挑着其他菜吃,漫不经心地问:“我叫你大叔可以吗?你比我大七岁诶,二又三分之一个代沟,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时候特别幼稚,特别吵,特别爱说话,特别逗,特别傻,特别不适合跟你结婚?”   徐振深早在心里深吸了无数口气,认定的确是自己这辈子欠她的以后淡定下来,口是心非地说:“没有。”   “我觉得你心里一定在说有。”冯星辰大喇喇地说,“没关系,谁叫我是个大方的人呢?你说没有我只会觉得你不诚实,但是你说有你就死定了。”冯星辰怨念地嚼着米饭说。   徐振深放下筷子,举起叉子,血腥地叉在裹着沙拉的木瓜上,一本正经地说:“下午你可以少吃一点,话都囤在肚子里,有意见么?我知道你会说没有,那就这么决定了。”   冯星辰张口结舌,还没反应过来他这一气呵成是怎么回事,厨子就宣布进入半罢工状态了。她敢怒而不敢言,顺手抓住他的叉子,把木瓜狠狠塞进嘴里以此明志。   还我河山!还我晚餐!      ☆、第二十章      “你先等等,让我理一理你们的关系。”   卢伊人坐在书桌前扶着额头头疼的跟她讲电话,“冯星辰,我怎么觉得你经历了一次失恋之后还是这种‘他喜欢我所以我喜欢他’的思想。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宽容。就因为你是她未婚妻?结婚了还能离婚呢。你知不知道他的脾气性格,他的底线是什么,你偷他资料利用他帮你清醒会不会被灭口。你这就敢乱来,到时候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闺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冯星辰一下就懵了,表情古怪的说:“其实和谁谈恋爱我觉得都没有关系,我现在觉得合适就不怕以后吃苦头。如果他开始就对我说不会喜欢我也就算了,但是他说要和我平起平坐保护我,就算他真的有所图,我也会心甘情愿等他利用完再掐死他。”至于会不会被抛尸荒野,冯星辰天真地说:“下次我会小心点,绝对不会让他发现,既然他都说会帮我了,这点小忙,而且还是不劳他亲自动手的小忙他应该不会在意吧……?”   卢伊人耐心地提醒她,“本来你这风风火火的这么快就确定关系我就很惊讶了,没想到还真有人愿意陪你。怎么说呢。听你的描述徐振深不是那种会一时冲动头脑发热的人,现在态度说变就变,还那么维护你,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确实啊,简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转变快得令人费解。   冯星辰想了想,认真说:“伊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第一次出去逛街的时候,你告诉我说D市有好多小偷,要把包放在前面背。然后我嫌弃这样像乌龟最终还是背在了后门。因为你跟我说了这句话以后我走路都把心放在嗓子眼的,每一个钟头就打开检查一次。可最后什么也没丢。”   她颇有感慨地说:“这种滋味太难受,那时候我就决心就算被偷也不想再尝试了。徐振深不一定是好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是坏人。并不是因为他的小恩小惠糖衣炮弹就轻易屈服,而是我相信这种直觉。我哥有个战友跟我说,眼睛可以看到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却不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我深以为然,所以不去看任何可以人为操作的东西。也许别人跟我推荐这个东西怎么怎么好我会怀疑,但我自己通过判断做出的决定,怎么会轻易更改。”   恋爱的人是不听劝的,卢伊人觉得她现在简直不能和她沟通,最终妥协了,感叹道:“你真是被迷了心窍。真想知道这个让你成疯成魔的男人到底什么样。”   冯星辰从门缝里窥探着厨房里洗碗的男人,捂着话筒轻声细语地说:“伊人,你有没有某一瞬间会生出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情绪,就在看一个人看对眼,发现他不但适合聊天也适合生活的时候。不要命都想嫁给他。虽然这种情绪出现在我小学的时候,我也相信一见钟情是为色所迷,可以发生无数次。可只有这一次,出现在我可以结婚的年龄。”   不是因为遇见他所以想结婚,而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可以嫁人了啊。   ***   徐振深洗完碗出来差点撞到站到门口的冯星辰,好在他平时都是一步一个脚印,才刹住了车,移步问她,“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冯星辰扭捏了半天,咧嘴笑着说:“我能不能每天都在你这蹭饭啊?”然后拍胸脯保证,“我会给饭钱的!绝对不吃霸王餐!”顺便恬不知耻地问,“我能在这多呆一会吗?我想翻你的书看。”她被抓包后反而变本加厉,直言不讳的问他要书看。   徐振深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图,也不再假惺惺的问她能不能读书,就直接开口:“书可以看我的东西不准动。”   冯星辰信誓旦旦地保证,徐振深居然肯信她,看样子像是要穿鞋出门,她忙不迭问:“你去哪里?”   “超市。”徐振深边换鞋边回答他。   冯星辰心虚又为今后着想,眼珠子一转一肚子坏水就开始逛荡了,最后为表诚心作死的陪他去。   徐振深打量了她一眼说:“腿还没好就别乱动。好好呆着,哪都别去,我一会就回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冯星辰分分钟就在意起他最后一句话,认定了他意有所指,铁定了跟他去,面色羞赧地说:“你明明知道我脚落地了。”   徐振深没办法,只能带上这个“麻烦”。   ***   冯星辰一到超市就变成自由主义者了,兴冲冲的恨不得拍货架,到处指指点点说:“这个超级棒!我知道这个拿水过了以后爆炒好吃!这个要不要也来一袋?我上次也买过这个,特别难吃,千万不要买!”   徐振深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来买拖鞋的。”   一句话迅速冲淡了冯星辰如火如荼的热情,僵着说:“嗯……我穿你的备用拖鞋挺好的,我们还是看看吃的吧。不是说好我要在你家蹭吃蹭喝吗……给个上宾待遇怎么样……?”   徐振深就懒得管她了,替她推着购物车一路走,看着车一层层堆满,忍不住提醒她:“你还要考虑一下我带不带的上去。”   冯星辰停住往前走的脚,云淡风轻地回头,若无其事地说:“本来我也没打算再拿了。”   徐振深掉头就走。半天冯星辰也没跟上来,他担心的回头,发现冯星辰怔在原地。   他这个角度看不见冯星辰看到的东西。她在过道尽头直愣愣的看着另一端,徐振深只好再折返,然后就看着她和一男一女对望。   他看见男人脚尖一动,看到他之后马上又收了回去。   冯星辰咬着唇,旋即抓住他的手,然后泫然欲泣的看向他:“带我走。”   ***   “我又不喜欢吃零食,你老在这一块转什么。我不像有些女生没有自制力,一边说害怕长胖一边不停吃零食。我们去那边买个垫子给你的车换上吧,旧的那个边边角角都卷起来了,就不要用了。”许佩珊上前挽丁胥彦的手,看着他言笑晏晏地说。   丁胥彦也不说话,只是眉头轻微拧着,面无表情,然后淡淡说:“我不想换。”   许佩珊一愣,随即温温柔柔地笑着说:“那就不换吧。我还想去买点东西,你要累了,我们可以分头行动。”   丁胥彦定了定心神,转眼已经说:“不用了。你要买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许佩珊笑得更加开心了,莞尔说:“平底的不粘锅。”   丁胥彦拿过她的筐子,“走吧。”然后他转身就看见了故人,脸上虽然什么表情也没有,手上的力道却变了又变,脚都迈了半步,可看到随即又跟来一个男人他就什么动作也没有了,眼睁睁看着冯星辰一瘸一拐地走掉,感觉自己的脚也隐隐作痛。   许佩珊看他愣着拉了拉他的手,被他不耐烦地甩掉,甚至冷淡地说:“你拉我干什么?”   许佩珊从他身后紧紧拥住他,“不要想她了好不好,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忘了她吧,我们继续我们的感情不好吗?”   丁胥彦暗自吐了口气,摸到她环到腰上的手,轻轻解下来,握在手心里,语气柔和了点,“走吧。”   ***   冯星辰像吃了火箭炮一样力能扛鼎,拖着伤脚一个劲往走,徐振深拽住她的手,自己停住了脚步,冯星辰就半步也走不动了,怒气冲冲地吼他:“你干嘛啊!又不带我走,还拖着我!”   徐振深马上就松了手,:“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不去找他是你的自由,当然以后你当着我的面和别人谈恋爱也没有关系。”   冯星辰顿时就泄了气,喃喃道:“你怎么这么会跟人谈判啊。”她抬头问,“虽然我不知道现在问合不合适,但是你对我的感情是我认为的那种喜欢吗?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不在乎我会不会被他拐跑?”   这个问题只是在那晚吻她后一念闪过,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如果不是情急之下他不会吻她。他心里实际上还把她当成一个小姑娘,单纯想好好照顾,不想让她难过。徐振深思索半秒,一本正经地反问她:“我要怎么样才算在乎。”   “我……”冯星辰一噎,梗着脖子说,“反正你看起来不像在乎,你就应该比我更激动的把我拉走,而不是拦着我离开。”   徐振深看了她两秒,无情地揭穿她,“是这样你更解气吧。你还在意。”   冯星辰没有再炸毛,格外温顺地说:“也许吧。可是我没资格埋怨谁。”   爱情奔跑太快,她始料未及,可她谁也不怪。   她说完上句又气愤地补充,“我从来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还是心塞得接受不了。我就是没那么大度,没法接受他离开我以后还能过得幸福。我宁愿他永远有花不完的钱,找到很好的工作,人缘非常好,也不想看他有女朋友。”   分手后最可怕的是他“应有尽有”,她“求之不得”。这不是纯粹的嫉妒,仅仅因为他的不再是她的。她从没有放下过自己卑劣的心。   冯星辰沮丧地坦言:“可我现在喜欢的是你,比喜欢他还喜欢。”      ☆、第二十一章      冯星辰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急忙局促的扭身往前走。徐振深却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手指被温暖的手掌攥住,不由自主地掠夺温度,冯星辰屏着呼吸,等他说些什么,可是这一路走过去他都没有说话。   超市外面人来人往,可冯星辰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丁胥彦的车。   想当初他买车的时候考虑了一大堆性能油耗,还是因为她说了一句那个狮子可爱最终从标致的款里选中了这辆。人为什么喜欢给自己留念想呢?若是真爱为什么不放在心底,若是不爱何必后来伤情?   隔着黑色的膜看不见车内,她绕到车前从前玻璃看了眼,里面没有人。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洗了,尾巴后面粘着一屁股灰。她探头探脑的绕回去,在后玻璃上拟着拆迁老房前面上的油漆字,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大大的“SB”,然后像模像样地圈起来,幼稚得不行。   徐振深双手都提着东西腾不出手,等知道她想干什么的时候她的鬼符已经画完了。   冯星辰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也不好意思再碰徐振深,自顾自往公馆走。   她总感觉有很多人看着她。人声鼎沸,在最热闹的时段和地段。   不知不觉在超市里逗留了那么久,大概本来他自己来一刻钟就搞定的,被她磨磨蹭蹭拖了一个多钟头还不愉快的遇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有缘千里来相会,人间何处不相逢。一旦不喜欢,多么多情的话语都会彷徨狞笑,再委婉的讽刺都带着刀。   ***   他们走着走着,后面突然有辆摩托车飞车而过,冯星辰还以为是抢劫的,防备地一躲,被自己绊了一脚摔倒了。没想到骑着拉风摩托车的小哥一个特技掉头刹在面前,取下头盔朝她伸出手,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抱歉,吓到你了。”   徐振深把手里的东西扔给他,钥匙举到他面前,“把东西先送上去,其他事你不用管了。”   然后小哥就炸毛了,抱着头盔握拳“靠!”了一声,怨声载道地说:“你到底是不是求人办事啊!不要用这个态度对待你的弟弟好吗?!有没有人性!”   徐振深没搭理他,把摔倒的冯星辰拉起来,拿手帕擦她的脏手,拍掉她屁股之外的灰。   徐明占一看不对劲,大惊小怪地咋呼,“你们是一起的?!我总算知道你为啥不见冯家千金了,原来老早外面就有女人了。亏我还以为你不近女色,原来是这样!”   徐振深眼里难得寒光一闪,徐明占顿时就被吓住了,觉得背后都汗涔涔的。   冯星辰不明所以,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怔,最终间誓死为徐振深扳回面子摆在了第一位,装傻问:“原来你不想见我啊。”   然后她就看见莫西干发型的时髦小哥脸色变了变,塑料袋里的零食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头盔也滚到地上,真真切切的丢盔卸甲。转眼他已经蹲身下去,火速往袋子里收。   冯星辰要去帮他,被徐振深拉住了,就听他对着手忙脚乱的年轻小哥说:“中东那边的分公司需要你,你到那边考察两年刚刚好。”   徐明占眼泪汪汪地看着冯星辰,哭天抢地的大呼:“嫂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吧!”   冯星辰觉得男神的弟弟太有意思了。虽然她很没立场,但是还是有意无意地救场,彬彬有礼的打招呼:“你好我是冯星辰,你是他的弟弟吗?”   徐明占泪流满面地点头,就听冯星辰自言自语道:“比我家里的姐姐可爱多了。”然后就看未来嫂子眼里流光溢彩,兴冲冲地替他说好话,“有这么有趣的弟弟在身边你不觉得是很有福气的事吗?”   冯星辰说的随意,可徐振深不在自在,刻意回避一样打发他走了。   可看在徐明占眼里简直是烽火戏诸侯啊!他怕再引火烧身,连滚带爬地跨上摩托车,把两袋东西一袋往龙头上一挂就逃跑了。   冯星辰看着绝尘而去的影子问身旁的人,“还有一段路呢,你不让他把我带回去吗?”   “他不靠谱,你和他走不安全。也没多远,我背你回去。”   冯星辰也不装样子拒绝了,连摸带爬的攀上他的背,熟练地环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说:“你不怕我勒你脖子了啊。”   没人答。   她锲而不舍地追问,“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的电话?你为什么开始不愿意见我?你的猫不见了,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让我来你家所以把它支走了?”   如果她可以看到徐振深的脸,就能看到他一脸无奈,“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回答哪个?”   “你可以按顺序一个一个回答!”冯星辰不介意给他支招。   “你问的什么我忘了。”徐振深淡定地说。   摆明了就是不想回答她嘛!冯星辰气愤地用脚夹他,结果把自己疼得倒吸凉气,老老实实趴回去,抓他的耳朵!   可是这家伙的耳朵好容易红啊,轻轻一摸就红透了。   冯星辰阴阳怪气地问他:“那你家里还有没有妹妹?”   “没有。”   “姐姐呢?”   “没有。”   冯星辰直叹气的,“真好啊,不像我们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都可以拍出一部宫斗大戏了。我要和她们斗争到底,我得好好学学。我不想变成她们那种人,但是总是被骚扰,以为我不会奉陪吗?怎么可能?我也就是懒。”   徐振深不敢嘲笑她幼稚,语重心长地批评她,“你能不能学点好的。”   “怎么就叫不学好了?!我是努力让自己变聪明好不好!我真是太蠢太笨了,一直被人折腾着玩,我不喜欢这样!”冯星辰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她没招谁也没惹谁就遇到专门对付她的奇葩,整个人生都不好玩了。   徐振深表态,“这和聪不聪明没关系。”   “那你帮我对付她们好不好!我以身相许!一句话!答不答应!”冯星辰激动地贿赂他,她看他不做声,撒着娇可怜兮兮地说,“我们马上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给我出气,就是给自己面子,你倒是吱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振深停下脚步问她:“你要不要下来自己走一会。”   冯星辰崩溃的自己滑下来,痛心疾首的开始发神经,一副要咬人的样子绕到他面前,绷着唇和他对峙,漂亮的眉毛斜飞,过了一阵咬牙说:“你一点不懂我的心情,我不想当受气包,可是我再努力也做不到她那么好!我读书没她厉害,也没有出国深造,也不如她讨喜,这种处处被她压制着什么也不能干的心情你根本不能理解。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当我没说过吧。”   徐振深头疼的拉住她,妥协了,“怎么帮?”   冯星辰很正经地说:“首先我要破坏她的下一场签约,然后让她在公众场合出一次丑,还被人看见被人笑,再然后找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扇她一耳光。最后……”她说到着突然变得扭扭捏捏的,半天才难为情地说,“最后嫁一个让她眼红的男人。”   真是连报复行为都没有一点志气……但是只有冯星辰心知肚明,她最想说的仅仅是最后一句。   可徐振深压根没听出来,只留意到她的计划幼稚又低级,无语极了。   冯星辰再次受挫,灰头土脸地放弃了。   他们已经走在社区里,马上就到地了,她心酸的独自往前走。   徐振深看不下去,堵住她,冯星辰赶在他说话前抢先说:“我没有生气,我真的没有生气,我晚餐还得靠你,我才不会生气呢!”   徐振深顿时怔住了。   冯星辰怕他不信,贴上他的背,顺手把手搭上他的肩,小声念叨:“我懒得走了。”   她这么理直气壮,徐振深连拒绝的理由都没有,再次被迫负重,一言不发的把她背回去。   徐明占早等在门口了,看着徐振深气息不匀的样子颇为惊讶,被徐振深那么看了一眼,更不敢逗留了,蹬了鞋就跑掉了。   冯星辰从塑料袋里扒拉出他买给她的棉拖鞋,徐振深已经火速换好鞋,对她说:“我去拿剪刀给你把吊牌剪掉。”   ***   徐振深拿了剪刀把吊牌剪掉以后冯星辰就彻底不打算走了,又躲进了徐振深的书房,边翻着书扉页边碎碎念:“你说我会不会翻到情书什么的?或者你真的确定没在上面写什么浪漫的诗啊句子啊,或者女孩的名字吗?”   徐振深把文件扣过来,起身走到她面前,黑着脸说:“那你还是别看了。”   冯星辰笑嘻嘻的说:“我开个玩笑嘛!那么认真干什么啊。不就是女朋友吗?我又不是没有交过男朋友。”说完她就伸手把自己的嘴堵住了,“你什么也没听见。”   徐振深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跟她说:“翻书的时候别压别折。”   冯星辰飞快地答应,“我知道,像你这种藏书的人应该都很爱惜的。”她边说视线还留在书上。   于是徐振深就忙自己的事了。   可是转脚还没到三十秒,就听到她在后面惊讶地说:“咦?徐振深啊,你这本书里真的夹了封情书啊……”      ☆、第二十二章      徐振深猛地回头,冯星辰马上破功捂着肚子弯腰笑着朝他吐舌头。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盛气凌人的把她逼到墙角,把书塞进她怀里,考虑到她是伤患才没和她打起来,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几秒,突然把她横抱起来,往摆在一边的沙发走。   冯星辰一声惊呼,搂紧了他脖子,挣扎着把自己往外拔,使劲推他的胸口。   徐振深三两步就到了位,把她扔进沙发里。沙发柔软又舒适,冯星辰在上面弹了弹,抓着沙发后背撑起身,被他轻轻一制就躺了回去,反反复复做了几个仰卧起坐都没能起来,耍赖说他欺负她,恶狠狠的睁大了眼睛瞪他。   徐振深就任由她瞪,虎着脸看着她,不让她起来。她伸一只手他就按住一只手,大腿压在她的跨上,冯星辰根本动弹不了,之后再没有进一步动作。眼神凌厉,面无表情。   这样明显的警告把冯星辰吓怕了,怯生生的看着他,咽了口口水说:“我好好看书。”   徐振深这才松开她,然后画地为牢,再不让她下地走动。   冯星辰据理力争,“你不能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徐振深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说:“你脚要好好休息。”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工作去了。   冯星辰原本也就和他闹着玩,看他认真工作起来,也不再打扰他,默默看了眼手里的书。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没有睡午觉的冯星辰一碰书就有了睡意,把书盖在脸上就睡着了。   徐振深时不时往这边看两眼,第三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冯星辰东倒西歪的倒在一边了。脸上的书顺着鼻梁滑下来,落在地上。他走过去捡起来才发现是霍金的《果壳中的宇宙》。   他拍了拍书上的灰,也没有因为她忘记他的嘱托而生气,轻放到玻璃桌上,随手拿了条小毯子盖在她身上。   冯星辰睡的迷迷糊糊的,身上一有东西盖着,就主动把手脚缩进毯子里了。   这样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年轻少女,安逸的闭着眼睛,睫毛的影子打在下眼睑上,有一种令人心动的魅力。徐振深过去拉上了窗帘,室内昏暗的像晚上,他拧着办公灯调解亮度的旋钮,停留在刚好能看见电脑屏幕的地方。   房间静悄悄的,敲打键盘的声音突然消失。徐振深拿出纸笔,在信纸留下力透纸背的痕迹。   ***   冯星辰感觉自己做了许多梦,无止境的穿梭在不同的场景,可是醒来已经不记得那些精彩绝伦的瞬间。头越睡越沉,好像已经挺晚了。她木乃伊一样突然坐起,毯子耷拉下去一个角,她疑惑地拽了拽,明白以后觉得心里一暖,用刚睡醒软糯迷糊的声音喊徐振深的名字。   可是没有人。冯星辰光着脚在地板上歪七扭八的踩了一串阳光照耀才会显示的脚印,和不完美的半脚印,一直延伸到窗边。   遮阳布一被拉开,外面敞亮刺眼,原来还没到晚上。   她松了手,可窗帘还是被她拉出一个透光的间隙,阳光点点照进来,屋内顿时亮了一度。   冯星辰还在想徐振深不在正好是个好时机。结果蓦地转身,一眼就看到了神出鬼没的人。   徐振深小臂托着外套,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站在她身后。简直就像在演鬼故事!冯星辰吓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再加上做贼心虚差点摔倒。   徐振深眼明手快的抓了她一把,将人扶稳了就撒开了手,“当心点。”   冯星辰心有余悸,胸口那块噗通噗通跳个不停,“那你站在我身后干什么,吓死我了。”   平白无故被吼的徐振深惊讶地看她,回过神不咸不淡地说:“我只是看看你需要什么。”   冯星辰晕晕乎乎地想,本来她就心虚,当下更紧张了,蹩脚地转移话题,“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   冯星辰借着零星的光看过去。办公靠椅被转向一边,笔记本也是合上的,他应该也小憩了一会,自己占据了他休息的位置,盖了他的毯子,最后不经意间弄醒了他,无论如何有怨言的也该是他吧。想到这里,因为受惊吓和开始被欺负的那点堵就迅速被疏通了。   冯星辰尴尬地垂眼说:“你继续忙你的吧,我想换本书……”   徐振深顺着她的视线当然也看到了她的光脚丫,一边抱起她一边问:“你想看什么类型的书。我给你找几本。”   冷风飕飕的从脚边滑过,她才意识到真的好冷,看他那么温颜软语,应该不会再像刚才那样震慑她。冯星辰难为情地说:“故事书……”   徐振深把她塞进毯子里以后,就轻车熟路的走到相应的书架前,斟酌了几秒,抽出三本书,走过来递给她,然后拿走了放在一边的《果壳中的宇宙》。   徐振深给她的三本书是:《苏菲的世界》《三杯茶》《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   冯星辰顿时觉得徐振深的世界大得超出她想象,兼容并蓄,海纳百川,除了有点高深外,有品位又有内涵。   越来越对胃了啊。   此时的冯星辰对徐振深是什么感觉呢?就像小时候找父母要玩具的小孩,不仅得到了玩具,而且还是好几款,还发现自己拥有的这几款全部都是限量版。   冯星辰喜不自胜,得寸进尺地想:什么时候他可以在她临睡前读给她听呢?   冯星辰轻手轻脚地一页页翻,看得入迷了,不知不觉靠着垫子坐起来,裹在毯子里细读。   从徐振深这个角度看过去,冯星辰微微弯着腰披着毯子,又是侧面,活生生包成了粽子。他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突然发现,有人闯进来也不会搅乱他的生活,反而在宁静中透露出丝毫充实。如果就一直这么走下去,是不是就是世人所谓的,岁月静好?   徐振深去做饭的动作对看得痴迷的冯星辰是无声无息的。   徐振深拿餐盘给她端过来的时候冯星辰正在揉眼睛,看到他走过来手还停留在眼睛附近,抬头去看他。   “怎么了?”   “重影了。”   “先吃饭。”   冯星辰随手把书放在沙发上,想了想还是把书递给他,借着沙发的力起来,移到旁边的桌子上吃,闷声问他,“你不吃东西吗?”   “等会再吃。”   冯星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蠢萌蠢萌的问他:“以后我都可以下来吃吗?走路还是很不方便,你背我吗?天天背我吗?”   徐振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才不让她称心如意,瘫着脸说:“你上下楼不方便,以后我给你送上去。”   冯星辰震慑于他的眼神,又没有话可以反驳,悻悻作罢。   冯星辰在徐振深家做客到九点才依依不舍的回去,还拿走了徐振深的几本书。她不在家的几个小时错过了几条来电,其中一条就是徐振深他爹的,后来直接发了条短信,约她明天喝茶,托徐振深那个不靠谱弟弟的福,冯星辰马上就可以见家长了。   她徐伯父温和老成持重,和徐振深完全是两类人。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冯星辰早就被收买了,但还是忐忑的不行,尤其回来的又晚,不好解释去哪了。   总不能实话实说一直和您儿子呆一块,就是什么也没做,相信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冯星辰熟练的将淋浴喷头避开伤处,举着花洒躺在浴缸里想事情,思前想后还是打算跟徐振深商量一下。看架势是单独会面,她也不好意思让徐振深出面,但取取经还是可以的。   她泡在温度恰到好处的水里惬意的不想出来,扑腾了两下差点没把手机掉进水里,忘了手上有水还是把屏幕碰湿了,艰难地爬起来拿浴巾去擦,看到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握着手机犹豫了半天还是拨了号,鼓了一口气憋在肺里,然后均匀吐出,按下了最后一个键。   徐振深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清醒,冯星辰还是走过场的问他:“你睡了没?”   “没有。”   冯星辰磨磨蹭蹭地说,“你爸爸叫我去喝茶。”她有点紧张又有点激动,语速难免快了点:“我穿什么好呢?用不用化妆?要不要带什么首饰?他有什么喜好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徐振深被问得无奈,懒得说多的,实话告诉她,“你不打扮最后也会是我的人。”   冯星辰还在感慨他太会说情话,就听他慢悠悠地解释,“约你是想定下来。政治联姻你不用放在心上。”   徐振深只想安抚她,没想到冯星辰不吭声了。   徐振深轻轻叫她的名字她也不搭理,让他的心有点慌。   半晌她突然出声,郑重地说:“可是我现在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和你谈恋爱。如果你不是这样想的,就放我离开吧......徐振深,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总得有个原因吧,你这样让我心里特别不踏实。我们没默契,你说的我也都想不到,天生不该在一起。我是不是没那么好?”      ☆、第二十三章      她从见到这个沉默又神秘的男人就不自觉的想要靠近,那时候他没有锦帽貂裘满身华彩,只是一个冷漠又清冷的陌生人。她固执又骄傲的暗示自己没有感觉,可是潜移默化的有了好感,从试试看变成了真感情,她现在没大脑的问出来,忐忑又畅快。   就算是做朋友也应该推诚相见,托付一生的人更应该毫无隐瞒。   不是应该这样吗?   她听了他的话味同嚼蜡,那个说了和她认真谈恋爱的人这样漠不关心,看上去哪像上了心?   茫茫人海,熙来攘往,她就稀里哗啦物色了一个比前任还优秀合适的男人,中意又称心,可这个男人却像来路不明的生人一样温柔又令人受折磨。她担心五日京兆的戏码上演,更害怕同床异梦的悲剧,怕一切是子虚乌有,是海市蜃楼,是美好的幻境。   徐振深脑海一片空白,他征战商场这些年也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像大海突然回归平静的一瞬,像绷断了一根弦,像万马齐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对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什么感觉呢?开始把她当作目空一切自大狂妄的年轻牛犊,然后是想细心照料妥善安放的小女孩,到今天也依旧是这个感觉。要问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世上每天发生那么多事,有原因的不是有目的就难以启齿,怎么能准确的用语言描绘?徐振深沉默的一阵,下床穿鞋走到窗边,看着万家灯火心境柔和地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为什么。”他声音低沉,令人安稳,“如果都一样了,不觉得我们中有一个是多余的吗?”   可是她很在意啊!冯星辰语无伦次的反应了半天,猴急猴急的解释,“我才和前任男朋友分手又说喜欢你是不是显得很花心……但我投入一段感情的时候一定是全心全意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是奢求更多……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我希望走的每一步都是崭新的,像所有人对新事物抱有的期待是一样的。希望会更好,起码不是随随便便凑合的。对于商人来说,婚姻是可以划价标明的,可是对我来说是一个新起点,我摆脱厄运的梦想是从这里开始的。就像旗开得胜对鼓舞士气的重要性一样。我甚至不明白怎样经营一段感情,但我没有盲目的选择一个依靠,能不能不一遍遍提醒我这是一场交易,那样我会很难过。”   她隔着一层楼,在万籁俱寂的时候轻轻说:“我赌你不会爱上我,如果你爱上了,我输。就算今后被你欺负我也不离开。”   冯星辰这只稚嫩又狡猾的小狐狸言下之意就是死皮赖脸跟着他,徐振深何等智力怎么会听不出,对着不矜持的小姑娘淡然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的。我前两天升职了,在公司注意点就行。关系太近了对你不好,如果你还想瞒着身份。”   冯星辰又犯二了,傻傻问:“升职怎么了,虽然是办公室恋情……但只要不被BOSS看见,大家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徐振深半天没有吭声,冯星辰的脑瓜才灵光了,反应迟钝地试探,“你说升职,不会升成BOSS了吧……”   徐振深沉默良久,见她还愣着“嗯”了一声。   冯星辰石化了……   第二天冯星辰跟卢伊人汇报的时候卢伊人挺惊讶的,讶然悠悠说:“之前我对徐振深还不是很放心,现在看来人家对你真的太好了。你觉得他是为了躲你才上任,但是你要想人家不变身BOSS怎么能有那么多假期照顾你。你是闲着,他这会恐怕还在马不停蹄的加班赶工。你要知道一个整体不在公司的BOSS要顶的舆论压力可比小职员傍大款大的多。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冯星辰觉得挺有道理,满足又觉得可惜,叹气道:“可是我步步紧逼还是没能套出他的话。”   那天她她笃定的说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还能结婚,之后巴拉巴拉说了一大串,卢伊人就直中肯綮地建议她“你既然那么想知道,偷偷摸摸查还不如光明正大问,想要听不掺假的答案就别给他反应的时间,看准时机主动出击”。   她当时策划得特别漂亮,环环相扣,三十六计使得炉火纯青,冯星辰也就按军师指导全力出击了,没想到用到一半就歇了菜。   卢伊人也没想到她能把锦囊计用得一塌糊涂,被她气死了都能从坟里爬出来,怒其不争地说:“谁让你问完以后还说那么多话的,你不说会胖十斤啊。真服了你,把人逼到角落里还给人家台阶下。”   冯星辰忙不迭抱头认错:“我的性格就这样啊你知道的,卢大军师快教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吧,我错了,我蠢我笨再赐我一计吧!”   卢伊人面不改色的甩给她一句话,“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我看你俩差不多了,你自求多福自生自灭吧。”   “大美妞你到底会不会用成语!”被队友抛弃的冯星辰愤怒大喊,在卢伊人挂电话前及时叫住了她,“我今天要去见徐振深的爸爸,我穿什么好呢?像他这个年纪的该是什么品位?”   卢伊人开玩笑,“人家再嫌弃你你也是未来媳妇,正式整洁不花哨就行了。”她顿了顿说,“谢持珏那边我还没查到什么,你先拿徐振深挡挡,万事靠他就好了。我相信你这个BOSS是个铁腕人物。Fight on,baby.”   怎么都这么说呢。   冯星辰气馁得不行,“我这样会不会显得特别有心机啊。利用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很不踏实,我很愧疚。”   卢伊人在那头正经地说:“星辰,我相信你是个特纯粹的姑娘,敢爱敢恨,不使阴枪也不会耍花招,你凭着自己的意识去做就好了。有的人很年轻就大放异彩,有的人在泥淖里也卓尔不群,这些都不重要。就算被保护,站在人身后又怎么样呢?承认自己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依靠,并且偶尔发出意想不到的光芒也是聪明的表现。只要得意不宣扬,失意够坚强,也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你不是踩着谁上位,也没有特殊的目的,只是躲在人后暂时当缩头,蓄积好力量也是一样的。”   一席话,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钟。   ***   冯星辰自从脚受了伤近乎变成了手机达人,真人交流少得像被遗弃在孤岛的重刑囚犯,见到熟人的次数历历可数,天天穿病号服审美水平都拉低了一个档次,在网上搜罗了大堆服饰搭配如法炮制,才终于肯出门。   徐父和她约见的地点是徐家的海边别墅,前院是向日葵园,冯星辰乘出租车到了私宅,才被一辆宾利慕尚送达了海边。   冯星辰也去过多次海滩,都是摆着沙滩椅,撑着巨大遮阳伞,有许多比基尼巨-乳美女花枝招展秀身材。可是这边还有吊索,直通向山石上的凉亭,从凉亭上大抵可以看见全部海景,简直像度假景区。   冯星辰亦步亦趋跟着领路的保镖走,走走停停时不时被扶两把,艰难险阻耗了太多时间,真是承蒙关怀,好像已经迟到挺久了。   冯星辰对待这次见面百分百真心,丝毫不敢麻痹大意,见到徐父得体的笑,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徐父低头瞥了眼她的脚,温和的笑,“哦,你的脚不方便,怎么弄伤的?”   冯星辰讪讪答,“不小心从楼上滚下来,崴到了。”   徐父看起来很慈祥和蔼,没有计较她粗心大意的意思,反而说:“让你走这么远的路真是为难你了。要紧吗?早上怎么不和我说呢?”   “没有及时回应您本来我就觉得很抱歉了,再推辞我不好意思说出口。而且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关系的。”冯星辰小心翼翼坐下来礼貌解释。   徐父笑笑,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单刀直入地切入主题,“我听明占说你和振深已经见过面了。相处还愉快吗?”   冯星辰想了半天这个伯父口中的明占是谁才恍然大悟,不厌其详的谈论对徐振深的感受,说他人英俊帅气,谈吐不凡,人也沉稳,各方面都夸了一遍。想着人家家的孩子,当然喜欢听好话,侃侃而谈也没差。   徐父耐心听完她的感受就笑了,“看来你们眼缘倒是对上了。他大你七岁,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冯星辰紧张得不得了,手心都捏出汗了,比面试的时候忐忑多了,天真的说:“这样不是很好吗?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多,吃过盐比我吃过的饭多,对于我来说很受照顾。他已经很能干了,再加上我显得他能干吧。至于我,可能永远做不到他那么出色,但是可以陪他很久。”冯星辰言笑晏晏地说,“他多占有了我的七年,但是我觉得很划算。”   徐父真的是来请她喝茶的,把茶具摆好,也不再问她其他问题,推了茶叶盒到她面前,看着她温和地问:“会煮吗?小姑娘。”      ☆、第二十四章      徐父对茶艺很是精通,但对于冯星辰来说难免枯燥,她努力做的谦虚诚恳,还是被徐父看出心不在焉,问她喜不喜欢做曲奇饼,冯星辰毫不客气地点头,如愿以偿的烤饼干去了。   冯星辰和着黄油和面,家里的佣人给她调烤炉,她偷偷拿手机给徐振深发短信求助,希望他工作完来接她。   徐振深回的很快,但只有六个字:开会,家里有车。   她当然知道家里有车了。冯星辰搅拌的力气越来越大,很快就拌匀了,把淡黄的面团粗暴的塞进带花嘴塑料袋里,假如她不了解徐振深说话就是这个口气,今天挤出来的曲奇肯定是一坨一坨的。   傍晚下了点小雨,阴雨连绵,徐父派人送她回家,车刚出别墅就有车朝他们鸣笛,远光灯照过来,细蒙蒙的雨在光下拉成丝,然后她这边的车就停了。   对面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打着一把黑伞,又穿着一袭黑衣,初冬天黑得早,海风吹得还冷。冯星辰紧张又害怕,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眼,人一走近就爆发出惊叫声。后车门被拉开,冯星被人架着手臂提起来,下一秒就被人收进怀里。冯星辰觉得自己的头顶到了他的下巴,松了口气,边抬头边说,“你不是说不来的吗?你下次出场能不能像活人。你……”   徐振深用力推了把门把后门关上,然后就把人掳走了。   司机开了雨刮器,挡风玻璃焕然一新,早早看清了来人是谁,人稍稍离得远了就掉了头。   冯星辰钻进他车的副驾,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看着身边正在收伞的人,等他去扭钥匙才问他,“你今天一天都在公司吗?下星期我的假就结束了,我要回去上班,求送。不用到公司门口,你把我送到国际广场就可以了,我自己走过去。”   徐振深开了空调,伸手过去把扇叶对准她,说:“等你脚完全好了再说。”   黑色捷豹在路上滑行,渐渐入夜,冯星辰不安分的开了天窗,头一回在Z市上空看到这么多星星,星光入眼,她看着星星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你爸爸跟我说什么了?就像那天不问我家里为什么被盗,在我印象里你就是那种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人,我从小就接触,觉得这样人生一点乐趣都没有,所以我没有成这种人,可能也成不了这种人。跟你说个正经事啊。你觉得我俩在一起合适吗?”   专心开车的徐振深缓缓刹车把车停到路边,借着星光,侧过脸柔和地问:“那你喜欢我吗?”   冯星辰不语,可是漫天的星星,特别亮。   ***   徐振深穿着皮质的黑色风衣,让她打着伞护着她穿越一个弄堂。冯星辰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几次用伞打到他脑袋,徐振深索性拿过来,不嫌麻烦的左右开弓,把她引到里面去。   冯星辰没想到在他们这南方一带也能看到这样的四合院,徐振深只说是仿建的,是一对京城来的夫妻开的,前年这家丈夫死了,所以院子的主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平时客人很少,一天只接待几个。   冯星辰觉得好可惜,人走茶凉,肯定生意差极了,她惊叹这里的环境,亮着眼睛兴致勃勃地说,“那我们可是贵客啊,听起来好棒!”   阿姨听到人声就出来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笑盈盈地问:“这是带的女朋友吧?年轻漂亮的,和你正登对。”   徐振深摸着她的头说:“我的未婚妻。”   阿姨笑意更深了,“那我先给你们找个厢房坐吧,其实都是空的,那边的风小点,坐着不冷,我带你们去那间吧。”   冯星辰很少在北方呆啊,看见土坑兴奋得不得了,主人一走她就乱动。徐振深去关窗,才合上半扇就听见冯星辰尖厉的叫出声,赶忙跑过去,就看见蟑螂乌泱泱的四散,大只小只集体出没。   这炕可能好些年没用过了,被蟑螂当窝了。冯星辰搂着他的脖子恨不得挂上去,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声嚎叫,“怎么这么多啊!”   徐振深根本没有哄女人的经验,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怯怯尝试着拥住她。看着她的反应,才完全把手放下去顺她的背,之后一遍一遍来回抚摸,情不自禁的低喃,“别害怕。”   冯星辰贴着温暖的发光体紧紧抱着他,用力的手渐渐松开,这样的安抚似乎起了效,她慢慢平静下来。   阿姨听到尖叫声也奔来看,入目就是俩人抱成一团的情景,愣了两秒才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冯星辰急急忙忙放了手,难为情的把手指藏在身后,无措的前后掰。   徐振深则站出来解释:“刚才在您这看到好多蟑螂。”   阿姨难为情的笑笑,抱歉地说:“哪天我来喷点药,吓到小姑娘了吧?你们要吃什么?我送你们一点烧酒和特色菜吧,不好意思了,这么晚天怪黑的,给你们压压惊。”   其实也是盛情难却,只好收下了。   当晚两个人虎视眈眈对着一桌菜,净想着怎么搞定了。冯星辰被一个麻辣小香锅辣得眼泪横流,徐振深虽然不敢吃,也呛得不轻,两个共患难的人表情都滑稽极了。   冯星辰眉开眼笑的,看着他被熏出眼泪更忍俊不禁,取笑他,“被我抓到一个弱点吧?要是哪天你欺负我就罚你吃干辣椒,跪遥控器键盘榴莲都弱爆了,卡死弱点才是王道!”   徐振深觉得不可思议,黑着脸问:“这就能让你笑的这么高兴?”   冯星辰啜着手指上的辣椒酱说:“让我笑得高兴的事挺多的,比如赞美我表扬我,我本来就挺简单的。”她抽了纸巾边擦手边说,“我知道你有胃病,不会真为难你的。我这样她们都觉得我没有分寸,疯疯癫癫无聊又任性,可是只有我知道并不是这样。你说为什么人总是相信不该信的,怀疑可以信的,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   冯星辰又抽了张纸擦嘴,被徐振深问:“你不吃了?”   她哈了口气搓搓手,“一口吃不了胖子,但是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有个人以前这么对我说。”   “又是你之前那个男朋友吧。”徐振深来了一招回马枪,有如神来一笔,冯星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一连咳了几声,讪讪抬眼去看徐振深的表情,毫不避讳的承认,“对啊。可是我从没有拿你和他比较,你比他好太多倍,只是他毕竟是我的青春,我这样说你别生气。既然我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就不会再回头了。我喜欢回忆是因为希望不断反省自己,到底哪里做的好,哪里做的不对,然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是怕忘了怎么走到今天的境地。我之前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其实很不开心,因为我想象过无数遍他死缠烂打挽留的画面,却没想到他这么安然的走出了我的世界,开始是赌气绝不能比他难过,直到遇见你。”   荷西说,我是遇到你之后,才想结婚的。   少女的眼睛里波光粼粼,人家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就是这样吧。   徐振深这时没了半点平时严肃正经的样子,不愠不怒的握着半盏热茶,心平气和的说:“可是像你这样得不断数多少遍你曾经失去的东西。我不否认你会因此懂得更多变得更加优秀,但这并不适合你——理想主义的你。所以你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以往的感情经历归零,删掉全部的记忆。”   冯星辰睁着眼睛,被他这样突如其来傲娇吃醋的样子萌住了,怔了怔,满脸“好呀好呀”的表情,笑眯眯的表决心。   两个喝惯了拉菲、轩尼诗的人,坐在纸糊的窗前,在这个不大却温暖的小屋里温了一壶秘制烧酒对酌,对付限制自己自由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想方设法把他也拉下水!   冯星辰哼哼唧唧打着喝酒暖和的旗号,甜蜜温柔的劝酒,最终达成目的,让严于律己的人也喝了一小杯。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简直是冯星辰在这个不顺得快到底的月份里最欢悦的幸运。   ***   虽然酒劲不大,也可借酒装疯,特别是对于冯星辰这样酒量小的可怜的小混蛋,喝了酒以后就贴在徐振深背后,对着他耳朵吹气,瓮声瓮气咬着他的耳朵说胡话:“其实你爸爸特别喜欢我,让你早点把我娶回家。你会听话吧?”   今晚的冯星辰特别兴奋,徐振深开车拐弯看路她也看车,堪堪挡住他的视线,要不是晚上这条路上行人稀少,差点出事。   徐振深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还得管着她,把她压着往后靠,好不容易乖一点,结果人事不知了。   徐振深看着年纪正好的女孩安静的睡颜,给她解安全带的时候喉头动了动,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还是忍住了那股冲动。   还好停车场有直达电梯,不用再打伞了。徐振深抱着熟睡的小姑娘往电梯走,到了却腾不出手来按键,又怕把她放到地上伤了脚。可怜他一个斯斯文文的公司老板,竟然艰难的扬起手肘维持着艰难的姿势去胡乱触碰。   电梯开的一瞬他那口气还没松,里面还有按键。   手里的钥匙戳得他手掌疼。      ☆、第二十五章      徐振深双手抱着冯星辰这个贵重物品,轻拿轻放搁在床上,冯星辰这会酒虫上脑,意识不清的求大么么,腰撑着上半身张牙舞爪的揪他耳朵。没了力气四仰八叉倒在床上不舒服的扭。徐振深控制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脸,声音低低沉沉的,问:“冯星辰,你是真醉还是装醉?”   小混蛋打了个滚,穿着鞋在他床上蹬腿,触到伤口一疼就哭了,边哭还边脱衣服,硬扯不开就哭得更厉害了。   床被她弄得凌乱不堪,她还又哭又闹,徐振深忍着弄假成真的冲动把她的外套和鞋脱下来,垫了个抱枕在她脚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冯星辰不识好歹的瞎踹,徐振深简直想拿条绳子把她绑起来。冯星辰用她秋水盈盈的眼睛望着他,盯了一会就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了。   女魔王总算消停,徐振深拉开风衣透了口气,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床头,解开袖扣,交替着把两边衬衫袖子折到手肘,蹲身拎了鞋子到玄关把她的鞋子换过来。   他有胃病不能喝酒,家里自然没有解酒三宝,就由着小丫头睡了。他到浴室洗了把脸,把手搓干净,拧了热毛巾回到卧室给她擦脸和手。她真的睡的很熟。   在公司忙了一天,又在雨夜里费心开车,现在已疲惫不已。喧嚣的城市外面还亮着灯,包裹着每一栋建筑棱角分明的轮廓,他站在落地窗前独立良久,沉浸在深深的遐思里。   他见过的女人很多,婀娜多姿的,花枝招展的,温柔贤惠的,假仁假义的,只是当做另一种生物对待。他应该是冷漠无情、杀伐果断的,从来没有碍手碍脚的麻烦挡路,在他的世界里这些都是无关的。   同情弱者是他的本性,尊老爱幼是他的美德,懂得愧疚因为他善良仁义,有恩必报因为他恪守原则。可是他从没有想过他生命里会出现一只唱歌的黄莺。从此他不再时时如意,也不再日日孤独。   那个小姑娘喜欢他,像所有爱慕者一样。有机心却干净,有信念却不固执。他一遍遍劝说自己这个女孩和你没关系,可当她冷了他想给温暖,受伤了他想伸手管,最后得知她是救过自己的女孩之后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说服自己顺理成章的接受这份心动。   他不相信自己会爱上这个幼稚又纯粹的姑娘,但发现她提起前男友他竟然有了拍案而起的冲动。   看她误会他想解释,故作冷漠又不忍心,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喜欢?   下过雨的路反着光,他忧郁的俯身下望,五光十色的霓虹闪闪发亮,呼一口气出来,凝成白雾,良久,转身进了书房。   ***   冯星辰一大早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里由惊转喜,叽里咕噜爬起来找徐振深,这时候才六点多,徐振深在书房沙发上一夜没睡踏实,只手遮着眼睛枕着手在睡,慵懒得像年轻了十岁的少年。   冯星辰这个歌控一下就想起一句歌词:闭起双眼我最挂念谁,眼睛张开身边竟是谁。兴奋劲一股脑的涌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念叨啊笑啊揉啊推啊使劲折腾几乎一夜未眠的名义BOSS,大咧咧的在他耳边喊:“你再不起床我看你手机了啊!”   徐振深才不和她闹,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连手指都没弹一下。冯星辰跪到地上捏他的鼻子,过了一会,某人憋不住终于睁开眼睛,看着她不动。   眼见他眼神变得越来越清明,冯星辰就不敢再撒野了,用纯良的眼神看着他。   徐振深连手都没用,脚一落地人就坐起来了,径直起身,把她从透心凉的地板上拽起来扔到沙发上,说是扔动作却轻柔得多。   他真心觉得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俯身下去一探究竟,含住她的唇,给了她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却耗掉了全部氧气忘却呼吸。是因为生理产生的独特感受让他动心吗?好像不是的。   他的唇难舍难分的离开她的唇瓣,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感受着残余的酒味,在她旁边落座,一本正经的问:“你酒量多少?”   冯星辰还没从这个吻中回过神,看着他目光矍铄的眼睛,晕乎乎的掰着指头来回数了几遍,用怯生生的眼神瞟他,也不再故弄玄虚了,老老实实掐着食指拇指比划:“就一点点。啤酒三瓶,红酒的话一杯半。白酒一定醉……”   徐振深也不给她限制量,反问她:“自己能喝多少知道吗?”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自己留意,而这个度就是不能醉。冯星辰昨天喝的尽兴了,让他知道自己怕酒也好,以免今后他带她在外面沾酒出洋相,更助长了她的不良作风,这时候心里已经甜甜蜜蜜、甘之如饴了,连忙心甘情愿的点头。然后眼珠一转,装腔作势地问他,“我昨天喝多了以后,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徐振深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又去看她,“你说,”他断在这里刻意一顿,看着她横波荡漾的眼睛淡淡说,“你非常想嫁我。”   此言一出冯星辰当然气急败坏的跳起来打他!但是腿不方便啊,脚也疼啊,膝盖也提不起来啊,就气势汹汹的挂他身上勒他脖子啊!可是徐振深早就见识过了她的凶残啊,手护着脖子就把她拽下来了啊!   但是徐振深作为男人自然让着她,最终女方胜出,冯星辰就像一只毛毛虫一样挂在他身上,被背到了饭厅。   KO。   早餐是面包牛奶煎鸡蛋,再普通不过的家常包冯星辰也吃得像五星自助一样,压根不拿自己当外人,美滋滋的点餐,然后话题不断外扩,“明天我想吃煮面,要加一把小白菜,然后加个荷包蛋,用清水煮不加辣椒油。你中午回来的时候能不能到我嫂子那拿两个葡式蛋挞?还有你上次不是说等我脚好的差不多了就把我的狗接回来吗?什么时候啊,我觉得明天就可以了,我好想它!哦,你中午回不回来?你不回来我就只有叫外卖了!说不定又有强盗啊土匪的,我要是不小心开门一家东西被偷了不怪我哦。让我想想我们晚餐吃什么好呢……我想吃大闸蟹啊。我对海鲜从来不过敏,不要再限制我了!再下禁食令我都得绝食了,我们拿海参煮汤怎么样?这个不用你操作,放着我来。虽然我没有煮过,但是看着菜谱一定可以学会的,那个图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我会努力不做出黑暗料理,放心吧!”   冯星辰心目中的请求和要求已经画上了等价符号,新型家庭主妇居家方式被开发,置办饭菜全部在口头上。   徐振深默不作声吃着东西,只用两只耳朵听,等她说着说着停下来怒目而视,不动声色地问:“还有什么?”   冯星辰顿时息怒了,笑眯眯的摇头表示没有,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我的钥匙还在你车里吧,我早上起来没看到我的包,你不能把我拐到你家就不管我了。”冯星辰仗着他眼下急着去上班作威作福,得意的笑。   徐振深也没时间和她理论,回头说:“中午带给你。”   也就是说,中午回来,而且你还有蛋挞吃。冯星辰默默在心里雀跃,做了个胜利的手势,挥挥手春风得意地说:“去吧去吧,我给你看家!”   ***   冯星辰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真的把自己的地盘光明正大的腾给自己了,早知道那她偷偷摸摸进他书房干什么?!   徐振深上次那样正告威胁,越发激起了冯星辰的好奇心,可等她再次光顾他书房的时候却发现他那些锁都被撤掉了。冯星辰随便拉开了一个抽屉,翻着看了看,不是股份合同书,就是一些商战案例,还有他写的市场分析,总结报告。   最让她惊叹的是那个字,简直太漂亮了,冯星辰简直难以想象他一个忙得昏天黑地的大老板写字居然用正楷。   每一笔都写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横平竖直的。虽然带了点行书的风格,但是单个字都端端正正、易看易读。冯星辰相信地底下的人说话都是有分量的,正所谓字如其人,确实像他的人一样沉稳正直,脚踏实地。   冯星辰沮丧的想:又被他猜中了吧?   明显就是专门留给她“偷”看的。冯星辰小心翼翼的蹲下来,箕踞在地,顺了他的意开始一个一个文件翻。   这简直就是D市商界的发展史,还有三国鼎立各家的家史年代史,其中还有些效力很强的合约,要她是商业间谍绝对是明达的灾难。   冯星辰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用那么高科技的防盗密码锁,为什么这个桌子搬不动。这些资料可能等他就任全部都要搬到公司机密资料库里的,为了给她解释还留了这么几份以关上她潘多拉的盒子。冯星辰一度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很安心。   虽然眼睛里出现了重影,要继续看只能改天,她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好,绝不会再动这里的东西了。   也许是因为不想辜负他的信任,他披肝沥胆的坦诚,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徐振深。总之结果都是那些从前从没有顾及和深思的人情世故在她眼前放大,世界的某一角突然亮起了光。   有一扇门缓缓打开了。      ☆、第二十六章      为了避免冯星辰上楼下楼二次伤害,徐振深真的同意她养伤的这个星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这姑娘不仅不矜持,还隔三差五的骚扰他,虎头虎脑把徐振深扰得心慌意乱,不是话里有话,就是胡搅蛮缠胡说八道,徐振深一和她动真格她又鬼哭狼嚎的咋呼。最后徐振深实在忍受不了,给她找出了点正事做,把专业的书往她身前一甩,说S&W员工都是二十四项通才,要调她去公关部,免得今后和谢持珏打交道。   冯星辰当然不会服气,但是看他平时绠短汲深、深藏不露,又觉得自己实在比不上人家,整天耿耿于怀,终于就范,将信将疑地说:“说好了我不会的问你,你负责给我找资源。”   徐振深不但许诺,还押了二十只大闸蟹赌她被教也学不会。冯星辰看出他的激将法还是打着如意算盘,听着赌注回嗔作喜,先拿先得,执意不信他没有不甚了了爱莫能助的时候。接下来几天,徐振深虽然鞍前马后由她支使,也没之前被缠得紧了。   但是冯星辰很快就发现他闷骚的外表下还隐藏着腹黑的潜质。这些看似浅显易懂的资料背后都暗藏的惊天阴谋,冯星辰搁下笔颐指气使的质问他,“你确定你是在给我找自信吗?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蠢了呢……”   徐振深从自己的事情里抽出身来,气定神闲地说:“你看懂了不就找到自信了吗?”   她竟然无法反驳……   ***   冯星辰在学海里翻腾得天昏地暗,等她回去上班的时候就知道多有用了。休养了这么多天,去公司除了活络筋骨以外还大显身手。百废俱兴,该会的都处理的八九不离十,算是像推多米诺骨牌一样一路顺到底了。老天爷总是有那么点悲天悯人的情怀,冯星辰在一阵抱头鼠窜后大杀四方,兵不血刃就完成了人生第一战。   Amy心明眼亮的看出点端倪,想休息时间把冯星辰拉到一边问问,却发现她已经拿盒子在收拾东西了。冯星辰把东西乌七八糟的统统扔进去,丢在门口的地方,又在办公桌翻翻找找看有没有落下的。   Amy一脸讶然的跨过障碍物,手撑在隔层上,“你先把东西收收,按顺序放好吧,怎么这么乱啊。”   冯星辰脚才刚好,闻言就跑得飞快,迅速走过去把盖子盖上,也没拾掇,就把整个盒子都抱过来了。   这是眼不见心不烦吗……   Amy狐疑,看着她收空的桌子问:“好端端的你收东西干什么?”   冯星辰环顾四周,看没有人了才几不可闻地说:“我明天就调到别的部门去了,你别和别人说。”   Amy看她说话做事藏头露尾小心谨慎的就“噗嗤”笑出来了,“喂Cris,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贼呢。换部门就换部分嘛,这不是常有的事吗?祝你到新部门也干得漂亮,不要忘记我就好。”   冯星辰把心提溜到嗓子眼,就怕给惹麻烦,现在看Amy不以为然她也就松了一口气,想起徐振深说过大部分职员都是全才,能力非常,觉得自己这次洋相出的尤其彻底,但她确定不大张旗鼓宣扬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Amy和她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冯星辰换岗意味着顶头上司也要换,她心里其实早认同了外界对Mr.杨的风评,外冷内热,公事公办,这会脱了团心里万分忐忑,尤其当打听到新上司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之后。S&W公关巨头Sally罩着分公司八年风雨不变,久居冲要且宝刀不老,当仁不让踞守着执行创意总监的位置。除了行事雷厉风行外脾气异常不好,却依然把下面几任下属管的服服帖帖毫无怨言可见其政治手腕高明。这下就让冯星辰心里不踏实了。   冯星辰现在的心理状态明摆着是望而却步,本来三把火烧得正旺,笑得开怀,眼下探了又探却没了底气,生怕谁和谁有过节把她莫名其妙牵扯过去。公关部美女云集,尤其还德才兼备,各个如豺狼虎豹,可谓是公司政治体现最明显最纷繁复杂的集体。   就一下午,她已经脑补了和各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鬼大动干戈的画面,景象惨不忍睹,想想就后背发冷,所以一钻进车里她就猛地转过身,斗胆坦白的和徐振深说:“我不想换部门了。我在这呆的挺好的,混的风生水起也越来越上道了。你知道吗?我现在一听到风吹草动就瘆得慌。我就是不想去一个超能女人独占鳌头的地方。”   她的自觉告诉她那里是个危险的地方,她去就是羊入虎口,甚至比和谢持珏接触的时候还恐怖。起码谢持珏是男的,男色还能养眼,可要在一个凶残的女人手下做事她就得捶胸顿足郁闷老半天。眼下她畏难情绪高涨,宁愿防微杜渐,也不要放步前进。   在徐振深心里,冯星辰根本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的职场女性,养在家里打游戏看碟更适合她。现在看她这么抗拒,也不做声,把车开离停车场,再次征询她的意见:“你确定不去?”   他这么反问冯星辰又犹疑了,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纠结之处,神色毫不掩藏这种情绪,如鲠在喉,“我想过朝九晚五的日子可不是这样的,我想要挑战……但不是那种腥风血雨的厮杀……”   “要你去是好好工作的,又不是派你去管理,出了事责任又不会追究到你头上,分内的事做好也不会有人故意找茬,你现在摆这副平定内乱的架势做什么。” 徐振深目视着前方,注意力几乎在路况上,连头都没偏一下,无端令人心神安定。   可是事实是商场瞬息万变,又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做到神机妙算,冯星辰还在垂死挣扎,“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安排吗……”   “没有。”徐振深明确告诉她。   就和人生在世苦难避无可避一样,没有一个物种的生存可以安定又充满乐趣。   冯星辰不知道何时被灌输了怪力乱神的思维模式,天马行空异想天开,弄得心事重重坐立难安,像怯懦的人动不动就谈抹脖子——连死都不怕,只怕活得艰辛。   徐振深就觉得奇怪那个浑身是胆可以包天的小斗士魂归何处,不见外的问她,“之前你不是说再危险也愿意尝试吗?”   冯星辰曲意附会,理直气壮地顶嘴,“被你传染的,我现在连谢持珏的面都只见过两次就把他防得有如杀父仇人。更何况我不像你能坐怀不乱,也做不到考虑得面面俱到,卷进去不仅死无全尸还可能被人当枪使。我又不是脚底抹油,只是不想弄得元气大伤,知难而退罢了。”除非有人能和Sally分庭抗礼,否则把她拖过去她都会自己跑出来。   徐振深最后一次劝说她,“那你之前花费苦心学的东西就彻底没用了。你不想知道做公关有什么乐趣吗?”   他说得言之凿凿又都有道理,说了这句话以后冯星辰确信他在吊她胃口。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了江堤边上,冯星辰叫他停车。   徐振深看了她一眼,把方向盘朝右打,靠边停下来。   冯星辰魂不守舍,连安全带都没解就去开门,被牵制住才恍然发现,徐振深已经伸手过去给她解开了。   江风冷的让人清醒,冯星辰冻得瑟瑟发抖还咬牙朝江边走,到栏杆边上就停下了,转头看徐振深跟上没有,回头没看到人,有点小失落,结果回过头吓了一跳,他已经神出鬼没的站在了另一边。   冯星辰绕过他的小臂抱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看着日暮西垂,之后偏着脑袋看他。徐振深被“树袋熊”当树干抱着的手动了动,很想去摸她的头,却只是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别想太多。”   冯星辰眼巴巴望了他半天,松了手却张开双臂,楚楚可怜的发出猫叫般的声音,“徐振深,你抱抱我啊…..”   徐振深本来就屏着气,她一叫呼吸更不畅了,仿佛被什么猝不及防地击中,木然把她收进怀里,她的脸带着冰冷的气息贴着他露在外面的锁骨,让他情不自禁抱得更紧了点。   冯星辰搂着他的脖子奋力靠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说:“我每个月都必须大哭一次心情才好,我哭完就去报到。你挡着我点啊……别让别人看见。”   明明任何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她都可以独自哭泣,可此时时刻她却义正言辞侵犯着他每一个温暖的部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在这一天的夕阳下说着动人的情话,抱着她的心上人,信誓旦旦的说:“从今天开始无论受到多少责难委屈我都把你当做全世界。只要你爱我,我就当做世界都爱我。”      ☆、第二十七章      冯星辰抱着身量高大的男人哭得涕泗滂沱,晕头转向大放悲声,哭哭啼啼的特别喜感。可是这也算她一个梦想。   冯星辰打小就希望能大哭一场,特羡慕想哭就能哭的人。   她说给发小卢伊人听,可当年卢伊人也是熊孩子一个,压根不通人情,就嫌她矫情:不就是哭吗,哪凉快哪呆着,随便找个地方哭不就得了吗?   这个回复晚了十多年冯星辰也没能说出来:不是的,她所谓的哭是当着任何一个人的面都能哭给人看,哪怕是仇人。   这可就难了,而且这个问题到现在都没解决。所以冯星辰就可怜兮兮的想:那她就哭给她愿意给看的人吧。反正她哭的时候希望人知道。于是冯星辰心安理得找到了徐振深这棵大树靠着,依赖着,倚仗着,就指望他能遮风挡雨给片刻安稳。   冯家本来就是个挺大的家族,祖祖孙孙加起来大几十号人,老将军两儿一女,儿又生孙。但根正苗红的几乎都去当兵了。不说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因为杰出的商界英才也有那么几个来挑大梁,冯星辰的父母就在其中。   女孩吵架争斗绝不亚于男孩间的打架斗殴,尤其还分党立派,冯星辰因为年纪小总被排挤,欺负她的绝不止冯诗瑶一人,所以这回才格外排斥。可现在她身边有徐振深了,她什么也不怕。   冯星辰哭着哭着就觉得自己丢脸了,松手擦眼泪,不停吸鼻子,然后破涕为笑。   徐振深平静的看了她几秒,突然伸出手,径直去捏她的脸,没用多大力却把她白白嫩嫩还胖胖的脸捏变形了,最后只说了三个字:“果然厚。”   其实在徐振深看来,冯星辰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就像年轻的时候领到一把多功能钥匙能开一扇门,会调侃就只能开一扇门还叫多功能钥匙吗?但是当年纪增长到一定程度就会想,管他是不是多功能的,门能开就好。   她为此耿耿于怀又斤斤计较,都是因为还没丧失人性本色,他能理解。   冯星辰既然都敢不顾形象不装矜持,自然没期待他说什么好话,揉着自己的脸说:“我是说真的啊。以前觉得被很多人喜欢,不管男生女生都是值得骄傲的事,但现在觉得只要能被你喜欢就够了。”她其实还是很在意徐振深对她的看法,目不转睛察言观色,王婆一样毛遂自荐,“我其实还是挺不错的姑娘……起码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保证第二天不见影。”   徐振深眼波微动,“那我现在不高兴你怎么做?”   “……”冯星辰思忖良久,支支吾吾地说,“摸、摸头。”   冯星辰这姑娘绝对没听过一句老话:男人头女人腰,只准看不准摸。看着徐振深怀疑的眼神她还特意补充解释道,“我以前不高兴的时候我哥都会摸我头。如果你不开心我就这么安慰你。”   徐振深早知道她没有什么正经方法,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质疑,“你够得到吗?”   赤-裸裸的挑衅啊!身高怎么能被怀疑?!小姑娘一蹦三尺高,避重就轻,含沙射影的讽刺他,“你好笨哦!你把头低下来我不就够到了吗?”   徐振深轻描淡写的回击,“只要你不趁我没看住到处暴露智商就可以了。”对面红彤彤的眼眶看得他心里不舒服,扭头就往回走。   “好冷好冷。”冯星辰跺脚叫着跟在他身后一阵乱跑,气喘吁吁的问他:“为什么我从来没见你穿过带帽子的衣服啊?”   徐振深开了车门,从弯腰车里拿抽纸,屁股后面尾随的跟屁虫吵吵嚷嚷的的乱转,反复问着他没回答的问题。他够到纸就直起身子,关上车门后转身拉着她没有戴上的帽子一扯,冯星辰被勒住脖子就说不出话了。   徐振深把盒子捧着让她抽纸把脸上擦干净,冯星辰那鼻涕已经在鼻腔里吸来吸去无数次,顿时不客气的抽了两张擤鼻涕。   他顺道就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把快冻成猴子的冯星辰请进去,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冯星辰边拉安全带边问他:“带我去吃饭吧!徐振深啊,我总感觉你是个秘密特别多的人,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一直觉得你特别神秘,肯定能找到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吃饭。”就像上次那个四合院一样。   徐振深只是回答,“我刚回国,不清楚。”   冯星辰不信,“你那房子书房和客房打通都要一段时间,我才不信你刚回国。”   “我难道不能让别人帮忙办吗?”随口扔给她答案。冯星辰活生生被鄙视了……   ***   这才一小会天色就暗了下来,以前多少个日夜都是独自度过的,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守在她身边,就算胡乱发脾气也不会轻易离开。虽然车开在路上,可已经很安静了,冯星辰沉默许久,打破这份寂静,主动承认,“我又动你的书房了。”   徐振深没什么反应,验证了她的猜想,她吞吞吐吐地说:“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我都看到了,我不会也根本不懂这些商业政治,到现在唯一做了的只是混吃混喝不务正业,躲在你身后逃避谢持珏。如果哪一天你觉得我不值得你这样了,我会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   冯星辰其实自始至终都没相信过真的爱情。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那还是冯剑豪最初在野-战队的时候,探班的还不是她嫂子。她跑去见世面,就是那时候她问一个战士:你为什么要来当兵?   对方回答个人理想。   她又问你女朋友怎么办,万一有牺牲率呢?   他说做什么都得有牺牲,如果女朋友愿意等,他们就在一起,如果不肯,他也不愿意耽误她的青春。为了追求理想他可以舍弃一切,包括割舍爱情。   那时候她就觉得真可惜啊,原来爱情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用说生命,哪怕跟理想相提并论,都微小的不如沙粒。   人为什么会为爱痴狂?   因为漂洋过海的种子要生根发芽,却不愿忍受风口浪尖的漂泊、无枝可依的寂寞。有的人的孤独由不得旁人指手画脚,情愿孤身一人站在巅峰,那么他不需要爱情。有的人忍辱负重,信念上升到伟大的高度,可以置生死与度外,那么他不需要爱情。   但求安稳,不求壮烈。   冯星辰是个潇洒的姑娘。假如这个人能在有限相处的日子给她想要的一切,屏蔽掉五官不想知道的秘密,佑她平安喜乐,不辜负她的信任。那么这个人就是她愿意跟着走,或者一直托付的人。   只是她嘀嘀咕咕这一番徐振深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把车启动了就朝前开,把着方向盘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你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那些莫须有的委屈不需要你承受,我也没指望你强大成什么样。”他一顿,变了语气,“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别人能替你做的事情都不需要学,你一点也不听话。”   ***   冯星辰的家被徐振深里里外外打扫过一回,她这么聪明伶俐这类家务活手到擒来,逞英雄的又收拾过一遍,结果好多东西自己放哪都找不到了。她觉得当时的徐振深都不想再理他了,可是像男保姆一样周全可靠的人还是没有放弃她,教导道:“找东西要想它一定在这,不是想它还有可能在哪里。想和做的过程不要颠倒。”   她当时觉得可有道理了,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可是该找到的东西还是没找到。   面对徐振深的再次光临她泪流满面,家里何止是狼藉。   清理废物都用了半天,冯星辰系上围裙的时候都七点多了。   徐振深主刀,冯星辰就跟着他帮倒忙,然后气馁的要把围裙解下来给他用,结果被徐振深白了一眼,说:“只有你需要。”   冯星辰顿时就火冒三丈了,抗议说,“明明是你家天然气没有了跑来借用我的,为什么你就能理直气壮反客为主呢?”   徐振深用刀把茄子铲进盘子里,回敬:“也不知道是因为谁用光的。”   然后冯星辰就无言以对了。   两菜一汤,荤素搭配,对于饿得肚子都扁了的冯星辰无疑是美味,当然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居家男人简直称职极了。风卷残云,吃干抹净,冯星辰舒服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同时还是好人。”   徐振深视线掠过她的眉眼,目光似乎将她的轮廓轻柔抚摸,柔和又温情地缓缓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的前男友让我不自在,谢持珏又喜欢调侃,可你不会欺负我。比他们都照顾我。”冯星辰天真地说。   徐振深神色不明,声音低沉地说:“只是因为我是唯一会娶你的人罢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应答,冯星辰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心动,她原本想霸王硬上弓也要完成的梦幻,就在一瞬间被成全。   她曾想过如果他一直逃避这个话题,就做一个男人才该做的浪漫事——让他陪她爬阿尔卑斯山,到世界的一头看极光,或者跑到帝国大厦的顶楼览风景。简单一点就沿着大排档一条街边吃边走到尽头,或者约在一家灯光璀璨能看夜景的西式餐厅,这些都是梦里她希望获得的,足够罗曼蒂克,足够让情绪如潮水般起伏,享受着这片静默和温馨,她轻声说,“可是我还想知道你这些年的经历和家史。”她融在此时时刻的美好里,认真的说,“甚至你的全部。”      ☆、第二十八章      “我家里人很少,父母之外就只有一个弟弟。跟你们家或者家族的交情可能就在我爷爷,可老人家不久前病逝了。”低沉沉稳的男声还在继续,“我爸妈两个人独自打江山有了现在的业绩,我没上过高中,自学考了哈佛,那些书也是那年到现在零零散散看的。”徐振深啜饮着冯星辰买的奇怪功能咖啡机现磨的咖啡娓娓道来,言简意赅地陈述,根本就没有说到重点。   因为冯星辰压根也不会挑重点,“也就是说我们其实并不是门当户对你是在抱我大腿啊......”冯星辰口不择言,话说出口一点遮拦也没有,半晌才回过神来,深觉不礼貌,有点窘迫的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拨云见日以后你的神秘感消失了一大半。我一直以为你是两代致富的三世祖。和之前想象的不一样,有点惊讶而已……你别介意......”   “所以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又抿了一口。   冯星辰觉得是惹得他生气了,讨好地说:“别啊……我还想知道你怎么和谢持珏扯上关系的,你在国外那么多年,你也说过了你才回国,怎么就警告我离他远点。你不告诉我,我心放不下来。”   “在国外做过一点生意,那时候认识了一些朋友,只是出于友情回国来帮忙。”他不急不缓的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算给她一个解释。毕竟徐父不仅健在,还老当益壮龙马精神,操持的了公司事务。那时候他觉得国外环境好,资源丰富,是个历练人的地方,如果不是伙伴盛情邀请,还有年长的前辈诚恳聘用,他还想在国外锻炼几年。   冯星辰一点就通,马上就明白了,翻译出来向他求证,“也就是说谢持珏在你回国之前就被他们列为敌视对象了。然后让你时刻注意。其实你也没有和他见过面,更别提交手,对吗?”他眼底的光像深夜的灯,十步一盏,温暖又迷人。她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圣斗士,满心柔软地说,“说不定他也没有那么可怕呢?”   徐振深放下杯盏,从容走过来摸了她的头示意她别担心,顺着她的意赞同的说,“是没那么可怕。”   冯星辰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让他揉,觉得徐振深比以前更温柔了,声音像摇篮曲一样温柔低沉,打消了之前想他生气的疑虑。   然后徐振深、听不出语气的说:“早点睡吧。”之后转身欲走,冯星辰伸手简单粗暴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第一次不像一个迷迷瞪瞪的大小姐,硬着头皮挽留他,声音颤颤,“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为了庆祝这个新起点,我想买件礼物给你可以吗?”年轻的姑娘水灵灵的眼睛特别漂亮,每一次放软了语气说话都那么令人着迷。   ***   走在路上冯星辰哈着白花花的气把手暖了暖,然后小心翼翼的伸进他的兜里,察看着他的表情。手在他的口袋里翻滚,翻滚,然后就被他握住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冯星辰小心机得逞抿着嘴露出一个不明显笑容。   路上其实比江滩暖和多了,虽然没有那么美的夜景,可是已经很让人沉醉了。冯星辰跟他单独走在一起还是稍稍有点尴尬,低头看鞋。然后看着步调一致的两双脚不停前进,她像找到了乐趣,迈着迈着就笑出声了。   徐振深不明就里,问她,“怎么了?”   冯星辰猛摇头,影子不停变换着方向,快消失的时候又从另一个方向投射过来。   冯星辰从地上收回视线,回忆一样说:“你好歹很久就自己打拼过,但是在大学前我从来没有。”她另一只手露在空气中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我的童年记忆里全是宫殿一样金灿灿的房子,一间又一间空置的房间,然后是挥手就来的佣人,寥寥无几的玩伴,我能在大厦顶楼的总统套房看到民国遗留的红砖房,能奢侈又不管不顾的买那些别人认为神经病才会买的定制衣物,可是我不理解别人为什么会羡慕,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议论,觉得那时候自己和白痴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异样的眼光,还有因为嫉妒表现的不屑。太伤人了。”   冯星辰瘪瘪嘴,咬着唇说,“我其实特别喜欢你的爸爸。他一定是亲手教你穿衣服,给你留学的机会让你学会自己生活,就像你会做饭,而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肯定都特别爱我,他们对我感到很愧疚,所以什么要求都满足我,但是唯一的补偿方式就是钱。可是钱不能让我不被姐妹欺负,不能让我交到朋友,不能让我不想他们……可能如果哪一天我变成穷光蛋,会哭着喊着要回到这种生活,可是我一度觉得再也不会有比这样还痛苦的日子了。”   光打在徐振深的侧脸上,可依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应该说是看不出什么神色,只听他静静问:“后来呢?”   “你是问哪个后来呢?”冯星辰压低了音量,避开迎上了的行人,接着说,“其实我是那种只要觉得这一秒过得不好下一秒就会拼命改变的人。我跟我哥学打架,特别不喜欢和女孩玩,除了伊人。哦,忘记说了,这是我闺蜜,我唯一的朋友,当然我嫂子也是特别好的人。刚才说到后来,后来我就习惯了。四处逛,四处玩,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一样东西一元钱可以买到,那么花一百元也是没问题的。放弃一样东西比得到一样东西容易一百倍。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这些钱其实不应该是属于我的。”   冯星辰指着街道那边24小时营业的KFC,“我第一次离家出走携款逃跑的时候来过这里,可是当时挤满了人。有的是半夜从KTV出来的,有的是无家可归的。然后我突然想到有一天我没有了这一切这里也全都是人我该怎么办。其实我特别自私啊,我帮助每一个人都是怕哪天我落难了他们和我抢位置,我才不像她们说的那么好心。”   她喋喋不休地说,“我有时候觉得我不在这个世界里,你不要觉得我消极,我是说真的。觉得自己是上帝派来看这个世界的,之后呆一会就会离开,所以只希望自己短暂停留的时候能认真一点。我觉得我的精神胜利法特别强大,能让我坚强的活着,也能死皮赖脸的逃离死亡。最后我得不到的也确实变成不想要的了。”此时此刻的冯星辰像个绿巨人,在她统治的世界肆意大笑,只有徐振深看出了她的勉强。   时间大概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以前的徐振深觉得这个小姑娘较真又肤浅,理都懒得理,更懒得听,偶尔开导也是不冷不热的,可是这一刻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说话,连到店里的一刻也任由她打扮,接受了一套不着调的运动装。大概徐振深整个衣柜里永远只会收藏着这唯一一件带帽子的衣服。   冯星辰慢条斯理的将拉链提到头,又往下放了点,“平时你也不会穿,只是心意。我祝你永远平安喜乐,四体康直,不会为我所累,但,有我才幸福。”   ***   第二天冯星辰舍弃掉了全部,迎接她崭新又梦幻的尝试。她还是那个上帝派来的小姑娘,即使不情不愿还是会想象成这是她想要的。   打卡以后她一直没看见传说中的地狱女王,发了条消息给徐振深才知道她去欧洲出差了。冯星辰其实知道徐振深不是假公济私的人,也不会就这么明显的从旁帮助,所以就把这份幸运划到上天头上。   S&W的公关部简直就是一个公主屋,各种高挑的长腿美女或长发或短发看起来都有气质且魅力十足,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没空搭理她,也就显得不冷不热的。   冯星辰接手的资料是一个穿着海洋蓝大衣,灰色高帮靴的短发姑娘,看起来温婉贤淑,说话很和气。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也许是在她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冯星辰也不细想深究连声道谢。   短发美女举止得体的抱着文件说:“你好,我叫许佩珊,也是公司的新人,刚来的。”她笑了笑,“听说你很厉害,接下来相处的日子里可要守望相助。”   冯星辰欣然和她握手,落落大方的说:“冯星辰,Cris,互助愉快。”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鞋子蹬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许佩珊边走边给她介绍经验,“这个时候大家的工作都接近尾声了。喏,看见那里没有,这是部门里最大的信息接收室,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说是搜索网络舆论,可是总有女孩子逛天猫淘宝,看着吧,说不定就能逮着一个。不过,这不关咱们的事。”   冯星辰紧张的心情被她轻松调侃的语气舒缓了许多,也四两拨千斤的问,“这么忙,是不是随时可能被半夜叫来公司?”   许佩珊伸出食指摆了摆,“每天都安排人加班加点工作,赚钱的,如果有一天半夜被捞来只有一种可能,我们都得卷铺盖走人,公司要倒闭了。”   冯星辰和她谈笑风生,觉得投机又有缘分,丝毫没考虑到即将出现的大乌龙,愉快的享受着第一天没有火辣上司的日常。      ☆、第二十九章      上午的时候Sally的直系下属用二十分钟开了一个短会,对S&W最新广告创意进行分析,讨论新修版本的风险。几个根底稳固的老职员倒没有为难冯星辰,却一直不给她发言的机会,她几乎要拍桌子叫板,许佩珊给她递了张纸条叫她不要妄动她才压着一肚子火撑到了最后,可直到结束那些人都没有正视她一眼,这让冯星辰更窝火了。   会一散许佩珊就拉她到一边好言相劝,“你刚来这里,惹到她们出事了有人保你吗?”说着凑近了点用手挡着小声说,“刚才主持会议的老客户的千金,而且手上单子占着大头。她是Sally最得意也是最信任的一把手,公认的得罪不起。会上几个讨论的都是抱团的,平时茶社会所约着,私底下关系好的不得了,你一个都不能惹。尤其Sally在外,所有责任都得你来扛,等她回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也不能就让他们霸着啊。”冯星辰火冒三丈,嫉恶如仇的瞪着眼睛,“狐假虎威是病得治。”她还想说狗仗人势但是忍住了,握着拳头既矛盾又挣扎,恼火得不得了,却人去室空,被提醒得满脑子高能预警。冯星辰抛下一副老好人样的同伴去洗手间捧水往脸上洒降火,眼看着报仇无门,气呼呼的回办公室。   她才刚迈出洗手间手机就响了,她也不知道是谁,忍着气想了想就接了。冯母的声音格外温柔,问她,“星辰,你没事手机号干嘛要换啊?”   好久没听到这个声音,冯星辰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脚踢着旁边的塑料垃圾桶就说:“原来的卡信号不太好,我就换了一家……”   冯母放下心来温声问她,“最近过的好不好?我前两天把你的卡升成无限额度的了需要什么就自己买。”   冯星辰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没什么需要的。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去总部怎么去了这么久,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那头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跟她说:“我们下个月回来。你和徐家那个孩子处的怎么样,喜欢吗?”   她就知道这事两边家长肯定比他们彼此还知道的早,冯星辰心里有怨气,不高兴地说:“挺好的,这些年你们给我的都是最好的,我当然都会很满意。”   “受委屈了吗?他欺负你?”   电话那头的语气有点急了,冯星辰及时打断,大喇喇地说:“没有啦!我很好。”然后羞赧地说,“他也很好。我真的喜欢他。我比较在意的是哪天我结婚了你们抽不抽的出时间来参加,你和我爸在那边放心工作吧。只要不老在地球另一端让我把你们踩在脚下就好了。明明应该我孝敬你俩的,现在弄得我这么大了还要听你们嘱咐。”   冯母明显松了口气,和缓地笑,“你这孩子。既然没什么事我就挂了,遇到困难了再给我打电话啊,别什么事都自己藏着掖着,我们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冯星辰无语凝噎,心被堵得死死的,深吸了口气尽量欢快地说,“你这么忙快点挂了吧!还是像以前那么啰嗦哦,婆婆嘴可不能换经济效益。我也祝你俩平安喜乐,四体安康,什么都顺利,我等着你们回来过年。”   冯母听了就笑了,“圣诞节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寄过去。”   把你们寄过来行不行?冯星辰感慨着,嘴里还是说:“不用了我只喜欢中国的节日,你俩自己过吧。我这里也好忙,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先挂了啊!”   “好吧,你也别累着。”冯母话说到这里又说,“把我们的号码记到个不会丢的地方,下次换号也跟我们说一声。你看你这次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弄得我跟你爸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冯星辰马上不假思索地问,“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冯母又忍不住批评她,“要不是诗瑶跟我们说,你要我们上哪找你。”   冯星辰当即就傻眼了。   上回她还没反应过来。冯诗瑶是怎么知道她手机号的?   冯星辰昏头昏脑的挂了电话,又清醒地回想。营业厅的工作人员给了她一张卡,然后在包装的塑料纸上贴了标签,标签上写着她的手机号。她出了门以后就随手扔掉了。肯定是那时候又被人捡起来了。   如果有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她,那么就一定知道她打了墙上的广告电话。只要在她打完之后赶在人来前把她接走,然后再派另一个人照着电话再打过去,掉包计划就能进行得天衣无缝。她就说哪那么容易碰到强盗集团?   况且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有功夫有了防备怎么可能制服她?不是对方也是练家子怎么可能轻松制服她?   更没有一个专业的强盗团伙会傻到把她丢在阳台上不管。一切只是逢场作戏,丢失的财务只不过是假戏真做顺手牵羊。   她虽然不知道冯诗瑶为什么这么做,但她的生活的确受到了影响,而且警队到现在都没通知她抓到人。   冯诗瑶那么快打电话来取笑她,又看戏一样看着她笨拙地掩饰,简直就把她当作一个跳梁小丑,冯星辰恨得牙痒痒,余怒未消,恨不得马上揪她出来打一顿。她一颗暴虐的心膨胀得厉害,挤在她胸口闷得不行。   冯星辰翻到上个月的来电记录,数着人头拨过去,把自己推理的结果劈头盖脸砸过去,冷冷问:“是这样吗?”   冯诗瑶还是趾高气昂的,“哦,是有这么回事。你现在才发现。我不是早提醒过你吗?还有蓉姨给你送的汤我动了点手脚,加了点LSD和兴奋剂,养伤这段时间和徐家小子进展如何?”她轻笑,又肆无忌惮的说,“不用谢。你身边的人我早就调回来了,给你省点找他们的功夫。”她又一顿,“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冯星辰真心觉得自己已经和她进行了一番殊死搏斗,内心翻腾了无数次。但这却不是最令她愤怒和诧异的。   冯诗瑶又接着说:“谢持珏有没有跟你表白过?那个也是逗你玩的。那时候我就在他旁边。很遗憾,这么诱人的男人你都拒绝了。不过现在可以告诉你了。”她不轻不重地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冯星辰彻底错愕了。   ***   冯诗瑶可能觉得她平时那么好色用美男计一定能打倒她,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真的爱上了徐振深。上帝就是这么乐善好施,公公平平的不会偏袒谁。   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就别怪她使劲踩,之前被这对奸-夫-淫-妇整的团团转,哪还能有什么好脸色,再出现绝对杀得片甲不留。冯星辰煎熬着静待下班的点,一到就迫不及待的想下班。   许佩珊倒是慢条斯理的,一个包包都要收拾半天,一问才知道男朋友会来接她,一会才到,冯星辰不乐意当这个电灯泡,溜得更快了。   十几层楼,她风风火火的从楼梯通道往下跑,挤电梯到负一层,躲到角落里准备给徐振深打电话,眼睛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丁胥彦下车倚在车头,燃起一支烟,食指和拇指捏着,动作还不是很娴熟,吸第一口的时候重重咳了两声,还是锲而不舍的又吸了一口,头沉在缭绕的烟雾中。   冯星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也一点不同情他,犹豫了半晌,还是走过去夺走了他手上的烟头在地上踩灭,没好气的对他说:“你不知道地下停车场不能吸烟吗?有易燃气体会爆炸的你知不知道,你要想死也不要这么没有公德好不好,是想整栋楼的人给你陪葬吗?”   丁胥彦眼里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光闪过,又转瞬即逝,清清泠泠的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冯星辰漠然得像陌生人,“你这话说的真奇怪,我在这上班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虽然我很不想让你知道我在这上班。我过来跟你打招呼是有些话想跟你说。”她顿了顿,几秒的时间里已经斟酌了一番,“我有新男友了。我承认你之前把我照顾的很好,我年轻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各种方面的。非常对不起。但是我还是想说,你太骄傲了,也太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别人身上。我真心祝愿你得到幸福,找到一个值得爱的好女孩。更希望她不是第二个我。女孩子不应该被宠得没有自己的羽翼,也没有一个男人怎么对一个人都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你明白了就不要在这样对自己。”冯星辰低头看着烟头用脚尖点了点,“将来会有人难过。”   连冯星辰自己都没想到她能心平气和的说出压抑已久的话,看着那双目光矍铄的眼睛,她深深怀念,可是再也不想触及了。   丁胥彦沉默半晌,和她四目相对凝望许久,冗杂了太多情绪,最终沉声说:“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说得没错,这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骄傲。这份骄傲让他失去了爱过的姑娘,恰恰适合以此终结。   只要他原谅了这句“对不起”,她就可以再无顾虑的爱别人。如果一对有情人注定一生只能爱一次。他宁愿她在回忆里不伤不老,快乐安稳。是他不懂给她应答,也是他贪婪的想把她同化,所以他原谅,这是他所能做到最奢侈的赔偿。      ☆、第三十章      “胥彦。”他们这边说着话,许佩珊从电梯门出来,向他们这边走过来,远远喊了一声。   冯星辰诧异地抬头看他,之后隐忍的抿了抿唇说,“那是你现在的女朋友吧。我先走了。”   丁胥彦这次没有拦她,但她才走了几步,就听见丁胥彦在她背后用她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委屈。”   冯星辰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不只有我,可是到底还是受委屈。   她看着许佩珊朝这边走来,一步一步清晰又明快,深吸了口气,声音低低的说:“你知道我决定不喜欢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就像天降大火烧得了整座房子,那是你住了很久的地方,带着以往的欢乐和此刻全部的绝望。你知道那是你的家,可是已经没有了。丁胥彦,你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神色有些沮丧,却面无表情的和许佩珊擦肩而过,留下丁胥彦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低垂着眉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凛然。   许佩珊和她错身,转头看了她一眼,也来不及问清缘由就看她离开了。   她径直走到丁胥彦旁边,拉他的手,结果一碰到就被他甩开了。丁胥彦偏头,神色阴翳地看着她,问,“刚才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许佩珊苦笑,“我怎么故意了?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叫你一声怎么了?现在是你和你前女友藕断丝连,不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喜欢你,并不欠你什么。因为那是你喜欢过的人,所以我才不想对她不好。”   丁胥彦冷冷看着她,半晌才说一句话,狠狠敲击着她,“到底是不是这样你心里清楚,我不信你这么伟大,我警告你不要动她。”   许佩珊也有点生气了,却按捺着生硬地解释,“丁胥彦,我再说一遍。她是她,我是我,我不想在这个事上和你吵架。我把她当作你的过去式,想像一个素不相识的一样对待她。我更懒得在感情上动心思,我只在意你能不能放下她跟我好好过日子,一个已经分手的人有必要再纠缠吗?”   丁胥彦被她“纠缠”的字眼激怒,眼里寒光一闪,“你不用跟我讲什么道理。”   他把车门拉开,回头对她说:“上不上来随你。”然后自己坐进去,关上了门。   许佩珊无措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怔住了,眼眶慢慢红了起来,拎着包站在明亮的一角。她好想像冯星辰那样一走了之,可是她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最终绕到车的另一头坐进去。   丁胥彦烦躁的打着方向盘把车倒到主道上,踩油门的力道大了点就听到身旁的女人哭。他皱着眉松了劲,慢慢平复下来,心乱如麻。刚才他听到大道理的心情是不是和他曾经的姑娘心情一样呢?他心烦意乱,终究在离出口还有几米的地方,把车刹到了一个车位,搂住旁边的女人,揽过来反唇相覆,暴虐地吻。   他几乎疯狂地缠绕吮吸,将她的舌根扯得发麻,撞击着她每一颗牙齿,攻城略地,强势的侵占,吻得她不会呼吸,吻得她神经麻痹。第一次退让,妥协和道歉,“对不起是我混蛋,对不起我不该迁怒你。”   许佩珊无法抑制的哭出声,嗫嚅着说,“没关系。只要有一刹那你会想到我,会想永远记住我,那就够了。”   这一刻,才像一对情侣。   深爱不及相处。   ***   冯星辰想躲都不知道躲到哪里,站到墙柱后面塞上耳机,每换一首下一首都是情歌,没办法又粗暴地拽掉耳机刚好听到他们吵架,心里五味杂陈,蜷在地上捂住耳朵。   她早不如当初那么惦记丁胥彦,只是闹成这样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未几,摩托车引擎大力咆哮的声音呼啸而过,徐明占骑过了又掉头回来,转向她,在她面前堪堪刹住。   冯星辰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等他停稳了一脚踹在车头上,徐明占没站住就摔倒了,一屁股坐到地上,车压在他身上,他半天才拔出腿,爬起来抬车,嘀咕着讲废话,“我哥知道你这么暴力吗?”   冯星辰理直气壮的冷眼看他,“谁让你老吓我的?”   少爷挺胸,把车架起来叉腰说,“是你不信任我好吗大姐,你见过小爷我这么有分寸的人吗?这叫会控制,懂没吗?”徐明占一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就乐了,调侃道,“你知道令我最郁闷的是什么吗?情人哪里找,大嫂比我小。”他文绉绉的舞文弄墨,语气却痞里痞气的。脚踏上踏板,说,“我哥让我接你,要不要我带你去玩?”   冯星辰一脸不屑,还往后退了一步。   徐明占“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撸袖子穿太厚半天提不上来,恶狠狠的瞪眼珠子,“你是不是不信!”   冯星辰才不怕他,添油加醋地坦言:“是!你哥让我离你远点。”   徐明占暴躁的揪头发,然后又顺回他的发型,傲娇的说:“反正本来就不是他让我来接你的。”   冯星辰嗤笑一声,鄙夷地说:“我就知道。”   身后车笛响了一声,冯星辰马上转身欢欢喜喜的跑过去拍贴着黑色玻璃纸的车窗,少爷被冷落了格外不高兴,翻身上车。   徐振深降下车窗,先不管冯星辰,而是穿过她问徐明占,“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爷支支吾吾的半天,索性把头盔套在头上,抛下一句,“我马上走。”   冯星辰非常爽快的爬上他车的后座,像女鬼一样伸出两只手抱他,在他耳边问:“我们今天去哪吃?请我去摩天大厦看夜景好不好?”她兴冲冲的说完,又虚情假意的补上一句,“你要事情太多就算了。”   徐振深语气平平的问,“想吃法餐?”   “不不,我要吃西班牙菜。法餐量少规矩又多,我才不要吃那个呢!”冯星辰在心里都盘算好了,才不要他出主意。   天只是蒙蒙的黑,冯星辰就是不老老实实坐正,像只大大的金毛犬跪在后座趴在窗户上,不知道看到什么拍着窗户大喊停车。   徐振深还是开过去了。冯星辰失望的转过身,忿忿的指责他,“你干嘛不停车啊。”   徐振深只是淡定地说:“这里是公路不能随便停车。”   “……”   ***   车子在护栏中断的位置掉头,绕了一圈转到她刚才喊停的位置,冯星辰飞快跳下车,兴致勃勃的跑到蛋挞店前,只看到蛋挞箱的玻璃,没有看到橱窗玻璃,“嘭”的撞在橱窗玻璃上,像只几天没吃饭的无头苍蝇。   冯星辰回头看姗姗来迟的徐振深,转脸就对上他异样的眼光,摸着头可怜兮兮的解释:“这家店真的超好吃。但是不是连锁的,我吃过一次,后来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真的不是她恶疯了,更不是她蠢。   蛋挞店老板从里面走出来,问她要吃哪种。冯星辰手在玻璃上抓了抓,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然后又对徐振深说,“我想吃那个小的,每种口味都想吃。”   徐振深虽然收了那副“这跟我没关系”的样子,还是很无奈,对她说,“你跟老板说。”   冯星辰羞涩的舔着唇,跟老板许了她的愿望,老板就替她实现了,前提是徐振深付了钱。   冯星辰心满意足的咬着热乎乎的蛋挞,口齿不清的说:“我以为你身上不会带零钱呢!”她说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零散的纸币,然后很开心的说,“我第一次坐的士的时候那个的哥人特别好,我报地名还以为他不知道,结果他说就在后面不远,然后就按起步价把我送到的。我拿一百块钱给他他还特别耐心的找,告诉我大钱收好,零钱放在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所以我一直都有这个习惯。”   她蹦蹦跳跳的转圈,停下来碎碎念,“怎么没有上次好吃了……”   她疯疯癫癫司空见惯,徐振深已经习以为常,只问她,“你吃了这些还吃的下饭吗?”   冯星辰天真的说,“吃没吃饱和吃不吃是两个问题啊!”然后跑到车边催着他开车门。   车尾灯闪了闪,冯星辰就一马当先钻了进去。   徐振深看了看马路上的车流,绕到另一边开门,坐进去并不着急开动,面色沉静的看着前方,嘴里却缓缓说道:“只要你一分钟说的话超过十句,就表示你不开心。”   你们走到路上遇到过路灯亮的一瞬间吗?就是这样的巧合,两边的路灯齐刷刷的亮起来,像陌生的童话。   冯星辰垂着眼,唇动了动,良久,坦诚地说,“对啊,我不开心。”      ☆、第三十一章      旁边有个大百货,每当夜幕降临这条街都人头攒动,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不有勾肩搭背的情侣,还有携妻带子出来散步一家三口,大屏幕上滚动播出着S&W品牌代言的广告,嘈杂的声音都被关在窗外,徐振深沉默不语,就像被隔离在世界之外,看着周围人的喜怒悲哀。   冯星辰把挡光板翻下来,拉开内侧的镜子,推到尽头灯亮起来,她看着自己那张苦瓜脸百感交集,忧郁地说:“其实我这样图什么,这么多年我都只是在赌一口气,尝试再多东西,还是会一如既往选择自己想要的那个,始终穿新鞋走老路,一无所获。”   她灭了灯,神色黯然地说:“我说过我很讨厌我的那些表亲姐妹,可是我了解她们对我抱有敌意的原因。”她顿了顿才又开口,“独特的爱。全家只有我是爷爷的嫡亲孙女,他最疼爱我,我哥保护我,我爸妈不在身边也让我衣食无忧,我可以以我想要的任何方式长大,得到我想要的所有。就连我伤了脚,不想检查也不会有人勉强我。表面上看起来偏袒她们,可是仔细想的话,每一步都在为我着想。我没有那么多身不由己,我想早点结束这个游戏了。”   孤苦伶仃的冯星辰卸下她的一身盔甲,想穿上她皇家贵胄的公主裙,然后退避三舍,归隐山林,透露出了丝丝毫毫的倦意。   穿着制服的交警挨个车子贴罚单,徐振深扭动钥匙,打了一把方向盘汇入了车流。   沉默了半晌,徐振深突然开口,“那你有没有从头到尾完成过一件你想做的事。你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却不能坚持到底。也许事件在往后进展就会不一样,但你只愿意停留在以前的老位置。”   冯星辰无力反驳,把遮阳板收回去,怏怏说,“可能吧。”也许我唯一打算持之以恒去做的事情就是和你过一辈子,透过生活渗入生命。可她没有说出口,也是唯一一次能够有理有据反唇相讥,她却回以缄默。   她真是一个幸运到特殊的大小姐,就像冯诗瑶说的那样,喊打喊杀却始终不出手,像只纸老虎。遇火即焚,遇水即烂,遇风则垮,偏偏倔强的把所有无能为力的事统统归纳为她不想,或者懒得理,反正不是害怕——那天她在江边信誓旦旦许下的话哪能不作数。   什么是真理呢?就是别人说出口想拎起板砖砸过去,可骂给自己听就觉得相当有道理。有些话不说不是无法反驳,而是不知道怎么措辞。以往冯星辰都是隔岸观火,看着丁胥彦的同类装逼讲道理,再看着这样的人丑态百出。所有人都没有说也许并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即使说破了,除了一群和自己经历相同的倒霉蛋点头附和,什么也改变不了。   比起矫情和不高兴,她更乐意数数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个比她更惨的倒霉蛋。她一个人改变不了的,他们一群人仍然改变不了。可这一次她却心悦诚服的认同。也许因为喜爱,偏执的把他说的一切都当作对的,也许因为他句句戳在心坎里,字字描述的都是自己。无论是哪一种,此时此刻她都俯首帖耳顺从的点赞,而且在她的人生历程中从未发生。既然天赐恩宠,她得天独厚,始终扬长避短对她赞不绝口的,就绝对不会只有一人。   人各有命,冯星辰像演这一部独角戏,每个人物都很出彩,片尾却用殷红的字体写着无人生还。   冯星辰自导自演了无数人间惨剧却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抱怨迷宫的每一个拐角都是相似的。她在童话般的梦里想象过无数次盖世英雄身披霞光从天而降替她沉冤昭雪的情景,可没一个像徐振深一样镇定又犀利。哪怕把她气哭了一次,但这样沉稳迷人的男人实在做什么都心安,说什么都不烦。   实际上她自始至终都嫌弃着和丁胥彦共同演绎苦情戏码。   所有的没事、大度、忘记都在虚伪的心里暗示里变得深刻、记忆犹新,就像开水烫出的伤疤,你看着它鼓出触目惊心的水泡,一面安慰自己,一面忍痛戳破,然后在对方不经意给的温暖不易察觉的细节中残存下来,变成一瞬的黯然,在颦皱的眉眼里低到尘埃里,最后爱和尊严都所剩无几。她需要这种成熟的关爱,即使知道她所有的缺点也能心平气和的指出。包容、理解且毫无忌惮地坦言“你这里做的不对,怎样会更好”,于她而言徐振深就是一个可靠的大哥哥,不但温柔宠溺无所不能,还能扶植她成长,在平淡温馨的生活中学会生活,学会爱,泪痕犹在也不再悲哀。   冯星辰先斩后奏断了退路,就算他说的再有道理,也只有打着马虎眼摸着鼻子心虚。   这一夜冯星辰得偿所愿在徐振深耐心的服侍下吃到了色香味美的西班牙菜,沉醉在顶楼绽放着烟花的都市夜景里,像用刻刀刻在石墙上的传奇人物,风吹不到的整整一堵上只有他和她。   翻山越岭,早已无心赏风景。   ***   也许是否极泰来吧。冯星辰回了家还遇上一件高兴的事,孟一婷牵着哈尼来串门,顺便就把爱犬还给她了。   冯星辰抱着毛茸茸的大型犬大呼小叫,揉着狗毛又亲又抱,整个人扑上去,像见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冯星辰真的超激动啊,心血来潮跑到外面超市大手笔的提了两袋子排骨回来剁给它吃。   哈尼狼吞虎咽的把骨头嚼的“嘎吱”响,弄得旁边的孟一婷尴尬得不得了,讪讪说:“我真的没虐待它……”   冯星辰豪气冲天,潇洒自如的摸着狗头偏头笑着说:“没关系的,它是想我了。”   孟一婷看小姑子那么兴奋专注的会朋友,不得不把她的注意力转移到她想问的话题上,问她,“你什么时候答应和徐家订婚的?”   “就是他爸爸约我去喝茶那次。虽然是快了点,但是其实我没有那么草率。”冯星辰随口答,过了一会突然纳闷了,后知后觉的问,“我哥知道了?”   “没有啊,他这几个月都在进行一个封闭式训练。是爷爷叫我去吃饭提了一句,说请帖都在印了,还说你知道。”   冯星辰听了这话就觉得这事徐振深肯定也知道了。可和他呆了一晚一点没看出来啊!   孟一婷虽然温柔可还是明理的,尤其她大家族私生女的身份放在那样的环境背景里,这会就开始担忧了,说,“星辰你做好当一个妻子的准备了吗?要操心更多事,除了家长里短,还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你得学会交际应酬,和那些商家太太打交道,不能说的事情不能泄露,做什么也不能留话柄叫人说闲话,你应付的过来吗?”   冯星辰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着实被问住了,迟疑了一阵,认真又坚定的说:“我今天学习了一个新理论,觉得挺有道理的。我是冯家的继承人,将来又会是徐家的长媳。谁要是想拆散我俩,我就拆了谁。”   意气风发的二小姐底气十足,统治着她的王国,以她全部的信念和威严。      ☆、第三十二章      冯星辰是个人来疯,只要不是不速之客都表现得格外热情,拉着孟一婷邀请她陪睡,孟一婷很愿意陪她东扯西拉,可是中途徐振深来了个电话,她也就不再方便留下当电灯泡了。   之后冯星辰通了网络,握着手柄接上电视打游戏,直到哈尼趴在她腿上睡熟了。冯星辰这天晚上也睡得极安稳,第二天清早致电给徐振深叫他起来陪她遛狗。   徐振深好像还没醒的样子,声音慵懒的问她什么狗,冯星辰精神抖擞地说,“就是我养的那只德牧啊!我受伤把它送走了,昨天晚上我嫂子给我送回来的。快起来快起来,天气这么好,起早床锻炼身体了!”   徐振深在床上赖了一会,腿一蹬把被子掀开,穿上拖鞋开窗帘。天色已经亮了,可是路灯还亮着。他穿着睡衣看着窗外,清了清嗓子,问她,“你起床多久了?”   冯星辰羞愧地说:“我在床上坐好久了。外面好冷呢。”   仿佛就在他意料之中,只嘱咐说:“那你快点穿衣服别着凉了。洗漱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冯星辰满口答应,洗漱倒是快快的,可是搭配衣服混了将近半个小时。挂式衣柜上凡是用衣架挂的地方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架子,床上乱七八糟甩着换下的大衣毛衣还有杂七杂八得到裤子,冯星辰血战半天,终于换上了终极装扮,喂了哈尼早餐,就给它带上链子出门了。   徐振深穿着她送的运动系羽绒服,手插在兜里在树下不急不躁的等她。冯星辰老远就看见了熟悉的衣裤款式,衣服穿在他身上合不合身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穿的她上次给她买的那件。   冯星辰被狗牵着像只小苍蝇一样搓手,把手伸到嘴前哈气,看到他的帽子像找到了一个避风港,赶快探过去,藏在温暖的夹层里。   徐振深拉过她的胳膊,顺势接过她手中的狗链,抓住她的手握紧了放进已经捂热的口袋里,和她并排走。   社区的路都修的很宽,一般都能让两辆车错开通行。行道树的另一半是草坪,时不时嵌着两条鹅卵石路,像公园里一样有长椅,各种健身器材。冯星辰这个懒虫自从搬进来就几乎没在这里走过,每次都是急匆匆的走相同的路线,对这个大院子基本上都不熟悉,甩手跟着他走。   冯星辰邀请他出门是蓄谋已久的,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又磨叽着看准时机,不依不饶地问,“昨天你知道订婚的消息对吗?那你还和我说那么多。你是不是变心了。那天在医院里你哄好我以后一直冷冰冰的,而且我也是那天看见你和其他女人站在一起说话,你是不是身边经常有女孩子围着转。你把我娶回去必须对我好知道吗?”   她看他漫不经心的,气势汹汹地发问,“你知道得罪女人多惨吗?知道得罪我多惨吗?知道我闺蜜多凶残吗?知道我哥多爱管吗?”   徐振深根本不理解恋爱中的小女人多疯狂,淡定的看着她想表达什么。   可冯星辰看他无动于衷就急了,她这么感性,一激动都快哭出来了,“你看我笨手笨脚的讨好你自作聪明的想变成你喜欢的类型结果适得其反弄得灰头土脸你很得意是不是?难道你就不能……喜欢我一点吗?”   徐振深停下脚步。   脸一寸,一寸的靠近她,就差四五公分的时候说,“你怎么这么爱乱想。”   徐振深为了打消她的疑虑解释了他了朋友圈子,说到那些名媛淑女的时候神色没什么变化,“都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出于礼貌碰面打个招呼而已。目前见面比较多的不是已婚订婚就是恋爱阶段,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已经二十九岁了,日历翻过今年就迈入了三十,身边有联系的女性朋友也都接近这个年龄了。他又一贯不喜欢出席什么酒会应酬,也就没什么机会接触女孩,甚至在遇见这个姑娘前都没考虑过结婚生子。昨天夜里陆楚仪扯到题外话,跟她说,“你的小朋友好像不适合过咱们这种没日没夜勾心斗角的生活,你真的打算娶回家吗?”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总归是一条心。就算她走的慢点,我等的久一点也没有关系。我在等着她长大,哪怕我越来越老。”当然这些是不可能说给她听的。   生龙活虎的小姑娘一会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妍妍笑着抱狗顺毛和狗玩,又不好好走路,一蹦一跳,时而还跑,离得远了就牵着狗等他。看着她那么开心,就像他这么多年的快乐都赔在她身上了。   徐振深头一回吃到这么粗制滥造的鸡蛋灌饼,还是扛住了,给面子的吃完,然后换衣服送她去上班。   ***   冯星辰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去上班,结果发现手头的工作写在纸上的都多了一沓,等她问清楚原因更是火冒三丈。   上次许佩珊透露给她不能惹的人在下层钓了个凯子,强强联合更加张狂了,硬是把自己男人的活也交给她。冯星辰当然不乐意,可这回许佩珊也没能拉住,一气之下就冲进办公室把文件甩在了对方的办公桌上,冷笑一声,“仗势欺人也不能太甚,你这是什么意思?!”   短发黑衣的气质女人悠然坐在办公椅上拨弄着指甲,都没正眼瞧她,阴阳怪气地说,“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呗。给我男人省点力气。”   冯星辰掌风凌厉,一巴掌扇在女人保养得白皙紧致的脸上,怒气冲冲地回敬,“不要这么看我,我这也是给你男人省力气!”   女人眼里透露出不善之色,扬手就回了一耳光。   冯星辰也毫不示弱,又是力道十足的一掌还回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马上就剑拔弩张有打起来的架势。   对方还准备还手,却被人握住了手腕,她挣扎不能,手腕被捏得生疼,忍不住撒泼骂人,“松开!你想死吗?!”   “你可以试试。”徐振深幽幽说,放了手,语气却比寻常严厉数倍,虽然还是不疾不徐的,却给人更大压迫感,把她完全震慑住了,“公司章程第五十八条是什么。”   对方一看清是谁本来就吓了一条,气焰早被扑灭,面向他站好,不敢大声出气,再恃宠而娇也没胆当着这么多人面公然顶撞他,却仍不甘心,恨恨咬牙,趾高气扬地挑衅,“你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真的敢动我吗?那就别光嘴上说。”   “事不过三。公司的规定现在你已经违反了两条,处置你相信令尊会理解的。”再看眼神已经是深深的警告。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他百分之九十九不是仅仅威胁,讶然看着他。   徐振深不理会她,也不理会朝这边望的众人,视线转向冯星辰,“你跟我来。”   所有人,包括冯星辰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他办公室特别大,进门以后还走十几米才能走到办公桌。冯星辰的心路历程复杂又曲折,明明听他训别人,可还是被他那么严肃的样子吓到了,喉咙一哽,红着眼睛说,“你干嘛跟她翻脸,我敢这样是因为我随时可以辞职,你以后和她们家还有往来,现在你惹了她,以后怎么办。你看到的没错,是我打的她,她打我也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   徐振深那口闷气压抑了很久了,现在无论是听她说话还是回头看她的表情都会像千百把刀在捅。他但愿她不要那么懂事。他那么希望她长大,可以生儿育女与他婚嫁,可这一刻他不希望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脚步一顿,冯星辰紧紧跟在他后面又不看路,差点撞在他背上。徐振深蓦然转身,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又郑重的说:“我的耳朵听着你说谎。但心里根本不需要你说话。”   他那么认真的缓缓说话,每个字都清晰深刻,冯星辰既感动又震撼,蓄积的眼泪一涌而出,什么都说不出来,撞进他怀里不停流眼泪,手不自知的抓他胸口的衣服,翁声翁气地闷声问,“那现在怎么办……”   “明天我要外出办公,你要心情太差就跟我一起去,就当是散心。”顺便缓和一下火光四射剑拔弩张的关系。   对上他询问意见的眼神,冯星辰破涕为笑,大声说,“我要带上大狗狗!”   ***   冯星辰真的带上了她的大宝贝,她上车的时候陆楚仪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旋即一笑,对初次面对面说话的小姑娘说,“星辰是吧,你好,我是陆楚仪,有没有听说过我?振深倒是总提起你。”   冯星辰牵着狗上豪车本来就不好意思,又带着大背包完全当度假去的,登时更加难为情了,讪讪说:“你好。”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和徐振深坐在后面,她坐好不经意的瞟向后视镜,一惊,司机怎么长得那么像伊人的二哥啊……   她虽然和卢伊人关系好,但是和卢家人并不熟。因为卢伊人就是和她一样自立自强自主的洒脱人,和亲哥都不怎么亲密,只是守望相助,互相交换份文件都不说话的那种。而且卢卓尧不光沉闷,看起来也特别严肃,她每次见到都不敢打招呼,就算这种情况也不例外,看到了也不吭声。   车开了一会,停了一下,陆楚仪问后面的两个人:“有没有带笔?”   “没有。”来自徐振深。   冯星辰装模作样摸了一通也说没有,忙不迭请缨:“我去买吧!”她呆在这里太尴尬了。   冯星辰坐电梯到三楼的百货超市就为买支笔还排了十几分钟队,然后火速原路返回,开门的时候陆楚仪对她笑了一下,为了防止误会还是解释了一番,“刚才我叫振深给你让个位置,你直接从这边门进来近一点,结果他说你看不见里面就算挪了你也会开刚才出来那边的门。”   冯星辰的脸刷红,手足无措只好摸狗头。为什么在犯蠢这方面,徐振深总是这么了解她。      ☆、第三十三章      原本冯星辰是很乐意跟着他们出来避难飞,这会儿下了车才想起来他们此行目的是去办事。当自己是个累赘,索性主动提出来单独行动,逛街看电影都可以打发时间。徐振深就怕她在这乱跑走丢,当即问,“你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想去哪?”   陆楚仪看了眼后面浓情蜜意的未婚夫妻意味深长的一笑,体谅地说,“我和卓尧先去找今晚落脚的地方,你带她先玩吧。反正我们也不着急。”   此言一出冯星辰把头埋得更低了,红着脸不说话。徐振深却觉得没有什么合适,打了招呼就打开右边车门,就地下车,兵分两路,徒步穿越D市的步行街。   D市没有大都市那么繁华却处处洋溢着人文风情,墙上画着大花脸的壁画,让冯星辰想到英国街头席地作画的艺术家,想起双层巴士,她想和在她身边的人一起去。这里有民国留下的旧式洋楼,挂着牌子写着仅供观赏,前面还有缝制汉服的店。冯星辰眼尖看见最里面有制作鲜花饼的小店,也不打算拿哈尼当借口,兴冲冲的跑过去。   和徐振深走在一起从来不会挨饿,冯星辰特别不习惯花他的钱,让他请几次还好,掏钱包的次数多了她心里就不舒服。可她开始还扭扭捏捏婉言拒绝,除了两块鲜花饼这不吃那不吃的,最后就变成了:   “要吃吗?”   “不要。”   “加一个鸡蛋吗?”   “两个……”   出来走一趟本来是极消耗体力的一件事,可冯星辰吃得肚皮圆滚滚的,还在不断往嘴里送,手里拿着三四根竹签子穿的肉串,却怕给哈尼吃了它拉肚子,专门买了大骨头来喂。   徐振深迫不得已找了张桌子,两个人坐下来休息。   冯星辰的作风仍在,吃东西大口吞下去依旧细嚼慢咽,几次差点噎到,被徐振深勒令慢慢吃。她抓着竹签不放,占了整整两只手,徐振深就喂给她吃,手递到她嘴边就那么举着,看着她牙齿一咬一咬,耐心的等她把嘴里的吃完,轮到她吃手里串烧的时候才收回来,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   然后他就打起了哈尼的主意,想把哈尼寄存到朋友那里。冯星辰停下嘴里的动作,塞得满嘴根本不顾形象地答,“不好。你这样还不如不同意我带它过来。”   徐振深喉结动了动,冯星辰知道这是他在考虑问题的标志,而且马上就会开口,而且的而且,开了口就一定能说服她。   “它会被照顾得很好,跟着我们不方便。”   “能保证它不掉一根毛吗?”冯星辰态度坚决的反对,看上去有些蛮不讲理。   不碰它狗也会掉毛。   徐振深知道她强词夺理硬的不吃,却很讲道理,于是挑明了说:“附近的宾馆都不让狗进门。”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冯星辰妥协。   可是,这已经是第四次她抛下她的狗了。   ***   下午徐振深真的有事,接了个电话就要走,把她安置在电影院,嘱咐她就在这里看完联系他,千万别乱跑诸如此类的,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顺道也牵走了哈尼。   提前二十分钟检票,进去的时候电影还没开始,冯星辰就打电话给卢伊人,调侃道:“这下我体验到了传说中卖两张票,一个坐一个放东西的滋味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电影院去了?”卢伊人的语气听起来很惊讶。   电影院里亮着灯,屏幕上放着制片精致的宣传广告,人物因光线产生了微小的畸变,冯星辰俯着身子,把头低得接近前排座位,捂着嘴小声说:“我惹不起还不能跑吗?徐振深把我带到外面来玩了。嗯……你不用再帮我查谢持珏了。冯诗瑶跟我说他是我未来表姐夫。”   卢伊人在那头嗤笑了一声,“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天真呢?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婚结了还能离,男女朋友还能分,谢持珏要是女人能驾驭的能走到今天。昏君才会败在祸水手里。女人如果是祸水,男人就是魔鬼,还不知道谁被谁牵着鼻子走呢。”   冯星辰狠狠无语了一把,半晌压低了音量说:“我为什么觉得你在影射我呢?”   “你怎么总往自己身上想,我就只想告诉你多长几个心眼,人心本来很恐怖,你不愿意惹别人,人家如果对你有杀心一样躲不掉。现在你知道谢持珏不是善茬就离远点,不用刻意怎么样,不要往上贴就行了。”卢伊人语重心长地说。   眼下的冯星辰就像买东西被人使小聪明压称,后面有人好心提醒了一样醍醐灌顶,却多了些隐忧。她不知道怎么防患未然,却已然感受腥风血雨扑面而来的气息。   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情,必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说不定一夜惊变就天翻地覆,冯星辰心如擂鼓,内心忐忑地问,“我该怎么办……我昨天才和轩昂奈代言公司总经理的堂妹闹翻了,马上还会宣布和徐振深订婚的消息,事情都牵扯到一块了,我现在特别怕出事。别再说我横冲直撞像螃蟹了。我就是有钳,任性。”   影院陆陆续续有后来的人进来,要冯星辰让位,她索性出了所在的大厅,到旁边没人经过的过道里打电话,脚步声在松软的地毯上销匿,她特别清楚的听到卢伊人的声音:“那就订呗,该来的总会来,有徐振深照顾着你点也好。不是我说你,该担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干着急。她惹你你不知道把她剁碎了端徐振深桌上去,还真怕给他添麻烦。”   相谈甚欢,冯星辰转悲为喜,一下就笑出来了,“谁怕她了,分分钟秒杀好吗?”说到这其实她有点心虚,当初她扇完巴掌可光顾着小孩子家的置气了,要不是徐振深突然出现她真不知道怎么收场。难道要一直互扇到明天吗?想着她就心塞,“我也就是手段少了,不然也不会任她欺负到忍无可忍。”   “你还想用什么手段,你以为她会用什么手段?在你表姐那吃了那么多苦头还不走心。”卢伊人一连串追问数落她,也给她指条明路,“像她这种作威作福千金小姐除了拿软柿子捏还有什么能耐,除了添乱或者惹点麻烦让你处理也不能用什么实权。真正可怕的是签了字的合约。你以为徐振深把你调到公关部为什么,真打算让你和那群女人演宫斗大戏?”   卢伊人实话跟她说:“你在的这个位置是公司最后的防线,看着以往的案例也能学点东西。虽然砸到身上的都是真枪实弹但的确是个历练人的好地方,你想的太简单又太复杂,有点南辕北辙的迹象。放心吧,你男人既然给你穿上了防弹衣就不会让你受伤的,你大胆的往前走就好。估计徐振深得感激我祖上三代,不跟你讲清楚你连到最后都不会明白。”   冯星辰也没法改变自己后知后觉的神经,现在知道了也为时不晚,至少她有后盾,就算她再糊涂白痴,也不会沦落到死无葬生。里面的片头已经放完了,隐约传来男女主角对话的声音。她吐了口气,总结说:“也就是说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却不能提心吊胆疑神疑鬼对不对?我装了这么久傻,只怕有一天变得真傻。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得自己好好想想,先挂了,回去聊。”   屏幕上放的是时下最热的名角的新片,没有前因后果,逻辑混乱,主题也不明朗,唯有演员演技不错,也许因为刚才通话错过了最重要的片段。冯星辰昏昏噩噩看着人物嘴唇开闭,时而从不同的角度向四面八方蠕动。   看着各种阴谋诡计被主人公用三头六臂应对,见招拆招,总是有无数巧合堪堪避过灾祸,从头至尾的金手指大显身手。   真无聊啊。她看着电影里播放着各种生死离别,可是她像被音乐操纵的木偶,只有在动人音乐响起的时候挤出两滴眼泪。剧情狗血得像永远不可能发生,可她知道,里面反应的人心种种,都会在岁月的检验下原形毕露。   结局播完半天都缓不过来,放空一刻钟,直到走出观影厅才发现那其实是别人的人生。   谢幕的时候徐振深还没有赶过来,她打电话找他,听见他声音的一瞬有股莫名的冲动,说话不自知的哽咽了。徐振深在那头以他的镇定安抚她,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冯星辰移开手机,重重吸了吸鼻子,又拿回来说:“我看的是爱情片,是个悲剧。”   然后她听见徐振深独有的、熟悉的声音,以那种低沉又令人心神安定的语调说:“那只是电影,我们不会那样。”   大厅里都是在出口等电梯的人,冯星辰扎在人堆里,深深动容,不知道因为空调还是人身上的热气,浑身发烫,眼泪却更多了。      ☆、第三十四章      Edward A. Murphy提出过一个定律,即如果有两种或以上选择,其中一种将导致灾难,则必定有人会作出这种选择。事情往往会向你所想到的不好的方向发展,只要有这个可能性。比如你衣袋里有两把钥匙,一把是你房间的,一把是汽车的;如果你现在想拿出车钥匙,会发生什么?是的,你往往是拿出了房间钥匙。   冯星辰就拿错了钥匙。   她跟着徐振深出来带了CD机,晚上她声音放大了点就把正如火如荼思考问题的徐振深引来了,然后二话不说直奔主题,问她,“能不能把你的CD机借我一晚?”   冯星辰听得正嗨,热情高涨,激情洋溢,兴冲冲的就说:“你想听吗?就不借你!”   徐振深沉默几秒,淡然又平和地说:“我想安静一晚。”   就是这句话不知道触到她哪个点,神色骤变,茫然看着他,唇动了动就把机子关了,像挨骂的哈尼一样兴致缺缺的耷拉下耳朵,到一边的床上坐着掰指头。   无人游说徐振深都把照顾她当作义不容辞的责任,从各个方面关照她容忍她,冯星辰心怀内疚,觉得自己挺不懂事的,她年纪又轻,更难控制内心的动荡不安,受一点指责就明显的表现出来。   徐振深整个晚上都在接电话,根本没功夫搭理她,冯星辰更不想摆脸色,直到徐振深过来跟她说哈尼急性肠胃炎犯了,下午不肯吃东西,一直拉软便,傍晚竟然拉出血了。   就在一瞬间,所有事情都变得糟糕,恶性循环,一塌糊涂。   哈尼在别人那养了三年,又跟了冯星辰五年,已经是即将寿终正寝的老狗,可这么多年陪伴,感情绝不在于这五年。徐振深借了卢卓尧的车钥匙带她去宠物医院,冯星辰哭了一路,眼睛肿的像核桃一样,憋着一口气抽泣,“我不该出来的,它都那么老了我还带它到处跑,把它存到别的地方,都没有理它,它肯定特别难过…….”   一股钻心的痛如海蔓延,车窗紧紧闭合着,一车都是她自责又绝望的哭泣,徐振深脚下的油门下压了点,又怕车开快了她不舒服,只能在宽广的主道上保持着七十的车速奔驰。   最后冯星辰几乎是跳下车的,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她相依为命的伙伴被折磨着,她也苦不堪言。徐振深加快步伐追上她,把她领到位置。冯星辰看到哈尼的一瞬眼泪就雨水一样流下来了。   哈尼病怏怏的趴在特制的床上,奄奄一息,眼睛都睁不开,看到她来费力地睁开眼,目光竟然像在安抚她。冯星辰转向宠物医生,只看见对方摇头,死死抿着唇,捂住下半张脸,又回头走到了哈尼身边。哈尼老泪纵横,眼角真的带了泪水,这是冯星辰第一次看见狗哭。   她已经泣不成声,弯下腰抬起它的爪子放到自己手里,皱着脸咬唇,然后慢慢滑下去和它的视线平齐,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   哈尼艰难地伸头,用舌头舔她的手背,可是它病的太厉害,舔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一切都被原谅的眼神看着她,特别温柔。   地面瓷砖冰凉,隔着裤料她都能感觉到森森寒意,可是她眼里只有她的狗,用另一只手抚摸它,顺着它的毛轻柔地抚摸,平时一碰就躲的耳朵只是颤动了一下。她真的好难过。   冯星辰一夜都守着她的狗,徐振深大概也忙完了他的事,整夜守着她。   哈尼的死亡可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一屋子的人都知道,可就冯星辰最难受。一部分原因是她长情和朝夕相处的陪伴,更多的是因为她没有尽到一个主人的义务和责任,她抛下了它很多次,它却不责怪。   这样熬了一晚,回去的路上她带着黑眼圈直打瞌睡,哈尼趴在她大腿上,她一直上下点着头,好几次差点撞到前面的椅背,徐振深一边肩膀给她,扶稳了在颠簸途中摇摇晃晃的她,冯星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徐振深的床上,哈尼已经不见了,徐振深说把它送到了更好的兽医那里,一定会好起来。   冯星辰为了找哈尼光脚走了一圈,抱腿坐在他的英式老沙发上红着眼睛不说话,看他在自己面前坐下,倔强地说:“我再也不想养狗了。”   她希望离别永远不说再见,重逢很简单,希望所有祈祷有机会还愿,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意,只剩下世事无常心酸。   这是她的错,不该怪徐振深,可是现在不想和他说话极了。   窗帘没拉开,她坐在一片阴暗里,只有闪着水光的眼睛发亮。冯星辰垂头丧气地发呆,徐振深蹲到她面前,替小姑娘擦眼泪,把她湿漉漉的头发扒到耳后,冯星辰抬头看他,心里自责得要命,只有这时候她觉得自己自负且无能。她想再做那个娇滴滴的公主,就算徐振深再厉害也不可能拯救她的未来。   时间没有静止,生活还在进行,就算哭得肝肠寸断冯星辰也得回公司上班。本来想带她散心,没想到反倒弄得她更伤心,徐振深看着这样的她心疼不已,可这一片天昏地暗如天地初开的混沌中,他眼睁睁看着他可怜的小姑娘独自坐了一会就自己站起来。   ***   上次和冯星辰闹矛盾的女人叫梁晶,不光个性飞扬跋扈,说话也带刺,她没有Sally的手段,终日拾人牙慧,在公司里其实十分不讨喜,可有Sally罩着。冯星辰外出的空档Sally出差回来了,一出现就带着趋炎附势的小跟班,不屑的眼神看得冯星辰格外不舒服。   Sally见到冯星辰先是妩媚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这就是谢总帮忙请假的女孩?人长得是挺漂亮,就是不知道能力怎么样?现在表里不一的人太多,就怕眼拙。”   冯星辰暗叫糟糕,可这个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女人一登场就给了她明目张胆的羞辱,如果不针锋相对,过了这一村公司上下都得嘲笑她。   合理的解释只给愿意听解释的人,现在对方刻意刁难,冯星辰也是一笑,“我换部门之前听说Sally姐您亦庄亦谐,今天见到真人。”她清晰的断句,对上眼前阴恻恻的眼神,“果然亦庄亦谐。我才转部门,不求您照顾只希望您平等对待。”高抬贵手。   她这式太极打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刀光剑影,把对面一班人马气得不轻,梁晶当即沉不住气了,冷哼一声,“是什么给你的底气让你这么和Sally姐说话?”   冯星辰冷了脸反唇相讥,“不能因为我和你有过节你就把我当节过。之前我有不对,但是你趁着Sally姐不在擅用职权假公济私就对吗?”   如果Sally暴怒绝袖而去,那么众人都会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一号人敢跟Sally对着干,可偏偏Sally拦住了梁晶,微微一笑。实际上是似笑非笑,“冯星辰?好我记住了。公司对新人一向照顾,我会对你多加关照的。”   奇怪的港腔说得冯星辰头皮发麻,心下猛地一跳。   于是变成了众人都知道她得罪了Sally。   闹这么一出以后流言蜚语铺天盖地,洗手间作为第一传播源,里面就没停止过议论,以至于冯星辰刚到门边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你们看到没,什么叫不知道天高地厚?”   “就是,她以为她是谁啊。居然一来就顶撞Sally。那天她和Summer打起来才叫狠。”   “那有什么?人家还不是有人撑腰的。有没有听说人家在销售部就吃香,实习期间就给谢总灌了迷魂汤,别小看人家,说不定床上功夫了得呢?”   随后就是一串笑声。   冯星辰推门而入,里面成功噤声。   她径直走到洗手台,没事人一样打开水龙头,淡漠的洗手。几个嚼舌根的女人面面相觑,惊讶之后就是轻蔑,一个个都急赶着出去。   水没有关,冯星辰弯着腰垂眼看着手不冷不热地说:“知道背后说人的是什么人吗?知道背后说人有什么下场吗?如果我真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你们会怎样,知道吗?”   冯星辰把手直接在池子里甩干,踏着高跟鞋走到她们面前,昂首挺胸看着她们,一行人都愣住了,冯星辰再没什么话,就出了门。   至此以后闲话就没断。   冯星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看文件,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正郁闷着,头顶覆盖了一层阴影,眼前一暗,她狐疑地抬头,发现徐振深就站在她面前,用不大,却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早上拿走的是我的钥匙。”   无数惊异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      ☆、第三十五章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冯星辰在众目睽睽下低头在包里翻找,她以为徐振深只是为她解围的,没想到真的拿错了,尴尬地虚握着拳,把钥匙藏在手里,偷偷塞给他,尽管已经不必要这样了。      冯星辰的睫毛很漂亮,以前她睡着的时候他就仔细观察过,是向上自然翘起的,和她马尾的自然卷一样,很长,遮在她水灵灵又大的眼睛上,像安静的芭比娃娃。徐振深静静看了一阵,淡淡提醒,“笔要滚下去了。”      经他一提冯星辰垂眼看桌子,笔真的快滚到桌沿,再不管真的会掉下去。冯星辰忙不迭去按住,结果伸手助它一臂之力,一掌直接拍下去了。“啪嗒”一声格外清脆,惨不忍睹。      她从地上捡起笔的时候徐振深已经离开了,留给她一个背影。她赶快在纸上涂画了几下,笔芯已经摔坏了。      其实她不知道徐振深想的很简单——她就算闹绯闻也得是因为他。      冯星辰盯着笔沉默许久,重新振作,努力识读密密麻麻的文字,黑压压的小方块像不停跳跃着,摇摇晃晃。她集中精力艰难地辨认,再不管议论纷纷的声音。心无旁鹜的完成一件事,不顾艰难险阻坚持到底。      一星期后等待冯星辰的是结束青春期两年多的婚纱,意大利著名设计师特地到中国给她量身,数十套手工缝制的小礼服供她试穿。      冯星辰驻足橱窗边上,睁大眼睛,看着一件蓝色简约风,镶嵌着环抱在钻石中的蓝宝石,“好漂亮诶。”      头顶一只大手覆上来,徐振深缓缓开口,“进去吧。”      冯星辰讪讪直起腰,抱着他的胳膊往里走,问他,“你为什么今天带我来这?”      “只有今天设计师有时间。”徐振深把她从左边换到右边,搂着她进去,还不忘提醒她小心台阶。      冯星辰一愣。是不是她多心,为什么总觉得徐振深不那么爱她......      ***      门口马上有人来拉门,然后叫他徐先生。      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小姐拿出几套小心翼翼地托着,又把假人模特抬出来。洁白的婚纱闪闪亮亮发出圣洁的光,比童话还梦幻。      手绣的珍珠精致地排列成吉祥的图案,价值不菲的钻石点缀,没有撑起所以飘逸如仙的下摆,编花的纹路,冯星辰摸着不知名的布料整只手都在颤,探寻的目光投向徐振深,四目相对,他已然心中有数,“穿上试试。”      试衣间里四面都是镜子,冯星辰简单的把头发盘起,露出清晰的锁骨。她把衣服一件件脱掉,冷飕飕的空气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冯星辰怕冷又虔诚地套上,可是拉链在背后,手够不着。      她把门推开一条缝隙,探出头来朝坐在沙发上等她的徐振深招手,徐振深很快起身,以为她穿好了,结果过去还是亲手给她拉上。      冯星辰感觉拉链到头,后背也暖和了,腰上缠上一双手,紧接着就感受到了手指上的凉意,指环套上她的中指,没有缝隙的指环上嵌着一颗星星形状的紫宝石。没有深情的告白,只听他在耳边低低醇醇地说,“让哈尼看着你订婚。”      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冯星辰用另一只手捏着边缘转动,低头去看。      ***      哈尼托付给徐振深一个精通兽医学的朋友治疗,怕未婚妻子无心做正事又闹得伤心,也就没有再提。      这天起冯星辰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哭不笑忙于工作,连抱有敌意的同事都不敢跟她正面叫板。一是因为徐振深那头压着,二是她能力透露出来,周围人惊觉不可小觑。她全力调整状态,势头渐猛,好几次梁晶找她麻烦都被她兜着圈子化解,连徐振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闲言碎语也没有断,对她外干中强也是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都有,上位谈,阴谋论,心机婊骂得不堪入耳,可那都不重要了。冯星辰一心一意变得更强大,举一反三进步得惊人。      没到两个星期就到了两家约定的订婚宴,宾客云集,都是社会各界的名流。      卢伊人来陪她穿的也格外漂亮,礼服精美却不喧宾夺主,和她一起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      冯星辰抱着哈尼的神色已经不再那么伤心了,让垂垂老矣伙计以最舒服的自私趴在她腿上。      卢伊人看到这样的冯星辰特别感慨,和丁胥彦分手那会儿她也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冷酷嘴也厉害,实际上只不过麻痹了自己。大学的时候宿舍不查寝哈尼就一直跟着她撒欢,也是这个季节过年的时候冯星辰就特别开心,元宵节过节的时候把牛角灯戴在狗头是到处乱跑。尽管也是天寒地冻,却分外暖心。      缄默无声之际,冯星辰却先开口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像什么都憋在心里?其实我早就做好准备,从答应订婚那天起,我就必须这么做了。”      卢伊人不可置否,“我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承认,怎么做就看你怎么想了,超人也是人啊。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看你那么对付她们其实挺大快人心的,一直给你指路,说实话,都是误打误撞走对了。”      冯星辰白她一眼,“走到今天这步你才跟我说这个?”她真的把她当初说的话都往心里去了,没想到运筹帷幄的军师竟然是南郭先生,可是又不是那么在意,说起来还得感激,“这么多天我把Z市的关系都弄熟了,不管哪家功夫怎么混着练,没有走火入魔我就觉得很幸运了。”      “你可别这么说,我罪过大了。”卢伊人和她开玩笑,啧啧称奇,“我有点不刚相信,你变脸变得比川戏都快。今天我一进门就嗅到你身上一股戾气!不是说好躲你男人背后当他的天使吗?”      要不是哈尼在腿上,她肯定追着卢伊人打啊,冯星辰横眉作势去打她,终究是笑了,“天使也得去打恶魔啊!既然上帝派来的肯定不能吃白饭啊!不知道被动挨打的人被激怒多可怕吗?”      卢伊人往后躲了一步,肆无忌惮地挑衅,“对啊我看到这么大一只!”      冯星辰张牙舞爪,半晌静下来吐气,唇角还泛着笑意,“虽然我现在没什么立场说这种话,也不会再自恋的指望所有人都喜欢我,但我觉得谢持珏的冯诗瑶他俩肯定有猫腻。都说我心机婊,我真的好想秀优越。我呢是徐振深明媒正娶的太太。别笑!”冯星辰怒目。      卢伊人已经岔气摆手,“不笑不笑。”      冯星辰又继续说,“但是她明目张胆在利用谢持珏,谢持珏也在利用她。我不知道那个男人脑子里怎么想的,可我和冯诗瑶……应该说她撩拨我这么些年,我还是了解她的。她一直都想取代我拿到家族的继承权,又好面子抵死不承认,想方设法挤兑我。仅仅我知道的,我几个月前脚伤是她弄的,谢持珏是她更早就预谋好的美男计,我不知道她怎么说服的谢持珏,还是用其他手段,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那天她打电话问我和徐振深进展怎么样,我就又怀疑她把徐振深也当作棋子,听了你的话心里更加不确定,问东问西用各种方式试探。她就想我自己闹出什么乱子,拒婚逃婚,她好扮红脸。可惜老天赐我一段良缘,没让她得逞。我不够聪明不精于算计,可还是有脑子的,我就相信苍天有眼,等着因果报应。”      卢伊人心有计谋却也怕给她添乱,索性跟着她顺其自然,问道,“那你下一步怎么办?”      “我理了理几个巨头公司的关系,顺便把我这几年不要命的谈恋爱落下的功课补了补。我现在在公司一炮打响不知道是多少人的眼中钉,今天把身份暴一暴又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他们就不会在意我之前怎么样了,我只有努力变得更强,背着他们偷偷变成他们传的那样深谋远虑,不然收不了场。”冯星辰摸着狗毛低头无奈地说。她前几天都是在耍花腔,骗的了围观群众,却骗不了心明眼亮的葱姜蒜,到底有多少虎视眈眈的老狐狸隔岸观火她并不知晓。      卢伊人就叹气,“我现在也只有祝你好运了。冒这么大风险,这么不计后果不怕后悔吗?”      冯星辰就得瑟了,“我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今天我嫁给徐振深,我爸妈也要回来,我就算谁都不信也不能不信世上最爱我的两个人,他们会给我出谋划策。还有哈尼,即使它只能看着我结婚,我也会努力长大的。之前我是有些心浮气躁了,因为我什么都是第一次,我希望有一天我做的可以赶上之前夸下的海口,一定还有时间。”      她越说到后面越流露出丝毫抑制不住的失落,可仍旧很笃定。其实卢伊人最懂她了,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加油。”      “伊人,是不是男人都不喜欢给出明确的是或者不是?”冯星辰突然问。      卢伊人一怔,她意味深长地一顿,突然笑出来,“如果你是说徐振深的话。那是因为他傲娇啊。”   ☆、第三十六章      一个订婚宴置办得热闹又隆重,到结婚又是一番折腾,可两家人好面子都不嫌麻烦。冯承凯和妻子大老远从美国赶回来,冯星辰十多个叔叔伯伯也远渡重洋前来祝贺,除了冯剑豪因为任务在身抽不出空,女方这边算是到齐了。   冯星辰才知道徐爸爸为什么脾气那么好,徐妈妈被徐振深形容的那么女强人,可实际上是个风风火火的辣妈,估计徐振深那个不爱说话的性格也源自母亲。说一句话敢顶嘴一天都能听着念叨了。   徐妈妈在人前端庄又得体,人后帮着打点操持,给人一种勤快利落的家庭妇女形象。冯星辰好歹是大家闺秀,就算平时有徐振深百般袒护,也不敢在未来婆婆面前恃宠而骄,连给狗安排席位说起来都有点荒唐,更别提大声说话了。   可是徐母人好啊,真心把她当小公主护着,冯星辰看那阵势就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担心婆媳问题了。   徐振深不能见冯星辰,不代表徐母不可以见,进化妆间的时候就碰到了,热情如火地说:“皮肤好也得注意保养,不要上太浓的妆,白白净净的就挺好了。早听说冯老将军的孙女水灵,你在冯家是掌上明珠,嫁过来也不会亏待你,要是那小子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收拾他。”   冯星辰挺不好意思的,第一次见到爱人的妈妈就倍受关照,承蒙厚爱,不能不理不睬,更不能得了便宜卖乖,她神色尴尬地改口应道:“谢谢妈,我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喜欢他,也觉得他的家人都是特别好的人。”   徐母喜欢耿直又会说话的姑娘,听了就笑了,也不妨碍她化妆,放她进去了。   冯星辰今天见到的人一波一波的,从徐母开始就没间断过。只有徐父看到她只是会心一笑,慈祥地夸她漂亮而已。   今天徐明占穿得特风骚惹眼,酒过三巡就蹦过来请安,嬉皮笑脸的,“嘿!嫂子,和我哥动作这么快,都没知会我太不够意思了,我不高兴了!”   冯星辰疑惑,“徐振深没有给你发请柬吗?还有……我嫁我喜欢的人,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徐明占被她说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四两拨千斤的说,“反正就是知道的晚了,小爷我不在意。你是我嫂子,今后你俩吵架我肯定站你这边!”   这张嘴太不会说话了,冯星辰恨不得不顾淑女形象的上去扯烂,打闹着把人赶走了。   冯星辰自然也见到了和爹妈一起出席的梁晶——因为她没提前对门童说一声别放她进来。她存心想让飞扬跋扈的天之骄女看出戏。梁晶的脸色果然很难看,从笑逐颜开一下变得刷白。不是她还能假惺惺的逢迎,冯星辰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内伤的太严重。传话筒即将发挥功效,她心里一阵窃喜。   可当冯诗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局势就反转了。从彼此看到的第一眼就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冯诗瑶挽着谢持珏出场,也博了众宾的眼球,都上前问候一两声,碍于主角不是她才简单讲了两句。   冯星辰心里有点虚,毕竟从谢持珏跟她玩暧昧的时候那点进退得当来说必然是个狠角色,现在竟然公然和冯诗瑶出入公开场合,疑似小情侣,说不紧张是假的,顿时感觉泰山压顶,非真爱说站不稳脚了。   看出她心慌意乱,陪在她身边的徐振深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紧紧相嵌,几乎是拖着她正面迎敌。冯星辰虽是看不惯这个奥斯卡影帝,却也不惧她,要不是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神枪手,她也不必这么视死如归了。   冯诗瑶拿着大小王底气都足了几分,笑容满面的和她打招呼,“星辰,恭喜你得到幸福。”   下定决心的冯星辰从容以对,“应该的。承蒙表姐‘照顾’,也祝你早日找到‘照顾’你的人。”   冯诗瑶分明听出了她话里有话,还明目张胆的打太极,“我身边不是还站着一位吗?星辰你明知故问可是对谢总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她说出口的是不满,可更准确的是怨念。前因后果冯诗瑶清楚得很,现在却假装不知明摆着就是要调出徐振深的疑心,将她的小心思一网打尽。可徐振深早就知道底里,不动如山,就像浑然未觉,冯星辰知道他的意思,笑吟吟地转战谢持珏,“是啊。谢总这么快移情别恋着实令我很意外。”她语中带刺,话里机锋明显——明明是人家蝴蝶双飞,硬生生被她说成受创移情。   冯诗瑶表情一僵,脸冷了下来。   谢持珏城府极深,不容人看出他的心思,意料之外的将冯诗瑶一揽,说了声抱歉。徐振深则面无表情带着冯星辰点头错身,礼貌却不给面子地抛下他们。   冯星辰跟不上他的步调,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   “你和谢持珏生意上没有往来吗?他和冯诗瑶过从甚密,从今天看关系也不一般,你怎么就敢得罪他?要不我牺牲小我……”冯星辰在旁边手舞足蹈喋喋不休,脸上的表情是九成九的玩味,装模作样的贤良淑德尽散。   徐振深猛地回头,眼神犀利,“你敢。”   奸计得逞,冯星辰出于私心的假意试探换得了一个满意的结果,笑得幸灾乐祸,悉听他教导,“跟你说清楚了,你小打小闹没问题,我不管你拿谁撒气。但不要出了事自己对付,或者想着牺牲换取,尤其是这点。听清楚没有?”   之前他生怕一不小心就替人做了嫁衣,眼下就怕她改不了任性自己出手闹得遍体鳞伤。他曾暗下决心她受一点伤都在意,怕她越挫越勇真傻到把定时炸弹绑在自己身上和对手同归于尽。   “不会哒!”冯星辰愉悦畅快地说着甜言蜜语,“我现在属于你了,爹妈给了我生命本来就由不得我挥霍,今天又添了一个你我才不会傻到炸碉堡。”油嘴滑舌的小姑娘也会了巧言令色这茬,只不过用得惨绝人寰。   徐振深趁着他们走到没人的地带,抬起她的下巴,唇印上去,轻轻啄了一下,眼神百分百严肃正经,“不要不当真,会有惩罚。”   一般来说多年不近女色的男人除了不行有怪癖外,也有十足的性格因素。虽然平日里徐振深与人为善,非常好相处,体贴又温柔,可她也见过他被惹毛的几次,绝对有十成的威慑力。冯星辰调皮得很,平时也没少和他插科打诨,可现在和他已经是名至实归与夫妻无异的亲密关系,日后也要并肩攘外,遵守规则也是应该的。冯星辰离他近,嚣张的主动上嘴咬了他的唇一口,和他约法三章,用讨好的语气说:“你不用这么恐吓我,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好不好?我不要你给我擦屁股,做错了你就教训我。我善后。我给你添麻烦也不是一两天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样?”   她温顺乖巧态度良好,徐振深见惯了她为所欲为的样子,一时不适应,其实也是怕她敏感脆弱被打击了想不开,可她眼下跃跃欲试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你清楚就好。”   冯星辰在外斗智斗勇的后果就是面对他的时候格外爱撒娇黏人,对此徐振深表示很受用。刚才记者里三层外三层拍照的时候下意识的护住她,她体格娇小,玲珑如玉,像小鸡一样近乎是被他抱到里面去的,第二天报纸头条舍它其谁,有的戏看了。   私底下冯承凯一回国已经找冯星辰聊过天,大意就是让她在S&W把根基打稳。不管哪吒闹海还是大闹天宫,实在走投无路就回公司打理,他来给这对乱世佳偶撑腰,只不过年轻人的世界不到迫不得已他不会插手。冯妈则心疼女儿,想打发她游山玩水周游世界被冯父拦住了。他作为冯家的头号顶梁柱寄予了期望在女儿身上,虽然从不把她和人比,也不希望她成为实实在在的温室花朵,主张生男生女都一样,不经风吹雨打成不了气候,于是冯星辰还得回公司恶战。   第二天冯星辰一进公司都是“哦,原来是这样的”了然样。有前来巴结的但不明显,可许佩珊和她的关系却越来越疏远了。冯星辰和她之间说不出的尴尬,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互通有无。有什么无形之中碎了,无人搭理。   没几日她就后发制人放大招隔山打牛收拾梁晶,Sally明里暗里的回护,却只敢打拉锯战,倒是梁晶恼羞成怒,背后坐享其成的几条大鱼好梦正酣就被她给钓了起来,一时烽烟四起,乱成一团。尽管三番五次受到警告,梁晶已经失了心智,不择手段予以反击,战争进入白热化。   徐振深开始还管管,时不时整顿,后来只在大局上花心思,索性放任她们闹,眼下的S&W杀气腾腾,他只关注着阴暗处伸过来的魔爪。      ☆、第三十七章      S&W风雨如晦,满城尽带黄金甲,冯星辰已经能独当一面,可朋党少的可怜,凡是她到的地方一干人等如鸟兽散,剩下几个没走的都傲气非常,视她为杀父仇人。可就在这时候举办了易主后的第一次年会。她有像模像样礼服,却没有可以说得上真心话的朋友,许佩珊虽然刻意躲她,到底还是关心,愿意和她掏心窝子说话。   似乎每一对搭档都相谈甚欢,冯星辰孤零零拿盘子端了几样点心,食不甘味,焦灼不安。许佩珊看见了她,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走过来,好心问候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   冯星辰有几分讶然,连忙收起了恹恹的神情,微微一笑,“想一个人呆一会。”   可惜晚了几秒,许佩珊把她的沮丧尽收眼底,冷静道,“星辰,你知道为什么大家宁愿巴结梁晶也不愿意招惹你吗?”许佩珊托着高脚杯站在她面前,语气和缓地说。她顿了顿换了只手把酒杯放低了点,“其实你们两个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都分不出伯仲,大家一致觉得你们俩都惹不起。但是她跟在Sally身边多多少少耳濡目染学了些做人的……也说不上伎俩,顶多是圆滑。攀高枝的会觉得和自己是一类人。看不起她的人也要认她的权势。”   冯星辰抓不住重点,眼带讥诮避重就轻地问,“那你呢?你属于哪种?”   “你看,就是这样。”许佩珊苦笑着扯扯嘴角,“连问的问题都这么咄咄逼人。”她不紧不慢地说,“稳定就好,大家都不太喜欢惹事的人,你来以后整个公司都动荡了,不知道谁放了风声说要裁员,所以才抵触。也许是你势头太劲,不知道你是大小姐前我们都以为你急功近利,知道以后就当你杀鸡儆猴。”   冯星辰在沉思中不说话。   不止一个人说她自作聪明、自说自话,她可以执拗到底,装傻到底,可她不愿意做这样的人。她一直以为内心诚恳,不管外表怎样倨傲总有人理解,可现在看来不全是这样。没有一个人让她张狂而不付出代价,也许有,却不总是在。   千疮百孔的心血流不止,冯星辰觉得很累,精神不是很好的说:“可能我没好好认识自己,只觉得很迷惘,谢谢你在这种时候提醒我。也许尽心去做的事情到底也只能做成这样,是我性格太差,能力不够,时间太短,等不及我改。”   “你也别这么消极。都会好起来的。我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今后能融进来和大家好好相处。听说你订婚了,本来想祝贺一下又没有立场。”许佩珊笑笑,“总之你懂的对吧?”   冯星辰不好说话。可能每个人在接受别人灌输一种理论的时候都不服气,也许慢慢接纳的过程中还是会叛逆的不服气,最后经历了一些事情在那些传授的人不在身边以后才会坦言说“我觉得他当初说的是对的”。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我其实不消极”“你不懂我”,却比以前更加成熟沉默。   潜移默化的,她已经变了许多。   像读书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情绪,明明已经从六十分变到了八十分,还是会被拿去和一百分对比。解释就是借口,狡辩就是错误。她一如既往碍事又愚蠢,心软又悲哀。   她不知道世界是怎样改造的她,可当有一天她迷途不知返,她一定选择做回那个可爱的她。   这样老好人般对她谆谆教诲的许佩珊并不讨喜,可她却理解她的善意。她脆弱的、不愿轻易示人的一面与赤诚之心等价交换,她一向甘之如饴。   她一向主张的不吐不快没了效力,治不好她的抑郁。酒店大厅灯光璀璨,言笑晏晏的众人把酒言欢,年度颁奖以后是舞会,冯星辰找了没人的地方坐在安全通道楼梯口独饮,杯子里空空如也,盛了满满的月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一首经典的粤语老歌,她就更伤感了。   来电显示是徐振深,她接通前深吸了一口气,恐他查岗,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喝得烂醉,一开口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我听你的话,没有贪杯。”   可徐振深是邀请她跳舞的。   舞池里有着各种莺莺燕燕庸脂俗粉,还有清新端庄高贵优雅的,冯星辰无论是衣着还是长相都不出众,徐振深也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燕尾服,没有主持人的介绍,他们被淹没在人群中。   冯星辰抬着下巴,满心满眼都是他。徐振深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和她交握,和着音乐移动舞步,动作并不生疏。与之相比,冯星辰糟糕的脚步不仅无法媲美,还笨手笨脚在他的西裤上重叠着踩了一堆脚印,高档皮鞋上更加惨不忍睹。   徐振深终究看出她心不在焉,握在她腰枝上的手用了点力,忽然凑近了问,“今天怎么了?”   冯星辰像企鹅一样慢悠悠的把他引到舞池边缘的角落,由搂抱转为依偎,静静地说:“很多人对我有意见,可是我没办法让她们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周围的一切好像不存在,她视若无睹,徐振深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想什么,难得叹气,缓缓说,“是我不好,让她们觉得都是你的错。”   也许这是年轻女孩为之神魂颠倒的情话,可此时此刻的冯星辰百感交集,熟悉他的温柔和沉稳,却也为他们不知缘由的蜜里调油而感到惶惑不解,疼痛难当。她离他远了点,轻声道,“徐振深,你别这么说,会让我有一种错觉,自己真的是被宠坏的小孩。我想了很久。我很喜欢躲在你身后安全踏实不用操心的感觉,可我想为走错路的后果负责,这样才会有喜悦和成就感。我觉得我不是没能力到灾祸来临避之不及,就暂且当我自作聪明吧。可我真的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聪明。”   她出言凄楚却毫不含糊,徐振深没有办法做到事不关己,可只希望她尽兴。也许他太唐突也太过分,把多余的一厢情愿强加在她身上。   人是一种热爱犯贱的生物,平平安安便觉平淡,他不愿意给她束缚。更多的,他想爱她,却不知道什么是爱。他模糊的意识到,他对她长此以往的关怀超越了其他情感。   那时候她热切的追求他,全身心都投入在证明自己多爱他的时候想想就觉得可爱,可是事过境迁,她再也不是曾经的她了。徐振深无法决定她的想法,就像无法决定她的去留,偃旗息鼓松了口,“这么快就想违反约定你真的想好了吗?”   冯星辰还对他所谓的惩罚耿耿于怀,小声试探,“会怎么样吗?”   徐振深一言不发,甚至贴着她的额头闭上眼,“罚你在最需要的时候告诉我。”   乖乖投降,安然无恙。   冯星辰愣了半晌,会心一笑,低迷的情绪踪影全无,色眯眯的捧起他的脸就亲,不管他负隅顽抗,欺负他人多不敢大张旗鼓反抗,可他竟然用手挡着,把她压在墙壁上,反客为主,反口覆舌。   你不知我有多爱,不知我有多渴望被爱,不知我多想你知道我的爱,不知我多想你知道我口不对心,愿一生拥有,一生被爱。   ***   这一夜以后冯星辰精神风貌都变了,积极向上努力生活饶是常态,却有什么不同了。   一早Lily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求助无门,焦灼得都快哭了。冯星辰上前问她怎么回事,Lily先诧异地怔了怔,然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救命稻草就全盘托付。   原来一份重要加急文件要送到公司本部,可是Sally突然叫她过去,不听她解释就让她接手其他工作,刻意刁难她一样,说这   送文件一直是她负责应该熟悉了,当仁不让,新任务是证明她能力的时候,做不到就卷铺盖走人。   她神情让人目不忍视,冯星辰同情心泛滥,看手上也没有重要的事就帮忙了。Lily感激不尽,扑上去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冯星辰中午的时候去本部了一趟,不过是送个文件,轻而易举的事。没成想麻烦就来了。   几天后梁晶气势汹汹的来找她,没给任何好脸色,劈头盖脸就指责了一通,盛气凌人地问:“主动拿这么重要的文件,是对公司有异心吗?”   此言一出平地一声雷,轰然炸毁了冯星辰以为固若金汤的城池,无数双耳目加身,她无法全身而退。   可不是吗?就好像她真真切切是商业间谍,出了乱子所有矛头都指向她,Lily并没有挺身而出。   临近年底,仿佛一切都接近尾声,但这像一个开始,尔虞我诈,阴谋算计,这才是真正的show time,血腥又惨烈,却有人时时驻足。      ☆、第三十八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冯星辰铁了心要在徐振深面前挣回面子,奈何她只不过是新上手的小菜鸟哪有手腕同老辣的实力派斗?有杀心却没能力,硬生生成为了公司斗争的牺牲品,几仗打下来被打压得溃不成军。冯星辰好心办坏事牵连自己只是个开场,后来几个企划案被否,各方的舆论和争议铺天盖地卷来。更糟糕的是一个方案的陈年旧事被挖出来,险些缠上官司,Sally大发雷霆,有意无意排挤她,冯星辰明知是策划好的仍无力回天。   与此同时发生的还有哈尼的死,梁家的撤资,中断长期的合作关系。徐振深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已是自顾不暇,局势陡然一变,又是一场惊涛骇浪。   事情闹成这样,冯星辰没了立足之地,不得不引咎辞职。但公关部无疑是机密资料云集的地方,有的人没后台一旦出了S&W终身不能踏入行业,冯星辰身份特殊,于S&W而言连远亲近邻都算不上,这样一来,再继承家族企业很可能让冯氏也受到波及。她如今有家回不了,别的地方也不敢收留她,朝九晚五的生活彻底结束,没什么能让她更受打击。   大火烧得太旺,发展又迅猛,这种情况下再有权有能力徐振深也只能自保。他虽然和冯星辰沾亲带故,但是明达的董事元老力顶的后生,在位期间也将一个空壳治理得井井有条,每一个人都深信除他之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原本冯星辰失业就苦恼得无助又绝望,这时冯诗瑶一个电话打过来,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刺激了她一番,洋洋得意的“祝贺”她棋输一招,家族大业离她又远了一分,之后又火上浇油怂恿她回想事情是怎么弄到这个境地。冯星辰恼火得想把她大卸八块,也是这会对徐振深起了疑心。   如果不是他将自己调到公关部即使出了差错也不会这么糟糕,她想来想去越来越觉得一伙人沆瀣一气串通好了对付她。有理有据,还有什么好说的?冯星辰一气之下再不理会这些权谋,收拾好东西就决定相忘江湖。   等冯星辰在大街上游荡了一圈,才接到徐振深的电话,她气愤得不想接,可是又等这一通电话很久了,她坐在商业大厦3F的马桶上用一只脚踢着门,振铃三十五秒才滑屏通话,这阵子受的委屈蜂拥而上,一股脑冲上来,哭着哭着就吼出来了,“徐振深你混蛋!亏我那么信任你把自己交给你,你和他们合起伙骗我,我早就知道我这样的身份性格不配被人爱.可我一直一直都把你往好处想,你说不会骗我我就相信,你说我可以我再不济也努力给你证明,现在觉得自己逼着你说喜欢简直蠢爆了,花那么多心思也蠢爆了!我就是笨到相信躲过了一个丁胥彦就能找到喜欢自己的人……躲过一个谢持珏就能找到不会害自己的人,没想到陷阱的背后还是陷阱,避过一个台阶下面还有一个坑。就是因为我没有脑袋所以不喜欢这样!就是因为差劲到比不过人家所以不想努力!我只想要自己的舞台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我不会再理你了,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她哭的不能自已,抽噎声越来越大,没力气再吼。   徐振深就从头到尾听她说完,沉沉问了一声,“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他像是很累,声音就能听出疲惫不堪,两声重重的鼻息后才问,“你现在在哪里?”   他疲惫冯星辰也听出来了,也是心疼的,屏住呼吸还是一抽一抽的,半天平缓下来,吸着鼻子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而且我觉得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我平时也认为自己不长脑子,可是有时候又希望自己没有脑子。不要怪我怀疑你。到现在我必须承认我不明白什么是爱情,要我怎么相信……?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又爱说大话,所以幻想这么好的你真心爱我,这怎么可能呢?”   徐振深也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心如乱麻,耳边是她哭的声音,想着的是公司的事现在又加上神经紧绷的她。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更不知道自己的是不是爱,头疼的扶着额揉揉眉心,“你答应过我,在最需要的时候告诉我。”   冯星辰心脏钝钝的疼,一阵急促紧缩,“可是你帮不了我,不能让我上班也不能让我回家。我们既然订婚了,我还是会和你结婚。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我,就不要再骗我了。也对,现在的我应该也没什么好骗的了。”她说完就自顾自挂了电话。   忙音响彻耳畔,再打过去又无人接听。   徐振深心里生出一种毛毛躁躁的刺痛感,想抛下手头上所有繁杂的琐碎立刻去找她,可不把这些处理好,极有可能满盘皆输,到时候他的小姑娘可不止逐出家门这么简单了。   把事情一件一件处理好,确认没有任何纰漏,再三检查才放心关掉电脑。   他下班下的晚,不知道她跑去哪,回到公寓看到灯也是暗的,只好在楼下守株待兔。   车窗玻璃上蒙上一层雾水,光都是朦胧的。   ***   一个人走在街上真是又冷又孤独,到没人的地方还会害怕。冯星辰轻易就能想到很多恐怕的事情。但她现在心情低落的不怕死。她从前就害怕鬼,仔细想想鬼能拿她怎么样?所有死法她都想过了,可是还没有被人真真正正喜欢过,真的好可惜。   她就是这么单纯又好骗,关键时刻总心软。她适应不了这个人心险恶的世界,自尊又敏感,简直可以随便被打败。可是她热爱生活又喜欢呼吸空气,喜欢在阳台晒太阳,对每个对她好的人心怀感激,所以她才不知道拿徐振深怎么办。   没有一个人有他好——会照顾自己,安慰自己,还会做饭收拾房间,写字好看,学问又高又能干,能把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就算不看外貌,脾气也能包容她,她觉得踏实有安全感。他不会气急败坏求全责备,也不会让她顾忌和迁就。   仿佛被他爱过,别人都不爱她。   她不敢问清楚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她怕他说是,她再也不能面对他。怕他说不是,自己怀疑他又尴尬。   他出现得莫名其妙,承诺得没有道理,态度转变得有如雷霆,前因后果有他参与。怎么可能不怀疑?   但她说完那些话就后悔了。   她不舍得失去他,又不能割舍他,哪怕只有三个月,也有感情了。她从前也虚情假意说过很多情话,比如信誓旦旦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心,可从没有这次这样恋恋不舍……这大概就是爱吧,想让他一辈子都这样陪自己生活,就算欺骗也能被原谅。偷偷给他拍好多照片,希望他为自己停留,如果要她等就可以一天一天算,不甘心做朋友,突然想起他,就觉得真的好想他。   游荡了一下午加几乎一整个晚上,她躺在酒店床上像死了一样,觉得人生没有意义,过去的和未来的都没了意义。第一次有想逃离世俗的念头。最好麻木不仁,最好心如止水,最好杳无音讯,最好后会无期。一定不乱想,一定不虚荣,一定不骄傲,一定不悔改。不怕黑暗,不怕孤独,不怕弃尸荒野,不怕死无葬生。这时候她是王,会沉默,沉默的像消失了一样。   的确,谁也找不到。   ***   冯星辰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住了一晚,徐振深就在楼下等了她一晚,看着楼上一盏盏灯都灭了,她的还没有亮起来。他趴在方向盘上不小心睡着,醒来脖子僵得动不了,浑身更是疼得彻骨。可根本放心不下,给卢卓尧帮忙找人,自己也旷了工蜗行,沿着堵得不行的路一条街一条街的找。怕她万一身无分文露宿街头,更怕她被亡命之徒掳走。他习惯了照顾一个小姑娘,却又不喜欢照顾人。想她这么任性,可放不了手。   被随便挂掉电话又等不到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就叫做恨之入骨?——恨又不能离,深入骨髓又不肯放。   也许缘分就是一个又一个巧合不停叠加吧。   冯星辰在蛋挞店买早餐的时候被徐振深抓个正着,关进车里就落了锁。   冯星辰突然被人抓住手腕还以为光天化日被人抢劫了,正要喊才发现是徐振深,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沧桑的徐振深,严重的眼袋,白了几分的脸色,更是说不出的冷峻,曾经无数次故技重施耍赖的她突然感到很愧疚,仿佛所有疑虑都烟消云散。   徐振深不想说话,为了等她一夜未眠,她却还能想着吃东西,又突然松了口气,看来她没有伤心到哪里去。   明明谢持珏攻势正猛他却丢下公事就怕她出什么事,明明自己就在剪不断理还乱状态还要关心她是不是伤心。天下大乱是他预料到了的,推她进火海也是无奈之举。那个官司是他费力化解的,这个好强的姑娘还在画蛇添足。   他查了一个月才弄清冯诗瑶和谢持珏的关系,利用那个女人的高傲不可一世将了谢持珏一军,达成了短期的合作关系。表面上看起来冯星辰丧失了继承权,可只要他指头一动“权”字就要倒着写。所以订婚宴上他才不多说,舞会上他才会嘱咐冯星辰。公司里几个叛党他早就想动手收拾了,又担心对她不利,所以才将她顺其自然抽离岗位避难。可到底还是失策了。   他确实欺瞒在先,是他不对,可没头没尾的不仅说起来麻烦她还会多想。女人的通病是啰嗦,男人的通病是沉默。车内安静得诡异,不知底里的冯星辰先开口,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   情绪很低,像还有许多后话,始终听不出奉歉的感情。      ☆、第三十九章      丝毫没有诚意的道歉像被逼无奈,听得徐振深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不要再说了。”   说的越多她们越讨厌你。   那声“对不起”始终让他感到芒刺在背,情真意切地说,可语气是一贯的淡然,被冯星辰误解以后显然炸毛了,“我没有错为什么不能说?我哪能照顾到所有人意见。我就是这么自私这么幼稚这么不讲道理。就是我不这样别人也会把我往死里整,我有什么办法!我招谁惹谁碍着谁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干这个,说那个我做的不对!”冯星辰越说越激动,“到底哪个混蛋造出的人生准则,他是说评书的还是唱戏的!”她胸口起起伏伏直喘。   徐振深至今记得每次跟她好好谈话的结果,不是自说自话就是大喊大叫装疯卖傻。十头牛都别不过来驴脾气还动不动撂蹶子,谁的话都不听,又是那种做事做一半的作风,实在做不来就干脆破罐破摔,要不就耍心机扮委屈,明明没那么。他从没见过大小姐脾气这么重的名媛,还让他百般袒护成了习惯。   “明明知道你说的多少有丧气话的成分在里面我还是当真。”徐振深把领带扯松了点透气,转过脸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什么时候能把别人在你心里比重放重点?”   冯星辰还算有点懂得察颜观色,神色不自然的找借口,语气放缓了点,“我没跟你说的确不对,可不能把错全算我头上,你站的比我高看的比我远,你这么多天袖手旁观,我也很生气。我就算离家出走也是事出有因……”她底气并不足,到这里就泄了一半,“我是因为让你操了一晚的心而道歉,不是为了别的。可能我有很多不对的地方,也是因为别人触犯了我的底线,我不指望谁为我放低姿态,但起码的尊重应该有吧?我就不能有情绪吗?”女人无理取闹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一晚上的无所事事将她的矫情变成了满腔怒火。   从语气就能判断她不服气,他在很认真的和她说话,可她就是抓不住重点,他不得不说得再直白一点,不禁加强重音,“你的七情六欲的确和我无关,但你和我有关。”   冯星辰面对徐振深的时候一向言无不尽,可徐振深这样明摆着不高兴的脸色很难见,他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可现在脸黑得要命,她才管不了那么多,口不择言地说:“就算我和你订婚了也有人身自由,我没求着你管我。”她说着就去推门,发现他落了锁,推了推让他打开。   “外面现在很乱你未必安全,别闹了好不好。”徐振深沉默两秒开锁前最后说。   冯星辰偏向虎山行,扣着门把手一拉,头也不回就下车了,蛋挞也留在了车上。   大吵一架,之前立下的志向,许下的承诺就都不算数了。毕竟年轻,冯星辰做什么事都是三把火,烧完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唯有喜欢是真的。她这么一鼓作气不过大脑的大闹天宫,下一秒就后悔了,躲在转角看着她的“全世界”渐渐消失,痛苦地闭眼,满脑子都是他的表情。   星星之火,烧了一大片草原。   ***   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吵架,也是她第一次看着徐振深真正生气。说到底她还是不信徐振深真的是为她安全担心忧虑。如果她出了事,说不定会影响他的计划。她真的满心满眼以为他给她看机密资料就是打算和她荣辱与共,可她越来越觉得在他的算计中。   于是闹得如火如荼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设法试探了一把,发现他竟然弃她不顾,再加上冯诗瑶火上浇油,隔阂就更深了。   就知道有这么多相互之间的不了解,就算说得再动听也处不下去。冯星辰对徐振深失望,对自己更失望。   马上就是春节,她得留在本地哪也不能去,徐父回国以后她就搬了回去,天天在房间里打游戏,肚子上一个劲长肉。   看着一肚子游泳圈,她不得不从网上看视频练普拉提,效果差得要命。她练普拉提和她做人做事是一样的,尽力而为,点到为止,刚喘了几口气,就瘫在垫子上不动弹了。   身体不是特别累,可是心又累又疼,折磨得她整个人都萎靡了。   怎么他就真不管她了呢?   太阳一寸一寸移到她的脸上,冯星辰把手搭在眼睛上,过了一会又开始不断翻身,怎么躺都不舒服,干脆坐起来揪着头发大口喘气。   冯母敲门进来,亲自给她端了一碗百合粥,冯星辰吃力的爬起来,叫了声妈。冯母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知道她赋闲在家,看着她吃粥,迟疑了一会就问她怎么回事。   冯星辰不想提公司的不快,就言简意赅地说和徐振深闹了矛盾,关系挺僵的。她从前也和男朋友闹矛盾,现在换成了未婚夫,总算能和家人说上一说,“他不向着我,不会长久支持我,会抛弃我。我最讨厌忽冷忽热看起来上心实际上不管不顾。我和他才认识不久,我知道他不可能一门心思放在我身上,对我爱不释手离开就怎么样了,可是他一开始就用温柔攻势打败了我的自尊和自信,所以我打心眼里希望他能力永远喜欢我,永远照顾我。我想拥有……也许是占有他。他现在这么做,我就觉得自己像被背叛了一样……”   年轻的想法简单又肤浅,怎么都觉得幼稚滑稽,可顺境中的人往往都这么想。冯母听完她的抱怨就问她,“你事业上不顺心,那你会给他打领带或者织毛衣吗?你在公司的事上帮扶不了他,又不能在背后默默支持他,还总和他置气拖累他,就算你长得再漂亮在身边看久了也会厌恶。你这是因为有家里给你撑腰,他不能挑一个既能替他分忧又关心他还长得漂亮的。你想和他产生真感情就要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就算有心照顾你也要看情况,现在我知道的形势对他不是很有利,在那个位置上他也到底还年轻,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怎么哄着你,何况你自己也心知肚明,你们才相处没几天。怎么可能让他一刻不放松的迁就你?”   其实的确是她无理取闹,那天是她在气头上,又遭受到一连串打击,自然而然就迁怒了。回想起徐振深那时说的话,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跟你说的听进去没有?”冯母见她不吱声轻轻拍了她的胳膊问。   “知道了知道了,我给他打条围巾赔罪……”冯星辰护着百合粥,一改食不甘味的坏心情吸了一口。   ***   冯星辰什么家务活都是半吊子,手工活更一窍不通,她又眼高手低不愿意给他打平针,视频放的又快,她倒回去看了不下十次,正正反反弄得她差点撂挑子不干。毛线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她都反反复复拆了七八遍,一股绳子卷成波浪形,前面一截分了叉,她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倒在沙发上,起来就拿剪刀把那段玩坏的剪了,锲而不舍的重新起头。   读书的时候卢伊人跟她说,女孩子天生就该活得像女王一样,光棍三千不怕取不到一瓢饮?何况生活中又有那么多抛妻弃子的案例,警钟长鸣,她当然也特别怕自己受伤害。个人主义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展到的鼎盛时期。没了忧伤烦恼的冯星辰此时头脑是清醒的。   其实那些习惯的、难受的、忍忍就过去的,有什么必要说。那些过去的、不舒服的、经常发生的,有什么必要提。到最后总是喝酒吃肉就好。   就像徐振深说的,不需要自己做的事情操什么心。缺陷就缺陷吧。既然从没有指望所有人喜欢,到底有什么必要迎合那些众口难调的喜好?明明说过,被他一个人喜欢就够了。也许把心思放到一个男人身上是可悲的,但如果这样能让她的人生简单,何乐不为。那他还生气吗?   线缠得有点紧,针戳不过去,她心不在焉粗暴的捅过去,撞在手指上疼得要命。幸好不是大头针啊,冯星辰甩着手泪流满面地想。   楼下有说话的声音,冯星辰看线看得眼花缭乱更听不得声响,东西丢沙发上就出房间了。   这不是徐振深的声音吗……冯星辰大脑放空了几秒钟,手搭在扶手上点着食指敲,想偷听几句,可是声音传到她这里已经模糊。   她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久别一个故人,忘记了他的相貌,他和她的故事,故地重游仍旧会心痛。她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行尸走肉一样游荡回的家,只是听到他声音的一瞬,好开心,好想好想他。   冯星辰趁他们还在谈话,返回阳台收起昨天刚洗的、自以为最漂亮的衣服麻利的换上,默默等着他们谈完事情。她下楼的时候有点犹豫,怕徐振深只是有事相求,根本不是来接她,也根本不知道她回了娘家。   可是冯承凯看着她出现,带着点责备的意味说:“小徐来找你,你老住在家里算什么事?”   冯星辰没说话,难为情的往徐振深身旁靠了靠,然而他下一个动作让她又羞赧又窘迫,甚至有了撞墙的冲动。   徐振深打量了她一眼,趁冯承凯没注意,把她翻在外面的衣兜默默塞了回去。   隔着厚厚的里三层,冯星辰还是觉得自己被狠狠电了一下,满脸通红。      ☆、第四十章      没什么好带走的,冯星辰自己拾掇着细软,把贴身穿着保暖的衣物叠都没叠的塞进行李箱,毛线和附属物品区别对待打包放进了夹层。她掏出衣兜又塞回去,深感郁闷。   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直白的说爱和不爱,这样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却像被人偷拍了一样难堪。别人眼里的脸是脸,自己眼中脸却是在镜子里精挑细选记下的容颜,总希望旁人看到的是沐浴焚香后的光滑肌理,实际上远观所见是衣物,近看的满脸的痘印和毛孔。   不是所有人爱自己都无法胜过自己,起码有人愿意天天看有细纹又黑头明显的脸,可你却不愿意。   冯星辰跟在徐振深后面一直兴致缺缺,话少的反常,看着地还能一脚踩上他拉的她的箱子的轱辘差点一个趔趄扑他身上。   无奈之下徐振深只能把她揽进怀里并排走,快上车的时候打破了安静,“怎么不说话。”   “不是你让我少说话的吗?”冯星辰摇头晃脑地说,给点阳光她就灿烂,给点河水她就泛滥,“你知道你多有面子吗?要是换作以前我还未必跟你走……其实我有时候只是开玩笑,但总是比别人先认真......我不解释了,你明白的吧?”   真性情配假深沉。徐振深“嗯”了一声算作是知道了。   冯星辰摸着鼻子主动和好,振振有词地说,“我前几天还怀疑你有别的意图,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你不是这种人。”   徐振深揽在她腰上的手顿时紧了几分,迟疑了一阵,神色不明地看向,轻描淡写地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她狐疑地看着他,等待答复。   “算了没什么。”几步之遥,他对着车子按了按钥匙,替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盖上后盖,然后拉开门示意她上车。   冯星辰还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小跑了几步跟上来不依不饶地追问,“到底什么事啊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好吗?好奇心被调出来很急人的,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可徐振深还是不理她,她怒了,气急败坏的,“你倒是说啊!”   “没事了。”他一刻不停地开车门。   冯星辰最受不了别人说话说一半,把他挂在车门上的手拿下来,一把关上车门,变了脸色镇定地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能接受,但是不要瞒着我。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解决,一个谎言要用无数谎言掩盖,堆到最后一定会土崩瓦解。比如你不喜欢我就说不喜欢,在利用我就说利用我,我又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非得弄到我到时候知道了和你闹僵吗?”   徐振深和她眼神上对峙了一番,赖不过她只好就范,“换个地方吧。”   冯星辰跟着他上车,其实已经隐隐知道:如果他是真的不想让自己知道,也就不会有片刻的犹疑。   从小到大她都是挺调皮的女孩子,尤其冯剑豪还是个笑面虎。虽然平时和蔼可亲,在小事上肯纵容她,大多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严肃起来总能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什么重话都不说还总把她吓哭。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怕这种不爱说话的人。   冯星辰记得第一次坐他的车就是这样的氛围,两个人都不说话,看着枯燥相似的风景,不同牌子的车。   那时候她养猫,而她还有一条狗......   起初冯星辰觉得他是一个薄情寡恩的人。礼貌而冷漠,稳重而深沉,对外人永远事不关已,对之前那么在乎的猫可以说送走就送走。不会皱眉,把厌恶表现得明白清楚,可当脸沉下来就像整个夜幕。为什么是夜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大概因为在他身边有片刻是安静的,可以做到什么都不想。后来他带她走进他的圈子,认识了他的朋友,才发现有人可以和他关系这样融洽,他有朋友,而且很多,危难时刻愿意鼎力相助,他也可以为对方赴汤蹈火。   他和她是两类人。她主张自己付出了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得让对方知道,而他就算被误会也只会淡定的等到沉冤昭雪那一天。是个很闷的人,也是个很men的人。一点都不像她,口口声声说爱,可是当分别到来,不是弃之如敝屐,就是只剩下怀念。她觉得自己很爱哈尼,当死亡降临的一刻她是真的伤心,可它死前她却一次次抛弃,死后连看一眼都不敢。而且,还不知道为什么不敢。   车四平八稳的抵达目的地。   再次回到他家是不一样的心境,不知不觉和他生活在一起有阵子了,竟然下意识的把这当作了……家。他是自己的主心骨,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耐心地照顾她给她讲道理,不逼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是她撒泼耍赖的资本……冯星辰自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靠垫抱在怀里。   徐振深给她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斟酌着从何说起。怕她接受不了,怕她接受太快,似乎怎么都不合适。他十指交握掩饰着激烈的内心戏,用陈述的语调娓娓摊牌,“六年前我已经从美国读完书毕业,开始混迹金融界,在那我认识了一个女孩。”他说的时候表情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   “她长得漂亮吗?”冯星辰重点总是不在正点上,妍妍笑着插嘴。   “应该很漂亮。”说实话怎么可能记得清。   冯星辰捧着脸当八卦听,虽然她不喜欢讨论人家的私事,但对这类情史故事相当热衷,要不然也不会求徐振深给她找故事书看了,积极配合着问,“然后呢?”   徐振深瞥了她一眼,“第一次见到她她在街上弹吉他,是一个乐队,里面只有她一个女孩。穿着看起来不是很正经……但是个好女孩。”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啊?”冯星辰挤眉弄眼变身死八婆。   “因为后来她救了我,在一个巷道里被混混围堵的时候。”徐振深面无表情不看她。   好酷啊!江湖侠女!冯星辰顿时变成了星星眼,“那你俩就没发生什么吗?”她顿时浮想联翩,一个因缘邂逅的浪漫故事迅速产生。   “在美国找了,回国也找了。直到有一天我遇到她,可是没能认出来。”徐振深已经不能维持面不改色,尽量说得自然一点。   他说到这里冯星辰心里的小九九也冒出来了,她既觉得惆怅可惜,又惶恐以待这个潜质的情敌,挂的笑也僵了,可是还是装作大度的让他说吧说吧!   徐振深缓缓出了一口长气,整顿好情绪说:“她救我的那次出了事故,大脑受损。”   真是同病相怜啊……   “再后来她不但住在我楼下,还和我进了同一家公司,最后成了我的未婚妻。因为她偶然腿伤,我把她接回了家照顾,却渐渐有了真感情。”   冯星辰难以置信,惊讶得差点跳起来,全然不顾他拐弯抹角的情话多动听,直奔女主角而去,“你说的女孩……难道是我吗?”   徐振深不说话她就知道了。   怪不得那么多缺点他都能忍受,怪不得他忽冷忽热时而无动于衷,冯星辰现在有点懵。她应该高兴的,应了好人有好报因祸得福赚到了全能适用男,忠犬性能满,实战技能满,居家生活能力爆棚,可怎么就开心不起来......   她眼前一黑,晕头转向,可这还没有结束,徐振深当真坦诚地一筐子倒过来抖搂干净,披肝沥胆,推诚相见,“还有,是我把你从公司的位置上拿下来的,我不想看你受伤害。”   琢磨了许久冯星辰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震惊之余一股怒气涌上来,真的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他居然自作主张之后还瞒天过海,说都不说一声就剥夺了自己的权利。冯星辰虽然迷迷瞪瞪,但在这种事上一向有主见、有原则极了,就算酷爱装弱、撒娇卖萌,也是说翻脸就翻脸的。所以此刻忍不住牵强地扯起唇角,像对待闹翻之后的丁胥彦和自始至终讨厌的冯诗瑶一样,半点不客气,也没留半点情谊,站起身直勾勾看着他,“所以让我去公关部都是你合计好的?”   得不到回应,冯星辰拖着行李箱就走,疾步走了两步突然转身,认真警告,“不要跟我爸妈说我跟你吵架了,这也不算吵架,让我好好想一想。”   好不容易想明白,明明决定义无反顾跟他走又没了勇气,又失望又气馁,平添了几分不悦。   就算那些都是她的错,又作又贱又矫情,也不能这么对待她……他居然真的骗了她。   变脸比变天还快的冯星辰就像抓到了一个偷自己钱包的小偷,先私了谈判说好把钱还回来就不把人告上法庭,可等小偷交出了赃款又马不停蹄扭送公安机关。在某些事上,再君子也是讲不了诚信的。   ***   刚吵完架又闹崩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破灭了。继他一段时间不见,徐振深出现了一次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冯星辰心烦意乱的时候徐明占打电话来约她出去打网球,她心情处于极度烦躁中,跟谁说话都没好气,句句带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股没来由的敌意,“穿这么厚动都动不了怎么打?”   “你傻啊,外套脱了不就得了,又是在室内,打一会就热了。你不会不会打吧,来来来小爷我教你打!”徐明占丝毫不见外,也不礼貌客气,“不会是胖成球了吧?哈哈我看也是!那更得运动了啊?磨磨唧唧的,到底来不来?”   冯星辰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地撒,看他气焰嚣张更是气炸了,对着电话狮吼,“等着,马上来,不打球,就揍你,保证把你打得肿的像球!”   冯星辰中了激将法,坦坦荡荡的赴约,徐家的小少爷财大气粗的将整个体育馆包了场,两个人单打独斗展开拉锯战,最后徐少爷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到地上,把舌头伸出来满头大汗的朝她笑。   冯星辰也是精疲力竭,扔给他一瓶水,自己咕噜噜的灌。她也够有准头,徐少爷骄傲的没用手接,一下被她砸中脑袋,大声嚎叫了一声,整个场子都带着回音。冯星辰忙不迭跑过去,看她怎么样。可没等她跑到就停住了脚,场景再现,她也算明白了徐振深的心情,脸色一变。   徐明占凄凄哀哀捂着脑袋以求吸引她的注意,冯星辰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痛不痒地问,“你没事吧?”   徐明占开始是想说怎么可能没事,可看她魂不守舍的也没咬住不放,洒脱地说了句,“反正死不了。”   地上这么脏他居然坐下去了,冯星辰嫌弃地睨了他一眼,蹲下来漫不经心地问他:“你平时经常来这打网球吗?”   “不是的。我是经常来这儿看而已。”徐明占两只手撑在屁股后面,腾出来比划,“打网球的妞儿胸特大!”   “……”冯星辰无语了一阵,看在自己砸到人家的份上忍住没揍他。可是徐明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胆子特大,肆无忌惮地调侃,“当然,叫你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冯星辰一膝盖顶过去,徐明占打了滚就躲开了,哈哈大笑,乐了一会竟然说,“如果不是我哥抢占先机我一定娶你。”   冯星辰一愣。   “不可思议吧?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少年特直白,“因为逗你好玩啊,我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表情丰富又特别,大多时候都很可爱。”眼神竟然无比真诚。   冯星辰脑海里飘出了一排弹幕。紧急求助:和未婚夫闹别扭,不正经小叔子横空示爱如何自处?      ☆、第四十一章      他说喜欢她,可她觉得那不是爱情。   其他说爱她的人出现仿佛为了证明某个人即使不说爱也是她这段生命中的唯一。因为不想再找其他人,他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冯星辰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很排斥这个小叔子。她曾经很喜欢人家掏心掏肺讲大实话,做什么都光明正大,说什么都情真意切,可这样真实的欲望……或者说企图令她不舒服,甚至反感。和她想象的坦诚不一样。   徐明占还是兴高采烈的,忘了手脏,兴致勃勃捯饬起头发,一撮毛屹立在头顶格外惹眼。   “你觉得你哥是什么样的人?”冯星辰出其不意地问,目光有点失焦,过了一会就垂眼看地了。   徐明占不屑地“嘁”了一声,“说实话我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其实我很崇拜他,也很看不惯他。不过我喜欢装作很怕他。”   “你抖M啊。”冯星辰顿时觉得他心理变态,心里发了一阵毛,半点笑意也无,“那他这个人呢?”   “我都说看不惯他还觊觎他老婆了你还想从我这儿听好话吗?”徐明占耸耸鼻子嗤笑,还是说,“啊,人又闷又冷,除了能力强点有什么优点?”   又闷又冷这点冯星辰心有戚戚,可后面那句话就不中听了,不想挑拨兄弟俩关系,也没打算替气得她郁郁寡欢的人说话,奈何这会儿仿佛格外扒家,佯装伸张正义地指责,“那你呢?外表轻浮内心淫_荡,无所事事,整天骑着摩托跑,撞到人都不道歉,跑到网球场就为看人女人胸。”   徐明占“嘶”地吸了口凉气,“怎么说话这个口气呢?是不是你不开心带你出来玩,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就是白眼狼。”   他一口气说完冯星辰就撂了网球拍起身。   徐明占连忙跟着站起来,“开玩笑呢,你上哪去啊。”   “累了,回家。”冯星辰言简意赅地吐字,三步两步就走过去,拿挂在椅子上的包。   “我跟你一块回去呗。”徐明占伸手拦她。   “我才不要坐你的两轮摩托。”她盛气凌人地表示,之后一个急停把他手腕撞得回折甩着手瞪她,她理都没理就跑了。   ***   运动出汗又分泌了多巴胺轻松又愉悦,没日没夜的赶工,织了又拆,历时一天半,围巾终于出世。冯星辰围在脖子上,用脸蹭了蹭尝试了一下柔软暖和的质感,兴奋的想立刻告诉他。刚蹦起来才想起两个人已经很多天没联系了。   公司的事情一概不知,他的现状她也没有过问,冯星辰一向把面子看得大过天,眼下却守不住矜持,连联系人列表都已经情不自禁地点开了。再容不得多想,因为她一手抖就拨了出去。明明下意识的就要挂断,偏偏神经中枢发号施令硬生生停住了手,再后来振铃就变成了通话中。   徐振深的声音比平常清朗,从容不迫地“喂”了一声。   冯星辰还是没出息的问了句,“你在哪?”   “开会。”   两个字根本听不出语气,冯星辰不能保证他是否真的在开会,况且她都这么生气了他都没管她,谁知道是不是打算畏罪潜逃真的不打算搭理她了。   冯星辰本着宁可她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她的原则,为了让自己出师有名,无所不用其极地掐着大腿,凄惨地叫了一声,可怜兮兮的拖着音调说:“我肚子疼……好疼……”为了使表演效果更逼真,她拧得更使劲,带了点哭腔说,“我疼得快死掉了……”毕其功于一役,她演得出神入化淋漓尽致,又捏鼻子又掐腿的。   苦肉计对徐振深屡试不爽,当即紧张地问她的位置,冯星辰自然从善如流的招了。   虽然负罪感顿时涨了许多,但是破窗效应尤为明显,冯星辰又开始对镜苦练气息奄奄的惨状。   可徐振深到的比她预想的快了整整一刻钟,门敲得是鲜有的、更是前所未有的粗鲁。   冯星辰赶快捂着肚子去开门,徐振深估计被她凄凄的喊声迷惑,关心则乱,半点眼力都无,都没仔细看她一眼就焦急的要抱她去医院。他吐息火热,她的脸触及到都阵阵发麻,有些心虚了。她拉着他的胳膊蹲下来,按住腹部装要死不活。   他俯身就要将她打横抱起,冯星辰“哭哭啼啼”地刻意拖延,虚伪地唱一出舍生取义视死如归的大戏,“你陪我一会就好,我不去医院。”   “万一是阑尾炎怎么办?”徐振深态度强硬,特别在这种事上丝毫不含糊。   “真的不是阑尾炎!”冯星辰情急之下露出马脚,一谎遮一谎,心虚地说,“我阑尾早就切了……”   徐振深干脆蹲下身来,不专业的看诊。   他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进来十指冰凉,透过她的毛衣她都能感受到。他摸着她的肚子左右按压,然后问她,“这里疼吗?”   冯星辰当然不能就说这里疼,装模作样地说,“上面一点。”   于是徐振深手指又往上移了一寸,“这里吗?”   “不是,再下面一点。”不疼但是好痒,正正戳在她最敏感最怕痒的地方。   徐振深听她的指令继续挪,问,“这里?”   冯星辰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声音从鼻腔里哼出来闷闷的,又装模作样地补充道,“还有旁边,左右都疼。”   “可这一片没有重要脏器。”徐振深抬眼看她。   “没有吗?可是就是这里啊。”冯星辰理直气壮地咬定,嘟囔了一句,“不是更好吗……跟器官没关系。”虽然这么说,还是不敢正眼看他。   徐振深无奈,整只手掌覆上去用了点力道揉,给她缓解所谓的疼痛,“还有哪里疼?”   “哪都疼。”是不是说得夸张了?冯星辰的圆谎能力愈发长进,“你摸到的地方就好一点……”   徐振深抽手。   冯星辰肚子上一空,心里也一空,蓦然无措,下一秒却被他抱起来,方向却是往屋里走。   人也拐来了,还是从会议室叫回来的,不但是从会议室叫回来的,还是装病诓来的,冯星辰阵阵心虚,更不可能明知故问他那个会议重不重要。   按他说的不用解释,就是这么的任性,全然重复这当初他犯罪的过程。可他没有当她的法官,她也放过了他的错误。   被他抱着的时候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爱上他。不是因为哪天的云哪天的风景,不是灯红酒绿世界里片刻的安静,而是她遭抢那天他将她从窗外抱进来的一瞬间,把她从失恋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一瞬间,让流言蜚语消失的一瞬间,所有的一瞬间加起来,她就信了一生。   徐振深把她抱上床,要给她烧热水喝。   冯星辰比他沉不住气,不但老实交代了前因后果,还拱手送了他条围巾。   徐振深受宠若惊,又气不打一处来,在冰火两重天里,等着听她的解释。   阐述开始。   “我就想当个寻常人家的太太,和你过这一辈子。我不想学业事业,也不觊觎家业,就想在柴米油盐的家常中过活。我也不能再染指尝试过的领域,也不想涉猎其他行业,既然这样就用全部心力顾好自己支持你,这是我迈出的第一步,此处需要掌声。”冯星辰义正言辞地说。   命里有时终须有,她从来不强求。   徐振深也懒得跟她计较,看她确实没事就安了心,忽然问,“要过年了,愿意跟我回家吗?”他这么问,就是没打算较劲,给了她个台阶下,顺便从一个话题就转到了另一个话题。   不是愿不愿意,是必须吧,过年......她其实更怕回老宅。   冯星辰点点头弱弱说,“我很喜欢你的家人。”说到这里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试探性的问,“你到底和你弟弟的关系怎么样啊?”   “他不喜欢你吗?”徐振深不咸不淡地问。   就是因为喜欢啊。可是她不敢就这么说。他不看着她她就敢直视他了,“......我只是觉得他不是很待见你。你也不是很想和他打交道的样子。”   “他不待见我是正常的。我不想搭理他只是因为你而已。”徐振深毫不吝啬解释。   冯星辰呆若木鸡,以为他知道他弟的心思,这种事儿哪里好说出来呢?   “别想太多,只是因为他对你态度不是很好。”他补充道,难得多解释。   这倒是!冯星辰相当认同。其实她打心眼里把徐明占的告白当儿戏。现在她相当能理解徐振深讳莫如深的举动——人往往因为嫌麻烦选择简单的解决方式,却要用更复杂繁琐的后续为之负责。眼观鼻鼻观心,冯星辰拿手肘捅了捅他,看着他反过来安慰她的份上说得含糊了点,她想他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的,“你弟很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前天他约我出去打网球了。以后我不想和他再有多的接触......过年我跟你回家你照顾着我点吧。”   徐振深一怔,旋即应了声好,然后转而问她,“肚子还疼吗?”   冯星辰面红耳赤地挣扎了一番,最后索性放弃了狡辩,破罐破摔,“你明知道我是骗你的。”   “以后要说什么就直说吧。”徐振深诚恳地提议。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别再装病了,害他白白担心一场,心惊肉跳的。   冯星辰当然有数,只不过被他逮住又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瓮声瓮气地附和,“我也这么觉得。”   竟然有点可爱。      ☆、第四十二章      如果冯星辰还想过那种上班的日子,等他忙完最令他焦头烂额的这阵子还有机会,徐振深扣住她的下巴轻轻上抬,仔细窥探她眼神里的意愿,温声细语地问,“以后真的不再上班了?”   他离得那么近,鼻息火热地喷薄在她脸上,男性独有凸块近在眼前,她抬起眼,光看着他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就足以令她神魂颠倒,何况端正俊朗的五官放得那么清晰,就更让她恍神了,半晌回神说,“我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不适合这种环境的工作。有些人天赋异禀,我笨鸟先飞花费更多的精力也鞭长莫及,以前我想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就算很自卑也能汲取一些经验,可呆在家里我都想通了,之前摄取的那些不一定能用在我身上。所以我决定依靠着你,如果哪天落魄了就跟着你过苦日子,没什么不好的。”   那些指责啃老、靠男人的人都只看到光鲜亮丽的向阳面,可哪日虎落平阳,同甘共苦,哪怕跳崖殉情也是美妙的。她当然相信他顶天立地无所不能,可如果他兵败垓下乌江自刎,她也不会苟活。   徐振深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唇感受着她睫毛轻颤,动容却很不好过。   他从来不赌,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   论实力谢持珏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手段狠辣不计后果。前阵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见面都是笑面相对,第二天凌晨就舆论迭起,对S&W新产品的攻击接踵而至,开会内容不停在变,大大小小的问题络绎不绝,他头重脚轻分身乏术。显然应对的有点吃力,他不是神。若说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把她拿下来是不想她受到波及,现在奋力抗争实际上也是为了帮她保住地位。   今朝败北他可以再漂游北美,闯荡或者进修,可是冯星辰身上却背着一个庞大的家族。她铁定是正统的继承人,可是皇帝难为多方掣肘,她还太年轻,不但手段不够还爱胡思乱想,各路鬼怪不必说,随便来个葱姜蒜都够她喝一壶。最早的打算是今后找个适当的时机扶她上位,他在一边扶植辅佐,可眼下她挑子撂得这么振振有词他也不好说什么。   安内攘外,远交近攻,他自诩算无遗策,可关心则乱,多了一个冯诗瑶就相当于九连环上多了把锁。虽然冯诗瑶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可和谢持珏还维持着以男女关系为表象的盟友关系,但凡损害到她的利益她就会出鞘,里应外合正反夹击。这边声东击西,可那头却有十面埋伏,这样形势对他来说十分的被动。   起初卷到这场战争里并不是因为这个丫头,而是卢卓尧和陆楚仪的盛情求助,所以他还不至于孤军奋战。三国鼎立,还有中立的小股力量可以征用。即便他到强弩之末,也能和谢持珏那边同归于尽,他这么不遗余力,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百转千回沉思良久,可一心二用的本领可见功力,表面动作一刻未停,回应她情不自禁的拥抱,继续着自己的不由自主。   许久不见,冯星辰眷恋他的温柔,任由他从眼睛顺着鼻翼一路往下,意乱情迷间竟然昂起头迎合,两唇相触,她轻轻伸出舌尖,碰到他的唇又收回来,两颗门牙冲着他的两片薄瓣啃噬。   她竟然敢咬他。   徐振深本来没她有经验,可是男性的本能让他从善如流地反击。   智商压制,学习能力高超,又能学以致用,比之前的吻更加猛烈,兴奋席卷了整颗心,胸腔填的满满的,冯星辰几乎以为他要拆她入腹。   大力的吮吸仿佛吸走了她的氧气,唇一麻就要窒息。他又慢慢给她渡回气,让她醉生梦死,让她起死回生。   没有勉强和压迫的意味,她一躲他就放弃了。两片唇都在颤,冯星辰吐息不匀地小喘,比她曾经和他人尝试的数次都炙热炽烈,眼里只有他。于是在他眼里看到了点点火光,像繁星满天的夜空,每一颗都璀璨耀眼,他在忍耐,冯星辰能清楚地感受到。   可她想把这个礼物留到洞房花烛那天。   冯星辰两边的碎发凌乱地耷拉着,她手伸过来把乱发卷到耳朵后面,什么都不必说徐振深就明白了:是意犹未尽的克制,不是意兴阑珊的逃避。她的眼睛清澈见心。   他的小姑娘比他想象的大度,他从未想象能这么快和好如初,甚至较之之前更为浓烈。   他并不了解冯星辰的小心眼其实仅存在于女人的事情上。也不知道她的宽容实际上只在他的事情上有效力。可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简直表现的一清二楚。   但其实冯星辰的内心戏也十分丰富。她敏感纤细,观察力也超群,即使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也大致了解了他的习惯。   徐振深什么都不会说,更不会将喜怒形于色,可在想问题的时候喉头会不自觉地耸动,而这一刻她知道他在走神。   她这个九成九的矛盾体又开始转动脑力马达,一方面她可以万分体谅他殚精竭虑的照顾不周,另一方面又渴望他的温柔对待。再加上前路未卜,她不知道究竟是在静待凯旋,还是坐以待毙,内心就更不安了。比起有人遮风挡雨,她更怕他委曲求全,怕他牺牲不见。   就算是欠她要还的债,她也舍不得。   ***   既然是装病徐振深把冯星辰安顿好下午又回了公司。   睡了午觉冯星辰就准备买菜毁厨房,想了想还是决定打开电脑用QQ问他是不是一起吃饭。她刚打开对话框,聊天窗口昵称下方就突然变成了“正在输入……”。   冯星辰心下一震,盯着看了一会发现真的没看花眼,而且这个提示反复出现了几次,她不知道是他打的句子太长,还是删改数次。可是她等了五分钟也没见着信息发过来。   搞什么啊……   冯星辰比他爽快多了,一行字码出去问他:晚上一起吃饭吗?   这次连正在输入的提醒都没有,一个简洁明了的“嗯”字。   “那好我给你做排骨吃。青菜吃吗?小白菜,蒜薹……”   “会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注意安全。”徐振深如是说。   冯星辰气得血溅三尺,什么叫会做什么做什么。虽然她会做的的确就那么几道菜。   几个月没操锅铲,她破坏厨房的功力大增,没一会儿就一片狼藉了。西红柿汁流了一地,顺着台子蜿蜒到下面柜子的门板上。刀又放到砧板边上,剑走偏锋的来回走。锅里煮着又分出心来切菜剁肉。   握刀的姿势和日本武士一个样,双手握着刀柄,快准狠,一小块排骨剁下来,弹了几下就滚到地上了。虽然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是这是给徐振深和她一起吃的,意义就不同了。而且按她的话来说,“虽然卫生习惯不好,但是有洁癖……”,读书吃盒饭她从来只挖中间的吃,独自生活洗过的碗用前也要再涮一遍,于是这会立刻利索的把好好一块肉扔进了垃圾桶。   糖醋排骨,西红柿鸡蛋汤……   一个锅里的水烧开了,冯星辰把预先装在盘子里的西红柿赶下锅,滚烫的水花四溅,还好有惊无险,她躲得快才幸免于难。   这种冒险精神十足的事情每天得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三次。徐振深果然料事如神,真真应了那句注意安全。   再然后是将搅匀的鸡蛋下锅,连成了好大一片,像厚墩墩的面疙瘩。   接下来就轮到了悲惨的尸块,油倒得不多,可是火烧到了锅边,一下子蹿进去烧了近一米高,冯星辰惊叫一声,拿盖子无情地扣上去,火灭了。可是明火烧过的排骨都覆上了黑黢黢的一层,变成了黑椒猪排的兄弟焦黑猪排。   厨房除了狼藉,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名符其实的黑暗料理东一盘西一碗的,还有在餐具外面的,就像被鬼子扫荡了一样。   徐振深回来拿文件顺便看看“邻居”在做什么,正逢上冯星辰打扫战场,一踏进厨房就惊呆了,叹了口气,“一个没看住你就干大事了。”   冯星辰套着明黄色的塑胶手套,一手握着撮箕,一手拎着扫把,看到推门进来的他一怔,旋即谄媚地笑,脱掉手套解下围裙被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洒脱地说,“走走,我请你去外面吃!”   徐振深被半推半就地推出门外,然后冯星辰“嘭”的一声就关上了厨房门。   这次是冯星辰带她下馆子,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就是Z市深处巷巷里的一家焖锅店。酒香不怕巷子深,她老早就闻其大名,连拉带扯的领他尝试人间烟火。   名义上是她请客,可刷的却是徐振深的卡。冯星辰那间房子的钥匙一共有三把,她自己手上攥着一把,房东那里有一把,还有一把中午给了徐振深,礼尚往来,他就把自己的工资卡给她了。刷着自己男人的卡就是爽,冯星辰吃得津津有味的,一餐除了焖锅底料的二十种菜,又加了四荤四素。培根、鸡翅、鱿鱼、鹌鹑蛋、生菜、胡萝卜、金针菇、藕片……还没煮好她就开始流口水了。   徐振深看她可怜巴巴的,招来服务员先来了盏蜂蜜柚子茶,还有一盘水果拼盘。   可想而之当锅盖揭开冯大小姐是怎样狼吞虎咽大快朵颐。闷货和吃货约在一起吃饭一点都不怕一个酷爱谈人生一个闭嘴不说话,吃货埋头苦干,闷货都不用出声。   吃完冯星辰掏腰包付款,服务员看两人的眼光有点怪异,亲切地问了一句,“是女士付款吗?”   冯星辰愣了愣,然后笑眯眯地点头说对,心情愉悦地解释,“因为他的钱都在我这儿啊。”      ☆、第四十三章      屋里是一室凌乱,冯星辰懒得抽筋,想到厨房跟遭了贼一样就没了力气,根本不想那么早回去。幸好房东在外省从来不查房,不然......可想而知。吃货姑娘挺着肚子顺手挽住徐振深的胳膊,跟着她的步子都快跑起来了,揉着肚子哼哼唧唧地鬼哭狼嚎,“你慢点走啊,我走不动了。”   徐振深闻言放慢了步调。冯星辰忍了好久,终于憋不住话唠。有些话别人问起的时候难以回答,可只要放虎归山就怎么说都是她有理,“前阵子你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其实你说怕我受伤还是觉得我遇上事应付不了。虽然我总是王婆卖瓜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你不用拿我当傻瓜。我从前特别向往那种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刻扮猪吃老虎的人,可我变身老虎之前就被嘲笑我是猪的人弄得玻璃心碎一地了。我确实个人主义泛滥,但我告白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是真心的......我没有不在乎你的意见看法。”真的没有,“为什么你都不明白,说好的根本不用我说话呢?   又是一阵沉默。只要她不说话,全世界都是安静的。   “因为相信自己不会让你跑掉。”徐振深突然说,然后缓缓看向她,“就是仗着你喜欢。”   就是仗着你喜欢。   不是霸道专横无情冷厉的“不就仗着我喜欢你”,而是“就是仗着你喜欢”。那么笃定,又将懂她心思的想法融会贯通,这是她听过他说过所有情话里最动听的一句。照顾了她愈演愈烈的自尊心,满足了她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冯星辰偃旗息鼓满意地闷哼了一声,一瞬间就恢复了体力,脚步轻快了许多。   快下电梯,徐振深提醒完她脚下,看她迈出第一步才说,“明天不要往外跑了,带你出门。”   冯星辰迫不及待地追问,愉快地嚷嚷,“哪啊哪啊?”   “明天再说。”徐振深神秘兮兮地扔下四个字。   这样保持神秘感的后果是冯星辰在床上辗转反侧兴奋得不得了,闭上眼睛都不安宁。晚上裹着被子刷了会儿微博,每张动图都点开看,熬到半夜终于打了个哈欠,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冯星辰这么多年最令广大姑娘羡慕的地方就是无论睡多晚醒的都奇早,不长痘、没有黑眼圈,还能一整天精神抖擞。可惜老爷子军人出身,她幼时作息时间跟别家都不一样。午饭十点,晚饭四点,八点睡觉,五点起床,简直回到了无电时代。   冬天冷得舍不得出被窝,但冯星辰这一早起来异常亢奋,一鼓作气爬起来,摸到手机就给徐振深打电话。   六点钟。徐振深还没起床。   略带磁性的声音有几分慵懒,静静的“喂”了一声。   才睡了五个小时的冯星辰面若潮红,心情激动,语速极快,“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照屁股啦!带我去哪呀?”   哪来的太阳?外面是漆黑的一片,冯星辰信口雌黄的本领和匹诺曹旗鼓相当,徐振深翻了个身,起来把外套披上,懒洋洋地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后悔昨天知会她。小姑娘好吃又爱赖床,这么早就醒了一定没睡好。   冯星辰把手机移开看了眼时间,“我还以为你要带我上山顶看日出呢。”   这个提议不错。徐振深放进心里,“改天带你去。你再睡一会,我一会给你打电话,出来的时候把身份证带上。”   冯星辰本来想一会上去拍门的,一听愣住了,“要出门旅游吗?可是要过年了啊。”   然后徐振深沉默了一阵,好半天才说,“带你去领证。”   “领什么证啊……”冯星辰后知后觉地重复了一遍,念完她就反应过来了,呆若木鸡。大概过了五秒,惊叫了一声,兴高采烈地蹦起来,比当初她面试过了高兴多了,欢快地说,“可是我的户口本在我爸妈那儿呢!”   “上次我要过来了。”徐振深答。   上次?上次是哪次?   哦对,是她赌气回娘家那次,那天他来找她,敢情那时候就把证明她身份的证件要走了。冯星辰心里美滋滋的,强作镇定地“哦”了一声,把电话挂了,望着天花板,不顾压在身上重重的被子,欢天喜地滑动着四肢。   冯星辰刷牙洗脸闯进厨房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是狼藉一片,但是她现在神清气爽浑身是劲,麻利地戴上手套开始大扫除,用威猛先生把油污也仔细擦了一半,把墙上已经变色的吸油纸揭了扔掉,然后弯腰抹地上的瓷砖。   很多事情她其实能干的很好,就是懒得不可思议。   天已经大亮,冯星辰这磨磨蹭蹭开始化妆,面霜、乳液、BB霜,睫毛膏,口红。她的眉毛天生就漂亮,用不着勾画。画了眼线就是货真价实的女鬼了,所以根据经验她不想吓到徐振深。算不上特别美,但也足够惹眼了。   保暖内裤穿在身上已经很暖和了,她只在外面又穿了条稍厚的打底裤,然后再套上一条碎花裙子,上面配着一件毛绒绒的白毛衣,最后搭了件大衣,对镜臭美。徐振深的电话来得刚刚好,打过来的时候冯星辰刚刚选好手包,穿上鞋子就出门了。   徐振深的车子就等在楼道口,冯星辰楼梯下得飞快,小碎步跑得格外紧凑,故意扑到门上,笑吟吟的拉开门坐进去,兴奋地说,“你的身份证呢?”   “皮夹里。”他回答了就换档开车。   住宅离民政局不远,再加上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徐振深先下车,然后给她开门,冯星辰像公主殿下一样被接出来,抢走他的身份证偷看。舍近求远、不好好走路、专挑泥路走是她是特殊癖好。明明是可以光明正大给她的,非要夺过去。   徐振深二十六岁的时候长相特别清秀,白白嫩嫩的像白面小生。近年他晒黑了点,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怪不得他肯给她看,像她就不愿意给他看,赶快掩面逃走了。   排队的人比想象的人要少,等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队首。   登记照、身份证、户口本往桌上一拍,再盖两个章冯星辰就拿到获奖证书了。她直接蹦到徐振深身上,勾着他的脖子熊在他身上,旁边的人都在笑,她对着他的脸就啵了一大口。   徐振深顶着目光把她抱离了人群,虽然很无奈,但是看她这么开心,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几不可察地笑了笑。   “我搬到你家,把房子退了好吗?”冯星辰及锋而试和他谈条件。早上她打扫厨房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回去再把东西清一清,把其他地方也收拾一下就可以找中介退房了。最初有想法还是在订婚之后,可是他一直不提,那段时间她对他对自己的感情还不确定,而且由她提出来也显得不矜持,但现在管她矜不矜持呢。   “家具电器是你的还是房东的?”徐振深抱的有点累,喘着气把她放回地上。   “我的。”冯星辰糊里糊涂的,回答完又改口,“哦不是房东的。只有一些衣服和日用品是我的。”   “什么时候搬?”徐振深说话总是简明扼要,问的问题直中肯綮。   “趁你上班的时候偷偷潜入。”冯星辰笑眯眯地说,然后正色继续,“我自己拖过去就可以了。房间被我弄得太乱,我得先收拾一下。你也得把你房间清一下。”   徐振深就说了一个好字。   “过年给小孩子红包要不要有特色一点,送钱是不是太俗气了,我看到黄金店里有那种小皇冠,小孩子一定喜欢!”冯星辰兴致勃勃地建议。   “是你喜欢吧。”他一针见血,之后坦白说,“家里没有小孩。我就一个弟弟,还没生的机会。”   “……”冯星辰无语了一阵,然后说,“那你做好准备,跟我回家的时候可能会被熊孩子围堵……我有四个侄子,两个侄女,还有几个小表妹……红包包钱就好……”   “这个没问题。”   徐振深淡定得不得了,在口袋里了摸了摸,拿出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然后单膝跪地,看着她说,“嫁给我好吗?”   人来人往的民政局外,这一幕像被长镜头拉成胶卷,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冯星辰也定格在了这一瞬间,回答就要脱口而出,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接受环上无名指的冰凉。   没有被熙来攘往的人群围住,以另一种方式真切地成为百分百耀眼的焦点,被世上无关的人收进眼底,成为最朴实无华的见证。   徐振深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上指环,一触即离,看着她那一汪盈盈的秋水,深情款款地说:“欠你一次求婚,现在补上了。希望今后对你永远不亏欠,永远不欺骗,永远庇护,永远鼓励,永远妥帖安放,永远视如珍宝。这个永远,会是你死去那一天。我这一生承诺的不多,把唯一一次献给你。”之后为你厮杀,为你拼命,为你翻云覆雨,为你酒池肉林,就算尸骨无存也不吝惜。   不管他练习了多少遍,不管话中真假,此刻的冯星辰热泪盈眶,唇瓣颤动,忘却呼吸。有人让她如鲠在喉,有人对她忠心耿耿;前者总是万年不死,后者总是马革裹尸.百分之七十的矫揉造作,百分之三十的慨然洒脱,百分之七十的痛不欲生,百分之三十的肝肠寸断。她不是无敌的铠甲勇士,而是衣衫褴褛的流亡者。她值得被爱的资本不是自以为一无是处却权倾天下,不是时有时无的楚楚可怜,而是执着解释却甘于示弱,就算再多不舍,也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想嫁给他,想他封妻荫子独宠专房,不会虚情假意欲擒故纵,愿意正视内心。   冬日暖阳下,年轻女孩又哭又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无疑是出生到现在冯星辰最像公主的时刻。她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的男人,赞叹他一往无前、英勇无敌的同时,也许了他闪闪发光的一生。      ☆、第四十四章      没两个星期就是新年,冯星辰跑到徐振深家和那边的爸爸妈妈一起做丸子包饺子。   徐家有管家,可是佣人并不多,冯星辰虽然笨手笨脚但不妨碍她对手工制作的热爱。徐妈妈很喜欢她。   冯星辰搓面团最拿手,赢得了徐母的赞美,她嘴甜得像蜜一样,笑眯眯地念叨美好的期许和新愿望,徐母则高兴地教她怎么擀皮,手把手地说:“就这样慢慢挪,这只手不要太用力了,看着换角度。”   “是这样吗?”等徐母松手,她像模像样的尝到了点甜头,吐着舌头开心地问。   “就是这样。”徐母毫不吝啬赞美,笑着说。   被摸头夸奖的冯星辰越干越起劲,技术也越来越成熟,惹得徐母问她要不要来包馅。冯星辰迟疑了一阵,怯生生地交待,“我怕一煮进锅里就散了,我以前包的特别难看,上不了正席的……”   徐母抬头轻松地说,“没关系就包几个。你不知道振深小的时候就爱吃饺子皮,一碗吃完就剩馅了。包的难看不要紧,馅少一点就不会散了,谁吃到算作彩头。来,试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冯星辰丝毫不大意地上手,徐振深从厨房端出泡得通红的白萝卜,插嘴问,“这个是不是要切小?”   冯星辰一见到吃得就魔魔怔怔的,欢呼雀跃,“妈你居然会做这个啊,看起来超级棒!”   “这个不是我做的。是家里的阿姨。”徐母没在意她的冒昧,转头对儿子说,“对,这个切成丁。”   徐振深听清楚了,但注意力还在冯星辰闻言后的窘态和那声讪讪的“哦”上,一个眼神扫过去,既是嘱咐又是解围,“泡菜吃多了不好,一会不要当成主菜吃。”   他对她不温柔,徐母就会尽可能偏袒她,冯星辰知道要在他家人面前给足了他面子,也看出他刻意引火烧身,乖觉地点点头。徐母没看出猫腻,当真责备儿子一番,然后徐振深撤退了,等冯星辰在餐厅包完饺子再跑进厨房洗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   徐振深轻手轻脚推开书房的门,恭恭敬敬叫了声爸。   “来了。”徐父手上拿着放大镜,视线从地图上转移,笑吟吟地说,“来帮忙参谋参谋旅游路线,听说好多城市空气都不大好,你知道情况,给点意见。”   “您打算和我妈出门?”徐振深出言问。   “人老了多出去走走看看年轻时候没见过的景致也挺好的。年轻气盛陪你妈走的地方不多,老都老了也该多珍惜。”徐父笑得和蔼可亲,目光又回到地图上,手指抚过祖国的大好河山,一寸一寸轻柔又缓慢。   徐振深低下头,有点不自在,半晌说:“您还在为我没有回公司工作生气。”   徐父摇头,背着手微笑说:“一把年纪了哪会为这点事动肝火。之所以现在还费心费力撑着公司一是因为这是和你妈年轻时候一起打下的基业,是个念想。”说着一顿,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二是为了今天。”   早知道自己处境艰难逃不过父亲的法眼,徐振深心下还是震了震,从容不迫坦白从宽,“我知道现在请您出手是件很羞耻的事,走到今天这个境地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我自认力不从心导致失策,之前也从没有求过您,这次不仅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要过年了怎么讨论这个话题。”徐父仍旧慈眉善目,只是避重就轻,从书桌后面绕出来,眉头一动,“是为了冯家那个丫头吧?”徐父笑得温和,开口道,“我们家和你冯爷爷家联姻不是为了傍着谁,是看着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爷爷念旧,我也念旧,只不过这次确实是内部引起的争端,说起来也是人家的家事。我插手到底不合适。”   徐振深唇一动,沉沉说,“您曾经对我说过,一个男人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是一种耻辱,让自己的女人先自己牺牲一步更是一种耻辱。我也想拥有通天彻地刀枪不入的本领。可走到这一步,我只能说我保全她的那一刻已经是我最强大的时刻,再不可能更多。独善其身对于今天的我而言没有困难,但隔岸观火不是我从您身上继承的秉性。”实在迫不得已才能逼他说出这么犀利刻薄却不失圆滑的话。   他仔细想过谢持珏的目的,一开始他盯上的是冯星辰,至于理由,可能和冯诗瑶有关,如果得到冯家的支持他在Z市便可如履平地,于是通过设计和冯星辰搭上关系,了解她可能的去向。谢持珏不是土著居民,在Z市没有立足之地,恰好S&W这个空壳可以扁圆任他搓,哪怕造势失败也没有坏处。再然后就是怎么让冯星辰进S&W。那时候自己因为好友邀请回国,他不知道给德高望重的李耀中下了什么迷魂汤,唆使其说服自己接手一个洗过黑钱的烂摊子,又怂恿李耀中让自己收留冯星辰。一切准备就绪,演出就开始了。   谢持珏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冯家徐家联姻,而他真心实意做定了这条拦路虎,所以下一步就是将他铲除,因为只要他一天不倒,就伤不着冯星辰一根汗毛,更不用想着血流成河坐收渔利了。用心之险恶实当天诛地灭。   徐振深一番话至真至诚,着实令人动容,气氛陡然凝滞,父子俩谁也没说话。徐父还是不动如山,半晌语气和缓地道,“你倒是会激我,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徐父也不再卖关子,走了几步问,“前阵子报道的产品问题查过没有?”   徐振深一五一十地陈述,“都是捏造出来的。公关部第一时间发布声明,足够主观清晰,之后就再没有理。但是S&W没有什么声誉,产品也是刚推出的,舆论一出更没人购买了。开始想从代言方面想办法,可是稍微有名的明星都不肯冒险。”   “那都不是问题。”徐父正色,“无非是资金周转的困难,我会替你把亏空补上,争取不下架,等风声小了再想新点子,这阵子都不用折腾了。然后后续呢?”   “发现谢持珏在我接手前夕用公司洗过黑钱,证据都被销毁了。还得搜集证据,就怕他贼喊捉贼反过来嫁祸。”徐振深皱眉。   他当初接的就是块烫手山芋,表面上看炙手可热,可是动辄得咎,一个不小心就得出大乱子。   俗话说防不胜防,最好防守就是进攻,可是那边冯诗瑶却心甘情愿快意的给谢持珏擦屁股,不仅收拾残局是一把好手,连补丁都打得天衣无缝。像同室操戈这种明争暗斗冯老将军是绝不会站队偏袒的,也就由着她肆意妄为,不择手段为非作歹。   沆瀣一气的一对一唱一和打的精妙,而卢卓尧和陆楚仪都是做风投出身,一是家底不厚,而是术业有专攻,徐振深单枪匹马不足以匹敌,斗法斗得吃力,不然向来不拿家里一针一线的他也不会被逼到求援。   本打算归隐山林齐家修身的江湖老手会心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过段时间等着看吧。”   ***   团年饭就五个人聚,未婚小夫妻和双亲,外加一个小叔子。徐明占回来得有点完,腋下夹着一箱牛奶,另一边拎着几袋高上大的补品,悠然遛了一圈伸手就抓刚出锅的饺子吃,专挑外形别致的,边吃边嚷,“妈你什么时候会包这么杀马特的饺子了,挺别出心裁的。”   徐母一筷子敲在他手上,打得他吃痛收手,“这是你嫂子包的,别拿手抓!等会给你吃。”   闻言徐明占咧出一个笑容,“我就喜欢趁热吃,这热气腾腾的多好啊。我都不知道嫂子会包饺子,嫂子谢了啊!”   冯星辰脸都涨红了,气鼓鼓地瞪他,转瞬徐明占的耳朵就被徐妈妈揪起来拧出一个弧度。徐明占“哎呀呀”叫着,护着耳朵大叫,“我错了我错了,对不住嫂子!”徐母这才松了手,“德行!”   徐明占四周望了望,“我哥人呢?怎么进门就没见着?”   “估计在楼上和你爸说话呢。”徐母揭开锅盖,把蒸好的糯米丸子拿盘子盛出来,筷子上手,一个一个夹。佣人见着连忙接手,徐母腾出手来,把他赶出厨房,“你一回来倒是会问你哥,那你呢?这段时间都跑哪去了?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今天不准吃饭!”   他摸着脑袋嬉皮笑脸的,转眼特正经地说,“十二月底有个赛车比赛,百年难遇!我就凑人数去了,还拿了个前三甲,有奖金的。”   徐母听着就恼火,一指头戳他脑门上,“好好的大学不读,就搞些歪门邪道!”   “我哥是不搞歪门邪道,他有出息,也没见着他帮家里,还不如我呢!”他说完就猴急猴急跳得老远。   徐母抄起擀面杖就指着他说,“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正当战况激烈冯星辰准备上前阻拦的时候徐振深从楼上下来,人影加上脚步声,格外引人注目。他步履稳健,一节一节台阶的下,在一半的位置停下来,对着徐明占说,“别躲了,爸找你。”   护身符来的要不要更及时,徐明占蓦地一怔。   见鬼了,居然找他?      ☆、第四十五章      过年应该热热闹闹的,可徐家难免冷清,冯家那边固然热闹,可冯星辰别扭的不肯回去,这样一来拜年像难为她一样。   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她本应该娇生惯养,也的确娇生惯养。老将军给了一家子勤俭节约的家风,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独独她不懂事地乱花钱。家里的姐妹奚落她一般都占不着好处,这姑娘不懂什么叫忍耐也不知道什么叫委屈,再加上她出生出奇地壮,落地八斤,被欺负了就拽着对方头发揍,等八九岁才差不多明白这样行不通也不靠谱。   因为她从小到大光明磊落,揍人专捡人多的地方,偏执地以为掉人家面子。这样多了以后老将军也不能坐视不管,但嫡亲孙女性格像年轻的自己又是捧在手心里疼的,往往法外开恩顶多罚个禁闭,冯星辰惹事在家族里算首屈一指,被围攻大多也是自找的,唯我独尊的意识也是在这时候愈演愈烈。冯承凯常年在外,冯剑豪也是成年当兵,等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冯星辰已经野成性了,男孩调皮成那样常见,但女孩真是屈指可数。   冯剑豪当兵第二年冯星辰八岁,上个小学都不安分,我行我素的把和她起冲突的男生的凳子从三楼扔下去,又用三脚猫功夫把人家海扁了一顿。当时正是夏天,健壮如女汉子的星辰却穿着蕾丝花边的短裙,露着半边屁股引得一阵哄笑,然后紧接着笑了的都被揍了,满地尽是大板牙。   休假归来的冯剑豪来学校领人,冯星辰没想到从小连一根指头都不碰她的亲哥把她扔在沙发上,她被重重抛在上面,头一晕,眼睁睁看着冯剑豪抽出腰上的皮带,对折,然后抽上她的胳膊,用不可置疑的严厉语气命令她趴着。之后皮带加身,实打实的力道。冯星辰连一下都吃不住,哭嚎着连滚带爬地逃窜,冯剑豪连让她出房门的机会都没给她,不但打得更狠,而且手挡打手,脚挡打脚,越哭越打,是真的无情。冯星辰那天不知认了多少回错,都被准确判断为想尽快摆脱困境,她死都不怕,唯独怕疼,从此冯剑豪在她心里算是立了威。   这也是冯星辰不愿回老宅最重要的原因。   哈尼是军犬后裔,冯剑豪亲手接生的。冯剑豪不但让她疼,也疼她,她想要就想方设法由她领回家了。这就像游戏迷的游戏账号,动漫迷的手办,古董收藏家的古玩,尤其冯剑豪知道她没心没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再三嘱咐她,结果她养狗跟养鸡养鸭一样三天两头往外送,这回倒好,直接弄死了。   冯剑豪去年过年没回家,今年指定要回来,像冯诗瑶那种阴着来的人有徐振深挡着她如今反倒不怕了。但冯剑豪这样明着来,还喜欢累计算账的温柔暴君她想想就腿抖。   其实说起来更多的是愧疚。   她实在无颜以对。   晚上徐振深带她放焰火的时候冯星辰俯耳问他,“你把哈尼葬在哪了,我们都过年,没有人陪它。”   仙女棒燃着的,她也不操心,徐振深怕她把火花溅到身上,拿过来说:“等明天拜完年我就带你去。”   也就是说明天见着冯剑豪她连老朋友埋在哪都不知道,冯星辰认命了。   搁在以前她肯定有无数借口,变着法想托辞逃避责任,可是徐振深在身边她很安心,不用解释和辩白,她彻底明白,想知道一个人是什么样的,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了。   冯剑豪的恨铁不成钢,丁胥彦的无助,许佩珊的悲悯,谢持珏的用心险恶,冯诗瑶的骄傲和自尊,还有徐振深的无奈与怜惜……她对自己的定位比以前更飘渺却准确——她不是坏女孩。   这个世界上的事还有很多事她不明白,她明白的东西大多来自爱情。世俗眼里的爱情就是生死相许,离经叛道私定终身,而爱情对她来说不是纯粹的情感,而是教她成长的教科书。   不是丁胥彦她不会为人着想甚至拼命读书,不是徐振深她肯定到现在还在自说自话,在不胜其烦的解释中自生自灭。强制和突然的改变是可怕的,不管为己还是为人,他是生活态度会变,行为处事会变,甚至性格也会改变。突变随机且不定向,而且弊大于利。而潜移默化的影响本质上是一种模仿,直到融为一体,割舍不出。她总是在寻求被接受被认可,想得到一个安心的答案,这对心里藏事就寝食难安的她很重要,可终于有一刻,她不在乎了。   徐家缺人气却不乏房间,两个人各霸一方休息了一宿,之后清早给徐父徐母请了安就奔冯家去了。   熊孩子们一窝蜂拥上来的阵势徐振深着实见的少,可还是措置裕如的把红包发配下去,得了压岁钱的侄子们喜气洋洋,冯星辰抱了一个捏着他的脸探听虚实,“你大舅舅回来没?”   “他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开的车好酷!一回来就给我们发红包,比小姨你早!”小侄子兴冲冲地说。   冯星辰就不怎么高兴了。这下完蛋了……   冯星辰放下孩子躲在徐振深身后哆嗦得不行,进没没多久就看见大腹便便的孟一婷,趁着冯剑豪不在她才跟徐振深说了声跟过去问,“嫂子你什么时候怀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搬出去几个星期以后就发现啦,怕你忙着工作上次见到也没说。”孟一婷笑笑的,“一个月没看到你了呢星辰。”   “一个月?”身后猛然插入一个声音,冯剑豪神出鬼没,手里拿着从后院小菜地里拔出来的菠菜意味深长地问,这时候都还是笑着的。然后把框子顺手给了孟一婷,擦了擦手,面色不善地说,“你跟我上楼。”   冯星辰苦着脸可怜巴巴的向嫂子求助,孟一婷还没开口,冯剑豪就把话撂出来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谁劝都没用。”   “哥啊,你也知道今天初一呢,家里好多人呢!”   冯星辰娇滴滴的求情换来的是冯剑豪一声阴柔的笑,“那等会挨揍的时候就记得千万别吭声。”   他说完就往楼上走,冯星辰岂敢不跟,保持着两米的距离战战兢兢地上楼,书房落锁的声音听得冯星辰一个激灵。冯剑豪也够开门见山,“手举过头顶,面壁立正站好。”   蓉姨打扫完卫生扫帚没收,直接就给冯剑豪攥在手里了。冯星辰成年以后就没怎么挨过揍,一是她着实懂事了许多,二是冯剑豪实在太忙,一年在家里的日子扳着指头都能数出来。   但条件反射还是有的。破风的声音听得她一抖,随后“啊”的一声,然后眼泪都出来了。   “同意你搬出来已经是最大限度。家离得远我就不说了。你嫂子跟你住得那么近你能一个月不去看她,连她怀孕都不知道。”冯剑豪板着脸批评她,是真的生气了。   “是她没跟我说啊,早知道我哪会把她一个人扔家里。”冯星辰欲哭无泪,哼哼唧唧地说,“每次凡是跟她有关你就欺负我——”   第二鞭接踵而至,“你有理?别以为你的心思我不懂,有房子还往外搬不就是怕有人管你,你问问自己有没有晚归,每天几点钟睡的觉,跟你好好说不听,是不是找揍。”   纵使被他说得一字不落冯星辰还是倔强地反驳,“说得像你在我肚子里一样,我都那么大了也有自己的事干,你这明显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在外面做到了吗?”   “你就接着顶嘴。”冯剑豪不跟她计较,手上招呼着,两下重叠得天衣无缝,冯星辰哪吃得消,抱头蹲下,躲着藤条哭得梨花带雨,“我错了我错……别打,我也听你的话没和丁胥彦在一起,更没和谢持珏搭上关系,我还是听进去了好不好!”   冯剑豪面不改色板着脸,“给你三秒钟站起来。三,二……”   冯星辰捂着屁股站起来,看着他的脸色,转身投降。这一下打在臀腿交接处,冯星辰疼得一跳。   冯剑豪收势,语气和缓地说,“今天过年我不重罚你。一共五下,疼就记清楚。打你不全因为你嫂子的事,我顺着你坠楼那件事查下去发现你被抢了还欺上瞒下,这是其二。其三是你随便摊开身份,打着家族的旗号在别的公司惹事。其四,娘家是你的倚仗,但是出了问题要自己反省别一赌气就往家跑。你的膝盖我先给你留着,那个墙角是你的,再犯起步价一天,听到没?”   “听到了……”冯星辰已然泪痕宛然。冯剑豪训她从来不让她自己说错处——冯星辰就是个惹祸精,本来错误就够过分了,她自己数出来的还每次都和挨揍的原因不一样。一方面冯剑豪没功夫和她嗑,另一方面是把意外收获都算在账上她就不用要屁股了。所以冯星辰就很疑惑,颤颤巍巍地问,“哥……你不知道哈尼去世了吗?”   “知道。”冯剑豪始终是她那个体己的哥哥,“哈尼也到年龄了,自然死亡,你节哀顺变别太难过。以后对人对事都认真点,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尤其是生命。”说完又道,“去隔壁把脸洗一下,冷毛巾敷一下就看不出哭过了。也别搁着装可怜,打你我都没用三分力,自己揉去。”   冯星辰破涕为笑,谄媚地说,“你真是我亲哥!”   ***   冯星辰生死一线的时候徐振深和冯诗瑶狭路相逢。   这个女人出奇地自信,语出玩味地劝降,“徐总别来无恙,被怀疑的滋味怎么样?感情不深终究是感情不深,你肯和我联手恰好证明了这一点,何必再装?”   徐振深神色一凛,看向她时已经面沉如水。他混迹商场这么多年,见过心狠手辣的女人,为了利益无血无肉不择手段;见过外强中干的女人,善于撂话威胁,实则没什么本事;但形形色色的女人里,他最厌恶的一种就是任性逞强不动脑子打死也不靠谁,但是有天天塌地陷还是往怀里钻的女人。所以那阵子兵荒马乱他几乎是毫不犹豫把冯星辰拉下了马,说他霸道也好,专横也好,他都不能让她在挣扎中成为他讨厌的人。然而当他那么做之后他才发现,她即使这样自己也没有讨厌,终于她离这样的人渐行渐远,并没有成为这样的人。那时候他不知道多心疼和自责,至此也只有他孤军奋战。最后当他走投无路,被逼求助的时候才明白,她当初的不服输和闪闪发光的坚持有多可贵。   这般想着,他眼里已经满是警告,“我跟她和你跟谢持珏不一样,你是他的棋子。她是我的妻子。我的话放在这里。你敢动她一根指头,你的手也不用要了。”说完他就留下咬牙切齿的冯诗瑶,头也不回的转身。      ☆、第四十六章      冯星辰避着家眷人群、黄发垂髫做贼一样溜进了洗手间,先把红了眼睛用冰冷彻骨的水冲了冲,然后脱下裤子查看伤势。冯剑豪说的没怎么用力都把她打出了五条红肿的棱子,那要用了力还不把她打残了?   她忍着疼用冰冷的手抚过几道泛红鼓起的伤痕试图压平,抽着气看着镜子里龇牙咧嘴面部扭曲的自己勾唇一笑,这些天压在心上的良心不安尽散。身体上的疼痛只抵得过精神折磨的冰山一角,远不及她日夜悉数的自责万分。   过了今年四月就是二十三岁。   这个年纪已经足够明理论道思考人生,她早就能理智得考虑一些问题。虽然并不周全,总是能在和发小聊天的时候被指出缝隙,可起码建立了基本的三观。只是她不坚定,没有属于自己的原则,所以也不会选择。甚至分手和交付都是乱指一气,一条道走到黑。她的字典里没有喜不喜欢,只有乐不乐意。只是她坦然,不会在人前捏造出自己没做过的好事,也不遮掩逃避应得的惩罚。   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只有适者生存。她最后的善意留给了不主动攻击和恰当的置之不理。她恨家族里的尔虞我诈,却在抱头鼠窜的狼狈境况下造出了一面挡箭牌——每当她只有几岁心智的时候,闹得鸡飞狗跳也会有人善后,就算最后讨来的是一场教训,也不会留下实质性的伤害。   屡试不爽当然就晋升为了惯用伎俩。她总得找到一处防空洞,让自己好过一些。   这样的假面,就连和她最要好的卢伊人也没能看穿。   于是冯星辰津津乐道装可怜装泼妇,一面探寻未解之谜,一面不懂装懂勉强度日,逢人便头头是道地解释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心里已经心虚地想:好假,你说的话都好假。   直到她遇见了徐振深。   像她这样没心没肺、什么事都能撒手不管、想不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的潇洒姑娘自然不会是真的缺爱,后来她所有的委屈都从流亡中的挫败转变成——为什么所有人都能被她这层保护膜迷惑,徐振深却不能。   他总是能一眼找准她的七寸,无视她滑稽无趣的跳梁,在她丧气无比的时候又力挽狂澜用温柔的情话将她捧在掌心。自始至终她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他唯一做的就是在灯火恹恹欲灭的时候照明添油,说到底就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自从遇见他,冯星辰生命中每一次要死要活、□□示威,都变成了无可奈何。   冯星辰也消停下来不再寻找什么是爱情:不管是不是,反正就当作是就对了。   魂游天外的冯星辰回过神刚准备把裤子提起来就看见了内裤里的姨妈血,尽管只有一点。她赶忙抽了两张纸先垫着把裤子提起来,用手抹了两把脸,压着门把推门而出。   绕了两圈,然后翻箱倒柜找姨妈巾,本来就不好意思说,佣人又都在忙,她只好自己出门了。   冯星辰正在玄关穿鞋,身后徐振深拉了她胳膊一把,然后叫她的名字:“冯星辰。”   就算没做亏心事被人突然从身后碰一下也会有应激反应,冯星辰颤抖了一下,跺了两脚,硬着头皮把脚蹬进了鞋里,才禀告,“我要出门买点东西,陪我吗?”   哭的痕迹淡了很多,只是冯星辰眼里还是泪汪汪的,好在她平时眼睛就是水灵灵的,难得轻易看出。徐振深只当是错觉,问,“买什么?”   冯星辰不好意思,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卫生巾……”   徐振深连她内裤胸罩都帮着捡过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只是他听了之后表情很是无语,也蹲下来穿鞋,领着她出门了。   “徐振深,超市不往这边走。”冯星辰逮住机会嘲笑他。   “我知道,不用买了,我车里有。”他说着松了揽着她的手,绕到副驾那边,开门然后拉开柜子,从里面拿了一袋包装完整的的卫生巾。   别的女孩要看到了都会夸丈夫贴心,可冯星辰就是朵奇葩,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牌子?”   徐振深偏过头咳了一声,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回答这个问题行不行。”   冯星辰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挑卫生巾也有讲究的好吗?那么多类型,有绵薄的,网面的,超薄的,减翼的,有的还加了药水,但是……”   她还没说完就被徐振深打断了,“我不想知道这些。”   徐振深走了,冯星辰飞跑着过去跳了一下,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拽得朝后仰,笑眯眯地说:“你是不是上厕所的时候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帮我记着日子呢?!”   徐振深把她从背上抠下来不理她。因为她的入住麻烦倒添了不少。   所有电器的说明书必须复印一份给她勾重点,要提醒她跟闺蜜说好的活动还得去接她,挑日用品的时候总能看她欢欢喜喜抱一大堆零食,买了不打紧,收拾才要命。她自己跑外面买桔子不仅忘记钱昨天就花掉,回来还拿他的洗脚盆吐籽。每天早上起床怎么从被窝里出来晚上怎么进去。浴室里多了不少头发,没两天就得往垃圾桶里捡一次,吹风机插头临睡前必须检查她有没有拔,十次有九次都挂在电源上。洗了脚胡乱擦一下就往拖鞋里踩,棉质的拖鞋湿了凉,这样久了都不保暖,于是所有的拖鞋全部变成了一次性的。   开始他还跟她说,后来发现说了还不如自己帮她都做了,反正总归是不长记性。真不知道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之前是怎么照顾狗的。   “为什么过年他们都有压岁钱我没有啊?”冯星辰瓮声瓮气地问,阴阳怪气地哼哼。   “谁说你没有。”徐振深脚步一顿,又是这种该死的语气。他把外衣的拉链拉下来,手掏进衣服的内兜里,手再出来时是一封百元钞票大小的红包,冯星辰正要去拿他把手一扬举到她够不着的高度,神色如常。   冯星辰跳起来够,指尖堪堪能碰到一个角,讨好地说:“新年快乐!”   昨天晚上守岁看春晚也没见着她有困意,甚至还是热血沸腾的,精力充沛神采飞扬,还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跟他放大鞭,电光闪烁火光四溅,噼里啪啦震天响,她捂着耳朵在旁边叫得欢,徐明占在旁边摆了焰火,五颜六色一朵一朵在夜空中绽放,是硝烟弥漫中她过得最快乐的一个除夕。   电视上开始倒数计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下楼了,主持人的“新年快乐”没能给她提示,到了院子里她就光顾着看烟花,后来玩累了就去睡觉了,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没良心的小混蛋竟然也不认床,睡得昏天黑地。早上起床又开始愁眉苦脸,他一边安慰她一边包红包,她在旁边唠唠叨叨的指挥,直到到了将军府也没反应。这会靠着他提醒才想起来。   算了,跟她生什么气呢?徐振深放下手,抓了右手好好放在她掌心,“打开看看吧。”   光看着下端鼓起来的地方就知道不是钱,冯星辰火急火燎地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是她上次跟他提起的小皇冠,金灿灿的,好漂亮!   徐振深从她手里拿起链子,轻松拧开中间,亲手给她戴上,“新年快乐。”   ***   大年初一老将军格外高兴,安排儿孙各就其位,此时真是承欢膝下。冯星辰和徐振深坐在一起,冯诗瑶就坐在她对面,一个人,连谢持珏的影子都没有见到,无论眼神怎么样,到底席间没有再给她找不痛快。   蓉姨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鸡汤,象征清太平安,全是全鸡撕出来的,冯星辰看了看徐振深碗里,和她一样都是鸡翅膀。她在里面还捞到了饺子,徐家的饺子估计也是今天吃,可她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也吃了一顿了,在冯诗瑶说敬酒辞的时候偷偷转移到徐振深碗里,手不小心一抖,饺子从勺子上滚下来掉进汤里,“噗通”一声溅到外面,还好破坏力不是很大,只溅了点在桌布上,餐具用纸擦擦也没事。   徐振深算领教了她有多调皮,两个人窃窃私语商量了一番,最后结果是徐振深带着她敬酒,她什么话都不用说,但是饺子、年糕、红枣、菜心都得乖乖吃掉。   要冯星辰吃鱼肉没问题,可每年春节她最讨厌的就是饺子后面这一系列东西,冯父冯母包括冯剑豪都没给她别过来。   如今这些人都在席上,冯星辰却在徐振深的监督下每样都吞了一口,再不像那个随心所欲的大小姐了。      ☆、第四十七章      拜完年徐振深就开车带冯星辰去山上看哈尼的坟头,打算留她一个人静静呆一会,拿了她的包在不远处等她,只隔了一刻钟包里的手机就响了。那边冯星辰情绪正酝酿着,铃声还在响,徐振深看了看屏幕上的备注,最后还是接通了。   冯剑豪的声音透露着不满:“每次跟你打个电话接的都那么困难,这次还打算直接挂我电话?”   徐振深默了默,调整了口气回应,“我是徐振深,带星辰来看哈尼。这会她不方便说话,什么事情我可以转告吗?”   有个任性妄为的妹妹,却得个礼数周全、沉稳持重的妹夫算是报偿了,冯剑豪揉了揉眉心,然后放缓了语气,“她把围巾落在家里了,给我个地址,我送过来吧。”   冯星辰还在那边,恐怕一会还要他哄,他也不方便抽身,索性利索地报了地址,冯剑豪不愧是行伍之人,给个说不上名的山头都准确地摸上来了,如期而至。   接过围巾,徐振深折成两段之后绕了一圈在包上,把扭着的地方理好,然后看向冯剑豪。   冯剑豪大了星辰十二岁,而徐振深才大她九岁,也就是说冯剑豪较徐振深还年长三岁,此时两个男人站在一起有点英雄相惜,又有几分同命相怜。   “星辰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将来要麻烦你了。”这句话不假,却有客气的成分在里面,冯剑豪还有其他话要说,“要嘱咐的估计爸那里也说完了,我来一趟也不仅仅是为了送条围巾,还要跟你商量一下明达的事。”   明达家大业大,旗下的附属公司也各个枝叶茂盛羽翼丰满,冯家和那边倒是没有什么往来,冯剑豪却因为战友的原因私交甚密,明达说习惯了也就不再细分S&W了。   “三天前我就回来了,这几天我抓着几条线归根溯源彻查了一遍,情况也都了解。谁在其中作祟心里都清楚明白。你去求过你父亲对吧?”冯剑豪一笑,然后轻松地说,“我是你父亲看着长大的,早些年他还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始终有道理,我大致了解他,也看得出他布了什么局,但凭你求他这点我也不会追究你之前的善意倒戈,只是星辰从小没受到过什么挫折,无论少了她事情会变得多简单,都不要再拿她做牺牲品。”   这话听在徐振深心里很不是滋味,诚恳真切地说,“我不了解她,没能理解她,也没处理好应该处理好的事。之前是我草率了。”   “你们相处时间短,来日方长不要紧。况且不是圣人棋逢对手也难做。有你今天的话我就放心了,明达的事上还得你打头阵,你一个人挺到现在也辛苦,后面我会协助,以你大舅子的身份。”冯剑豪话说完唇角还带着笑,眼里尽是深意。   徐振深闻言倒着实惊讶,一是今天才知道一场师徒关系,二是冯剑豪沙场驰骋了许多年,竟然商场也有涉猎,且心思深沉至此。他的话本来就不多,此刻更无言。   冯剑豪来的目的在于送炭前知会一声,并没想过问责,点到即止又聊起妹妹,“星辰人其实精明要命,小心机也数不胜数,但坏心思一个没有又从不记仇。小时候没教育好,我已经很后悔了,我想爸妈那边也是。他们常年在海外,没怎么关心过她。当年我知道他们给星辰无限额信用卡的时候很生气,但最后发现她设的密码是妈生日的时候就不那么想了。”他看着冯星辰的背影说,“人都是自私的,但总有不自私的时候。说出来的都不是真伤心,真伤心了也不会说出来。”   这也是人为什么总被误会吧。能解释的都不是真相,真相都难以解释。徐振深喉结耸动,沉默良久,眼里竟有种类似悲哀的情绪。   冯星辰在他们说了半天话才发现冯剑豪来了,抹干不自觉流下的眼泪,朝这边走过来,冯剑豪目视着她,在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轻声呵责,“这是第几次丢三落四了?”   “忘什么了……”她到现在还没发现少了什么,直到徐振深把围巾递给她。她拍着脑袋讪讪说,“你不都习惯了吗……”   “行了,你嫂子还在车上等着呢。既然是嫁出去的姑娘我也就撒手了,都这么大人了,做什么都上点心。”虽然是斥责的话语气却没那么严厉。   冯剑豪说完这句话就走了,于是直到睡觉前冯星辰都一直在缠着徐振深问,甚至后半夜被子都抱上了,在他躺床上看书的时候蹑手蹑脚爬上他的床,信誓旦旦地表示,“我没来多少,绝对不会把血弄你床上哒!”   冯星辰简直是大姨妈护体天不怕地不怕,还故意惹火,沐浴更衣找不到睡衣就捡了他的睡袍穿,他只是太累了在床上歇一会,还没洗澡,难道等会还要她脱下来给他吗?   算了不洗了。徐振深把书反扣过来放在一边,眼睁睁看着温香软玉主动上门,自觉把被子铺好,凑过来蹭他,“我哥到底说什么了?”今天的第五十七问。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冯剑豪有没有把她挨打那档事告诉徐振深。虽然可以卖个萌打滚求安慰,但是毕竟丢人,事关面子她就不敢光明正大地问,可心尖着实又痒,尤其徐振深故作深沉只字不提,她就更不肯作罢了。   徐振深就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冯星辰和他的眼神交战了一阵偃旗息鼓,灰头土脸钻进被窝里,气鼓鼓地放话,“我先睡了。”   “给你讲故事听吗?”徐振深对待她的无理取闹心平气和地哄。   冯星辰闷闷地“嗯”了一声,嘟嘟囔囔地说:“徐振深,我好像近视了,越来越严重,该配副眼镜了。”   徐振深闻言手指移到她眼眶旁边的穴位轻柔地按压,“成年就该定形了,又用眼过度。平时没事就休息一会,又不让你做别的,少刷微博也少看韩剧。”   他按的好舒服,冯星辰闭着眼惬意地享受他的按揉,含糊答应。最后按着按着她就真的睡着了。   冯星辰踹被子的习惯一如从前,自己的被子踢下床了就来抢徐振深的,半梦半醒间拉他的被子,把本来就睡得不是很熟的徐振深弄醒了,给她重新盖上也是乱蹬,非得是梦到绑架了才这么不安分。最后徐振深被磨得没了耐性,索性抱进怀里捂严实了才好。冯星辰从小缺血,四肢都是实打实的凉,徐振深又下床把被子捡起来盖在他那床被子上面,才又上床抱着她睡。   冯星辰还是没醒,但调了个个儿,怀挺,然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踏实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都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是徐振深早早起来做事,看她还睡着就没吵醒她,冯星辰像挺尸一样睡到十点,看着这时间,根本没心思想旁边的人在不在。   ***   冯诗瑶这个年过得分外不舒心。冯剑豪今年回来是个意外,带给她的压力十分巨大。   她这个表哥和部队里一个年轻军官关系要好,那边那位又跟明达的公子熟识,S&W这个空壳子日渐丰满,徐振深把公司整顿的风生水起,引起总部注意后第一时间派兵增援,头一个声讨的就是谢持珏。   而谢持珏不知道在哪捡了个小姑娘,不仅弄得她一个头两个大,还为此有了全身而退的周详计划,不紧不慢收兵准备老老实实过日子了。她这边附齿切心,谢持珏却无动于衷,后来徐家来犯她才知道大难临头,他生未卜此生休,只好先关心关心自己,暂且鸣锣收兵。   就在眼看着太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太平的事——冯星辰失明了。   其实这个意外早有迹象,不单单是她那天说想配眼镜,还有最早说的看书有重影。那次检查的时候瘀血刚刚开始凝集,还看不出血块,后来血块越集越大,最终压迫到了视神经。惊慌失措之际她又哭又闹,徐振深一时也乱了心神。   冯星辰的主治医师是当时Z市久负盛名的颜医生,冯星辰一个月前和徐振深吃饭的时候还见过一面,是个沉静严肃的主,随便说了两句就把小姑娘哄听话了,然后问,“你们谁跟出来一下?”   病房里的有老将军,冯父冯母,却还是徐振深先反应了一步跟了出去。   “按这个形成速度来说罕见的慢,但是压迫到视神经,必须尽快做手术。”颜辛从容却凝重地说。   徐振深几乎不假思索地问:“成功率有多大。”   颜辛已经准备好了答案,“百分之六十。和神经相连,我实在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失败了有什么后果。”徐振深尽量镇定地问清楚,至少知道最坏的情况。   “恐怕最好的结果也是植物人。”颜辛只是说实话罢了。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徐振深喉结又是一动,“等我一会。”徐振深又走进病房,里面的人都出来了,冯父冯母更是焦急难耐,跑出去又问了遍情况。   冯星辰看不见四周只听的见声音,听着脚步声竖起耳朵,她知道是徐振深,也知道他刚才跟着颜辛出去了,朝他伸出手。徐振深按捺着情绪止住手上的颤抖握上去,蹲下身,轻吻她的唇,在她只字未说时深情又笃定地说:“我还能爱你很久。”      ☆、第四十八章      冯星辰在这阵安抚下静下来,她惶恐,却又在习惯中踏实。   起码因为她的眼睛所有人都在她身边,不像从前那么无助又孤独。唇的触碰让她冷静,同时又令她隐约察觉到自己的悲悯心。她恍惚着细嚼他话中的含义,呆了好久才问道,“是要做手术吗?我想听实话。”   徐振深也不打算瞒她,这台手术应该交给她自己决定,这是她的自由,“要做手术,成功率百分之六十。”   他说着些的时候语气很温柔,嗓音还是那么温润低沉,可冯星辰不喜欢这样的徐振深,他应该还是那个陌生又迷人的人,不该因为她的羸弱心存半分怜悯。他应该是那个特殊又独一无二的人,在她自己都同情自己的时候狠心冷淡,这样她就不会犹豫了。冯星辰小心翼翼吸了口气,带着鼻涕收了一下,声音颤颤又呆滞地说:“徐振深……我害怕手术。”   这样的呼唤让徐振深刀枪不入的心绽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疼痛难当。他蹲在她面前用另一只手擦她的眼泪,又轻又缓地说:“可你要能再看见东西,要做完你所有想做的事。不管你怎么决定,都尊重你的选择。”   她年纪还小,是最闪闪发光的年纪,许多梦和幻想都是他亲手扼杀的,六年前他就夺走了她许多东西,比如记忆,留给了她许多东西,比如伤疤。   只要她肯飞,给她翅膀又怎么样呢?徐振深真喜欢那个一往无前活力满满的小丫头,笃定地选择,就算自欺欺人也不回头。那时候她好像每天都心烦,自娱自乐自寻开心,一转眼又神采飞扬,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只求保护自己,活得自信而有尊严。   他冷淡又严厉,如他所愿,她变得成熟,开始承认从前避而不认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徐振深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了……她似乎总是不听他的话,却把自己改造的这样好。   而冯星辰此刻抓住了他替她擦眼泪的手,脸贴在上面久久不说话。   看不见世界又或者失去思维都是痛苦无比的,那是她所有的骄傲,沉沉的石头压在她心上,难以喘息。当初得知失去了一段她闻所未闻的记忆就要她够辛苦了,现在又失去了眼睛,她宁愿在阳光中枯萎,也不愿在黑暗中屈折。   明明缄默无声,却比任何时刻都惊心动魄,一片寂静中,冯星辰忽然淡淡说:“签字吧,就算失败,我也谁都不怪。”   ***   从前徐振深在美国的时候是吸烟的,只是后来事业发展顺利,无忧无愁的,也就随便戒掉了。后来和小丫头一起生活,无意中听她提到讨厌烟味也就彻底根除了,可徐父在医院天台上找到他的时候正从他嘴边吐出一个烟圈。   天黑又没黑,夜幕将临的样子,云霞漫天,路灯亮起,好像所有矛盾的东西都相处得融洽又协调。还在过年的气氛里,红灯笼高高挂着还没摘下,四处都是鞭炮声,医院周围也没例外。多祥和。   二十多层的高楼,俯视下去这个城市几乎一览无余,他却长长地叹息,甚至没察觉身后有人,直到徐父的手搭上他的肩。徐振深回头看来人,张开紧抿的唇,情绪低落地叫了声,“爸。”   “还在为星辰的事情烦?”徐父明知故问。   “嗯。明天十点手术。”徐振深看不出神色地说,然后又云淡风轻地问,“他们都守着星辰,您怎么上来了。”   徐父只沉沉地说:“你不也是吗?一个人闷在这里,气温这么低,多呆一会人都冻僵,我一直没把你当成孩子,你做什么都有分寸。可同样关心则乱,什么样的心情都能理解,可是你要是倒了,星辰还能依靠谁?”   “没有乱,我只是在反省。”他收回目光,难掩自责之色,“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在他所以行为里没有一时心血来潮,没有面面相觑出乎意料,没有什么不容许他抵抗,事情好像从不曾走出他的预想。只有这一次,关键并不是此时的事关生死,而是影响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环环相扣,连最后一块骨牌都倒了。   徐父难得严肃,正色道,“很多事情本来也不是人能控制的,似懂非懂、似是而非都是常有的,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一种自负,不要放在心上。”徐父拿过他手中的烟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干涉你的事情,也没有参与你的过去,就是因为你有自己的决策也有自己的眼光,无论后果怎么样你都会承担,甚至比我当年更优秀更稳重,得不到的不会画饼充饥,更不会饮鸩止渴,最重要的是你笃定,定下的主意谁也变不了。”说着顿了顿才继续,“也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星辰才敢把自己交给你。难道你真的以为一个人可以被轻易改造吗?都是她自己愿意的。”   徐振深眼色一变,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意味不明,目光闪烁了一下。   徐父掐灭了烟,和他四目相对,沉声说:“星辰她爷爷希望咱们两家关系好,继承你爷爷的遗志,可我从不是不遵循你意愿物色儿媳妇的人。星辰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出生时我是看着的,再见面就十岁了。那天约她出来喝茶也看出她是个伶俐的好姑娘,不管她担着什么样的名声,但是看着眼睛就知道,她是真心实意想学着和你过日子的。你呢,是为什么招惹她?”   严厉的诘问犹如当头棒喝,劈得他一脸血,徐振深心如刀割,顿时肝胆俱裂,痛彻心扉,带着胸腔震碎般的疼痛艰难地说:“她需要一个照顾她的人。我收留她的时候没打算让她喜欢上我,更没想过对她产生感情,我没有爱过人,也不知道怎么爱,只觉得她有权利懂得别人都懂的。如果我有精力,她连这个也不需要知道,可是我没有。”   徐振深无可奈何,这一刻他真的挫败,深深深深的遗憾。心也因此不再毫无波澜,像无欲无求远离红尘的得到高僧打破清规,从此被逐出僻静的幽谷,永世难得超生。他对着徐父平静地说:“我知道我并不是很强大的人,只好把所有冷静镇定留给她,从前我权衡事情只会考虑怎样使利益最大,可在和冯诗瑶联手的那刻我却在考虑怎么让她受伤最浅。如果没有办法避免就让我来,这样对她好。”他从不说假话,包括说出的情话,可真话有人不信,真话容易被误会,他也从不解释,从没有借口。   徐父听了儿子的话既心疼又愤慨,这种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两难的,可还是忍不住责问他,“难道你不知道越亲近的人伤人越狠吗?”   他知道,很早就知道了。徐振深偏过脸,好似叹息:“她喜欢我,无论我做了什么都能被原谅。她是那么爱憎分明的女孩,如果谁背后捅她一刀她会恨一辈子。她爱纠结也爱想多,真发生什么事又是她亲手造成的,或许就真的振作不起来了。”   她是性子很烈的姑娘,热情冲动,暴躁易怒,带着戒不掉的自尊心,抗拒事实,酷爱狡辩,他不想再逼她改变,又不想她知道自己这么评价她。不可以对任何可能说漏嘴的人说,也懒得和根本不在乎的人说,有些话带到坟墓里就好。   徐父拍了拍他的肩,在心里情不自禁赞叹,看他依然愁眉不展,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你们的婚礼等她恢复就办了吧,正好我选好了地方,我跟你妈去旅游,你们小俩口去度蜜月。星辰很坚强,颜大夫技术又好,不会有事的。”   徐振深点点头,心中却在思量另一件事——他曾经让她受伤的确是意外。可这次的血块是怎么来的……有必要弄清楚。   ***   终于等到人都不在了,冯诗瑶大步流星走进病房,看着床上闭着眼的人,迟疑许久,还是开了口,“我知道你醒着的,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躺着的人纹丝不动。   冯诗瑶语速极快地说,“我知道你从不是讲情分的人,说实话我希望你死,但是现在你死了也没有什么用了。我不知道哪辈子倒霉投错了胎才和你为姐妹,终于还是要栽在你手上。是我罪有应得,却没有你这么好的运气。我夺走了你许多,今天就为了说一声,我嫉妒你,从小就嫉妒你,你总是让我虚伪让我难堪,让我成为天底下最可怜又可笑的人,可是我感谢你,让我成为了一个纯粹的坏人。”   冯星辰蠕动了一下,本想偷偷捂上耳朵,此刻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终于知道什么叫眼不见心不烦,冷淡地开口:“我以为永远只有我会像泼妇骂街一样说话,对于你不可能,你装了半辈子有意思吗?在你进来之前我就想,我从来没惹你你却把我弄成这样,如果你求我,就真心去自首,不求,那么你怎么死的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剑拔弩张的氛围陡然一僵,从前寸步不让姐妹俩针锋相对,各执一词,顷刻打破了所有虚伪。      ☆、第四十九章      “真面目露出来了?不再一唱歌说嗓子疼,一拍照就说没睡好,一喷香水就是在别人身上染的了?”冯星辰嗤之以鼻,“冯诗瑶我告诉你,我一不吃喝嫖赌,二不数典忘祖,少一脸你就该比我强的样子。你看不过我应该自戳双眼,有什么恨要报在我身上。你生别在我眼前生,死就滚远点死,你不是要骂吗?怎么不说话了?”   冯诗瑶气得不行,板着脸忿忿说:“早说你没家教。十年前没家教,十年后还是没家教。不管你使什么招数,只要我手里还握着冯氏一分权,你就别想占着一分好。”   是我使招数还是你找麻烦?冯星辰整个人都发抖,讽刺地回敬,“世界杯不都有守门员,球还不是照样进?”冯星辰早看不惯她耀武扬威的样子,今天不知道冯诗瑶受什么刺激突然发疯,她怒得丝毫不想细想,咄咄逼人地反击,“对啊没我没家教的见的少,比你有家教的我可见多了。”   “我不和你这种将死的人理论,我该说的话说完了,懒得跟你耗。我来就是个错误。”冯诗瑶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翻了个白眼,鼻孔里出的气明显。   冯星辰冷笑,阴阳怪气地反讽,“是谁一来就跟我耍嘴皮子,您老人家可是屈尊降贵,我哪敢怠慢?不知道谁虚荣又好面子还说话啪啪打脸。疼吗?想你也会说不疼。是我抢了你的还是你非要夺走属于我的你心里清楚,自欺欺人下了奈何桥就得被割舌头。十八层地狱还不让你进,碧池和你禁止入内。以前对你的宽容就是此刻对我的折辱。真是活该被谢持珏背叛,也对,哪个人渣不比你强。”   最后一个话让冯诗瑶彻底炸了,一个箭歩上前就要一耳光扇上去,冯星辰都感到了凌厉的掌风,可巴掌却没能落下来。   徐振深抓住她的手,冯诗瑶挣不脱,连转身都不能。   徐明占带着警察进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战火连天的一幕,冯星辰那一串话像连珠炮一样听得他一愣一愣,一边拍手叫好,一边打了鸡血一样往里冲,这么说话不把人激怒才是奇迹。他幸灾乐祸领着警察缉凶,摸了一把毛。   两个穿制服的也威武,等徐振深一松手就举着纸说:“您涉及一起刑事案件请配合我们调查。”   冯诗瑶脸刷白,垂死挣扎的问了两句还是被带走了。   徐振深也不知道情况,向徐明占打听,“怎么回事?”   “爸本来让我捣谢持珏老窝来着,本来都人赃并获了,结果谢持珏狡猾,三下五除二把洗黑钱的事全推在冯诗瑶身上了,不知道是栽赃嫁祸还是本来就是那女的一手干的,反正都不是好鸟。怎么样?我是不是帅得有点水平?”徐明占得意扬扬地自卖自夸。   “行了。你出去让你嫂子好好休息。”徐振深下了逐客令。   来了个不速之客,冯星辰一整晚的好梦都泡汤了,心里不爽还委屈,等徐振深来哄她休息的时候就迁怒了,“你干嘛先问她再来问我!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是不是生气!”   刚才雄赳赳气昂昂撕逼的悍妇样变成了醋意浓浓的小媳妇,徐振深无奈她生着病脾气不好耐心十足的给她顺毛,“气不气都不生气了,好好睡一觉准备好明天的手术,等你休养好了带你去法庭看一审。”   冯星辰裹着被子一转身,“不要!”她嘀嘀咕咕地说,“我才不去看,万一可怜她怎么办?本来都是她活该,从小装到大根本就不配同情。天生一张可怜相,处处和我作对,我看见她都恨得牙痒痒。”   她现在这个样哪像明天就要手术的病人,简直浑身是劲,给她立个旗就能冲上高地了。冯星辰被刺激以后兴奋得厉害,徐振深劝不下来,也就此不提,差人买了时下最火的欧美儿童故事书。   插图精美可惜她看不见,读了两则她就慢慢安静下来,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睡了没有。   冯星辰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徐振深已经见识过了。自从那次让她抱被子占他位以后她越发自觉,可以称的上肆无忌惮了。半夜睡得冷就来钻他被窝,姨妈期乱来就算了,连结束了还不知悔改,他一压住她就哇哇乱叫,腿一夹正好夹住他的重要部位,差点就和她来真的了。   那时候冯星辰鬼哭狼嚎宁死不从,非要留到新婚夜。一是她还没接触过,二是丁胥彦没跟她走到最后心里有阴影。   徐振深趁机审问她为什么没心没肺,她像条金鱼一样乱拱着说:“听伊人说我开始太积极了,怕你知道我离不开你就没那么喜欢我了。”   当时他差点想把卢伊人一起掐死了。可冯星辰还算个明白人,开诚布公地讲述她的心路历程,“我哥以前劝降让我不要和丁胥彦在一起的时候跟我说过,想要什么样的男生都可以打包给我送过来,后来和他感情有了缝隙,看到一个男生就想我可不可能喜欢,开始见到你也是这样的。发现对胃口就用最激烈的攻势拿到手里再说,害怕将来错过,对你也是一样的。你不要生气,后来想想和你的确是一见钟情。”   那时候没发现,要不是一见钟情怎么会穷追不舍?   他脸色虽然没那么好看但心里一清二楚,她的心机,她的个性,她这么摊牌是对的。过程他不追究了,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顺着她的话他又问:“我和丁胥彦很像?”   冯星辰哼了一声,“他是他你是你。说实话你们两个人都稳重,他非人类,你合年龄。但是好比拿冲牛奶来说吧,他会让我冲完说奶粉洒在外面了以防我下次再犯,可是你却会冲好送我嘴边。所以我才那么离不开你。”   他的小丫头就是这么有心机没心眼,说着不示爱,最后还是把心思暴露得这么彻底。冯星辰看着他的眼神可怜兮兮的,想是吓到了。他体谅她便只有委屈自己,都三十年滴水不尽也不差这几天,于是作罢。   等她睡熟活动了一下胳膊就发现她根本还醒着,几次给她冲牛奶,真的变成了奶粉工。   这会医院没有奶粉只能守着她,看她呼吸变得缓慢均匀才离开。   这一夜好像格外漫长。   ***   十点钟的手术,却是一大早都准备好了的,优良的设备,精准的仪器,还有人称杏林圣手的颜大夫,医道昌明,配备又都是顶尖的,待到风平浪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可即便如此,被推进手术室时冯星辰还是紧张。一方面是人都围着她她找不到徐振深,二是推床太小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滚下去,从哪推出来就从哪开始提心吊胆,整个心七上八下,噗通跳得她觉得肚子上都能摸到脉搏。   冯星辰腿受伤时住的就是这家医院,虽然说上回没检查出血块,因为它老人家自个儿长得缓慢的原因,与医疗水平无关,但也算得上近乡情怯。长廊上全是人,七大姑八大姨的,没多少交情也在这假慈悲,冯星辰更心塞了。   护士其实也有点烦这乌泱泱的闲杂人等,可这里都是有身价有地位的富商吃罪不起,有意无意伸着手护着,赶快送进了手术室,依照规定把人都关在了门外。   灯光从四面八方照过来,冯星辰被完完全全收紧着这片光明中,可是她的世界是黑暗的,感受不到,这份亮令她害怕。   颜辛穿着无菌服候在里面,带着帽子手套站在一边,麻醉师是个温和幽默的中年医生,风趣地调笑,“小姑娘你这么漂亮谈过几个朋友?”   冯星辰唯唯诺诺,颤颤巍巍地答,“两个。”   “才两个。我还以为应该更多呢。”   中年医生笑声像徐爸爸,冯星辰轻松了许多,也笑了。她精神不那么紧张了,但还是心虚,“我不会做一半疼醒了吧?药效过了会很疼吗?”   医生拿过助手端着的注射器,温和地说:“不会,保证连醒来都不疼,相信我是个一流的医生。”   这下冯星辰多少安心了。   一针下去,意识逐渐模糊,冯星辰模糊地想:请你一定要醒来。   冯星辰不惧怕死亡,她的血管里流淌着几分狼性的热血。当初在美国窄窄的巷道里她就不怕,她英勇、顽强,永远不对恶势力低头。可她害怕手术,害怕自己真的醒不来,就算下辈子也没可能再见到徐振深,还有那些在他之前爱过她的人。   这么多年她虽然总做不到优秀,可她的生命总是饱受期待的。冯老将军虽然平时不说话,但对她的疼爱还是渗到骨子里,凡是涉到她捣蛋的事无一例外从轻发落。冯父冯母久居国外,可除了人一分供给也没少她,冯剑豪就更不必说了。这也是冯诗瑶只敢用下作手段对付她的原因,集怨于一身,却万千宠爱在一身。人一旦有了牵挂就舍不得死去了。   手术室外。   人三三两两的聚着,徐振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弯腰将小臂搁在大腿上一个人静静。喉头耸动了无数次,不信鬼神的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祈祷。   因为那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第五十章      手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从始至终面色冷峻一言不发的徐振深连忙站起身,颜辛摘下口罩,跟他说:“手术成功,没有意外的话麻醉剂药效过了就能醒了,要好好修养,注意饮食。”   徐振深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地道谢。   冯星辰随即被推出来。因为这场手术她鸦羽一样乌黑发亮的秀发被剃得干干净净,像个小尼姑一样,安然熟睡。徐振深弯下腰,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小姑娘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哑着嗓子说:“欢迎回来。”   他像一个接生的妇产科医生,迎回了属于他活泼健康的瑰宝。这一瞬间他突然不想让她给他生儿育女照顾孩子。他的爱只给她,想把她呵护在手心里,他只爱她。   这回事故让他饱受惊吓,第一次看清他的心。他在问她为什么不显露她的爱时何尝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表现出来?他嫌弃过她,厌恶过她,同样也深爱她,当太阳一出现,星星一样的缺陷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怜惜。   既然孙女没事,老将军就把时间留给了徐振深,冯星辰被送回病房,徐振深端了盆热水给她擦脸,湿热的毛巾滑过她的鼻头,脸颊,动作轻柔又和缓。   一切都结束了。在徐父和冯剑豪朋友圈的通力打击。谢持珏先是琐事缠身,之后纠葛不断,不计其数的协商、谈判都以失败告终。   他撇下冯诗瑶后摇身一变做起了清清白白的生意人,像是领着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小姑娘回家种田去了。明达内部的清算,冯氏关起门整顿,总算把这乌烟瘴气借着新年的喜气冲刷干净。   冯诗瑶一被带走,那些皇亲国戚就开始翻云覆雨,明争暗斗不断,卯足劲头争名夺利点名,可惜已不复冯诗瑶在时的如火如荼,尽管把冯星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日夜盼着她死,也是强弩之末了。再加上冯家掌权人还没死哪轮的到叫嚣,一个河东狮吼气场全开,老老少少无不被震慑。老将军盛气凌人,气骨如当年般劲健,发起威底下一点非议也无。冯承凯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冯剑豪常年驻扎在外,实权就落在了冯星辰身上。她这会虽说生着病,但迟早会好的。凭着冯徐祖上和这些年守望相助的关系,徐振深被委命协理。本来不妥,可冯剑豪替妹妹扇了阵风,大局已定,谁也不敢说什么。一时天下安澜,风平浪静。   冯星辰闭着眼,惨白着脸,眉微微皱起,她睡觉的时候从来嘴角都是泛着笑容的,眼下失去了红润光泽更没了生气。   徐振深忍不住用在热水里泡过的手慢慢抚平,手指半干不干还冒着白气。房间里一时静静的,是他习惯的,可是总感觉陌生。他的手在她脸上流连,依依不舍地亲吻,吻她的眉毛,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头,一寸一寸,在亲吻中找寻安定,定下心神。   冯星辰健康的时候总是活蹦乱跳爱闹腾,也不会照顾自己,可等他忙到深夜回来,屋里客厅总是亮着的,她不是看电影玩游戏就是刷微博听人家的歌会,每次都是醒着的,本来喜滋滋的,偏偏欲拒还迎地要拥抱,要听他讲故事,他不必再独自入睡。   这么多年,他漂泊海外,四处奔波,那一刻才真的感觉他有家……   她真的忘性很大,总是忘拔插头,可是她记得他胃不好,每天都有一杯蜂蜜水,尽管那个盖子放一天很难拧开。他能想到她气得跳脚却死不放弃的可爱样。她黏人有时候又独立,动不动就不高兴,不高兴就闹腾,只是赌气从来过不了三天,他想她是真的特别喜欢他的。   第一次见到她,那么理直气壮,一副死道人不死贫道的样子,他一向不喜欢小聪明,可那一幕竟然刻骨铭心。第二次他觉得她很大胆,也没有女孩该有的矜持。第三次的善心相助,夸夸其谈地自我陈述……也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看着她朝气蓬勃自信洋溢的样子他会有一股干劲,她眼里有光。   有些事哭天抢地说做不了,真的放任不管她又会拼进全力去实现。想问题就咬着笔头思索,喝东西的时候爱咬管子,脑袋里不知道装着什么……天马行空的想象,非同寻常的想法。还有她生气不理人的样子,回过头的眼神……   不能再想了,徐振深扶着额头,鲜有地皱眉。药效好长,时间太慢了。   ***   冯星辰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她醒来就看见目光如炬的徐振深,不先要水喝,眼上倒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头上开了一刀,又是刚刚行,哽咽都哭不出声。   她终于又看见他了。   徐振深明白她的意思,拿专用的滴管吸了水送到她的嘴边说:“别着急说话,等你伤口好点了说什么都没关系。”   冯星辰含着泪听话地吮吸,这是她最安静的一刻,她知道他看得懂她的眼神,热切而炽烈。   这会药劲还没过,她凭着意念醒来还能睡好一会,没几分钟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昨天术前她傲娇的不看冯诗瑶的一审他就看出来她一心向善还存着一丝悲悯,只是积怨太深对着人,只求冯诗瑶死无葬生。那么就不是简简单单有过节的事了。   徐振深去了趟拘留所。   他想见冯诗瑶也是很容易的,只是冯诗瑶不想见他。这么多年圆滑讨喜矫揉造作都是她高傲的表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呆上一天对她都是折磨,她清减了不少,面色很难看,她穿着进去时的玫红袄子,却不似平日里那般光鲜亮丽,这样狼狈又落魄的样子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说话时都是用手挡着的,“你来干什么?该得到的你不都得到了吗?你赢了,不要来嘲讽我。”   徐振深淡淡说:“你没有话想说吗,比如真相。说不准我会给你洗刷冤屈。”   冯诗瑶不屑地笑,“比起正名我更想他逍遥法外,成为你们的心腹大患。你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其实就是这种女人。我没有爱的人只有恨的人,这辈子都活在这份怨恨里。我现在只想死。前阵子得罪了不少人,我不在这里,出去了也没办法活。难道星辰什么都没跟你说吗?她这场手术可都因为我。”   徐振深眼神一厉,却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用脚蹬地把椅子退远了点,问她不过是看她的反应,顺便验证他这几天的成果,没想到她正好说到他想问的事。眼神对峙,他目光反而淡了点,“黑钱是你洗的,因为他一时疏忽被你抓了把柄,后来的事却是你策划,你和他一起做的。没想到对他有了感情,不甘心他除你之外有别的女人。所以动了他那个女孩把他惹怒,他和你决裂你走投无路才来到星辰房间演了昨天那出戏。”徐振深分析到这里一顿,“你都是罪有应得。”   冯诗瑶脸色惨白。   徐振深却不停,“你想让我对付谢持珏不用设计这些,他是我的宿敌,有动作我不会放过他。而他好像已经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谢持珏修身养性看样子是真的立地成佛,他不必再烦忧,倒是听到刚才她说的关键句,他再也不怜她是星辰娘家姐妹,任她自生自灭自食其果,走前起立,“你会得到最公正的判决。”   冯诗瑶不知道被谢持珏的冷血无情刺激到,还是因为他为其他女人放弃江山凉了心,花容失色,像枯叶一样软在地上。她因为她的恨迷失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她以为她一世聪明,用尽心机一定不会出纰漏。可是事到临头她作恶多端终究逃不掉恶果。   她为什么会被背叛?!为什么所以人都不肯为她停留?!凭什么冯星辰就能得到一切?!凭什么所有人都帮着她护着她?!明明是处处不如自己的人!她根本就不配!   冯诗瑶情绪突然失控,从地上疯子站起来,拍得桌子一震响,伸手就要抓徐振深。   守着的警察立即把她架回去。只余满眼血色。   徐振深这辈子除了冯星辰就没再同情过任何人。同样是有心机的人,同样是女人,有人出现就是为了衬托其他人都不可怜的。   女人的疯叫哭喊落在背后,撕心裂肺,响彻云霄,他却懒得听,抛却脑后,离开了这个谁都不想来的地方。   徐振深回到医院的时候冯星辰在深睡中。   冯家派人日夜轮守,都是很细心体贴的女眷,他毕竟是男人,很多地方不了解也不方便。   他等夜色深了在医院底下找了个车位,趴在方向盘上凑合了一宿,大清早就去她喜欢的粥铺买早点了。      ☆、第五十一章      冯星辰术后恢复得十分好,办了出院手续回去住了。   订婚之际徐振深就在市中心买了套房置办好,采光上佳,楼层适中,装修是他这些日子留心她喜好设计的风格,每一寸墙都贴着画风简单粗暴的墙布,灯具也选的尽量简单奢华,超越了她在老宅那些地方移步之地的富丽堂皇。   书房用毛玻璃隔成了工作室的样子,里面的次卧温馨又唯美,本来可以再添置张婴儿床,他没急着买。每间卧室都有飘窗,垫了飘窗垫,她要晒太阳可以不用跑到阳台,甚至玩累了还可以休息一会。他还备了折叠桌子,上面到时候摆上茶点,她想吃随手就能抓到。他总是这么妥帖周到。   冯星辰太喜欢这里礼物了,尖叫一声到处跑着看,做到沙发上跳,猛然又看到另一间房里供坐的秋千,欢呼雀跃。她说她不要玫瑰花,他给了她一个家。   怕她到处跑对伤口不利,徐振深把她抱到床上休息,冯星辰却搂着他脖子不撒手。他也没想离开,顺着她的意陪她说话。   她伤口愈合很快,新肉新皮长得很贴近原色,也不再疼了,就是变成了小秃子令她不想见人,捶胸顿足在徐振深胸前怀挺。徐振深亲昵地捧着她的脸柔声哄:“等头发长出来就看不见了。”   他用一只手摸她手术造成的伤疤、冯诗瑶推她下楼磕的伤疤、六年前因他所致的旧伤疤……触目惊心,他责怪自己没能守好她。   可是冯星辰还是介意,女孩子的美貌什么都不能比,她撒着娇说:“你会不会因为我变丑就不喜欢我了?”   徐振深捏了捏她的脸,郑重许诺,“不会。”   “后悔娶我吗?”冯星辰斤斤计较,不依不饶地问,却在他回答之前自顾自笑眯眯地说,“反正后悔也来不及了。”   徐振深抬眼提议,“婚礼办成中式的好不好?让我看看你穿戴凤冠霞帔的样子。”   古代伊人长发及腰,盘起发来云鬓美,可惜现代女孩都剪得短,恰好她头发未长齐,戴上专程定制的一定无比惊艳。还是在M市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喜欢这种博大精深的幸存文化,当然要把她喜欢的都给她。   而且讨喜是西方传来的习俗,中式婚礼用不上,古人重贤婿向来以礼相待,娶妻自然风风光光受不到半点阻挠。夜长梦多,省的那些动歪心思的人想到婚礼上。   他都策划好了。   中式婚礼有很多忌讳,比如出嫁当天姑嫂都要回避,她不喜欢那一家子人,岂不正好?   六礼难寻,很多在如今都很难找了,她定不知道自己为此花了多少心思,天南海北跋山涉水像找药引子一样尽心尽力,更不知道他借出差外出几日费了多少心力,搭过公交挤过地铁等过电梯就为普通人家里有的用材。他有何时那么狼狈的失了风度?即便如此,只要她说不愿,他就按着露天酒会来。他不喜欢做多余的事,可他怕打扰她休息,怕晚了来不及,终究没有多问一句。   冯星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窝在他怀里羞人答答地说:“好。”   她不知有多明白任何在一定领域有建树的男人心灵深处都是可怕的。理智而严密,强势却不霸道。处处为她着想,对她百般体贴万般呵护,攘外时却威风凛凛顶天立地。她泥足深陷,甘之如饴。   徐振深一一嘱咐她注意事项和不吉利的禁忌,被她插科打诨打断了,“准新郎忌一个人独睡新床,要找个未成年的男童,和新郎同睡在新床上。你打算和谁睡啊?”冯星辰说得玩味,上房揭瓦骑到他头上来了。   可徐振深却当真了,语气认真地说:“从前从我办公间每天都能看见窗边的你,回家的路上能碰见你,电梯里也能遇见你,怎么可能真的有那么多巧合呢傻瓜。除了你我再不会对谁更好,从我爱上你的一刻你不再属于你自己,你哭或者笑没样情绪都能影响到我,你可以动怒发火朝我发脾气,你说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忍的下来。但再不要随便赌气冷战因为敏感多就消失。我忙的时候顾不上你,你理解的对吗?”他看着她眼睛问,直到她点头才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   他一向是不喜欢解释多说的,可她总是看不出他冷淡面孔下的喜欢,不免要在即将完成成家最后一道工序前说清楚,她明明可以那么乖。   徐振深如今算是将凤印交到她手上了,郑重其事地嘱托:“现在我把后方交给你,不劳你操办家常琐碎,但给你主持中馈的权利。星辰,你嫁给我也该长大了,就算不会精打细算过日子,也应该在你的选择中创造价值,让每分每秒都健康快乐。我给了你承诺,你可以放心做你喜欢的事了,这辈子我都会陪你过。”   “我懂,我都懂,你别说了……”冯星辰泪如雨下,这回她没有任何自己做错的负罪感和天大的委屈,是真真正正的动容。   这是他第一次语重心长地教她,他终于给了她一个能安心的答复,句句说在她心坎上,那些都是她最大的愿望和期许。表面的生疏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是假象,原来他一直知道。   莫名的情绪准确地传达到四肢百骸,她在百感中超生,在五味杂陈的波澜中落地生根。   谁也不知道女孩子这一生凄求的爱总是明确迫切,不会在惊心动魄中颤栗,只会在虚无缥缈中消亡。所有的恐惧、心焦、犹疑都是因为自动默认的奢望,而无理取闹不过是不想在角落里孤独死去,只要这些安慰男人能给,她们就所向披靡了。   明媚的阳光里,徐振深把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人拎出来,好拿东西出来给她。冯星辰泪眼迷蒙中感觉手上一凉,低头模模糊糊看见他给她戴镯子。   上好的和田玉,玲珑剔透,泛着光泽。   “这是我妈妈的镯子,现在给你。一代代传下来的,养了有百年了,别弄丢了。”徐振深动作和语速都不急不缓给她套上,刚刚合适。戴好了他就抬头,伸手擦她的眼泪。有什么好哭的啊,怎么生下来这么多眼泪,徐振深暖声道,“还没丢也没找你麻烦哭什么。”   冯星辰恼羞成怒,暴躁地炸毛,“管我。”   ***   接下来就是量体裁衣静候佳期。   冯星辰出嫁那天是个艳阳天,春暖花开,正是入春来第一个晴天,玄色的喜袍,红绸袄裤,金丝绣花鞋,漂亮的姑娘被冯母亲手盖上盖头在正红色的伞下像一朵红蘑菇,旁边一群熊孩子已经兴奋得不得了。   徐振深一马当先下了礼车,赏了端茶等他的小侄子一个红包,然后绕过他直奔星辰而去,冯星辰双脚骤然离地,又被盖头挡着,头上重重的,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却是被稳稳当当抱紧了,她在盖头里偷笑,徐振深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想的见,隔着那层步说:“知道为什么要盖着吗?跟我走了可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冯星辰却还有心思和他调笑:“家?我要去的不才是我的家吗?”她被他轻轻放在了打头的礼车上,只听见他轻手轻脚关门的声音,然后鞭炮响了一路,招摇过市。   到新房的时候徐振深一个远方外甥拿了橘子奶声奶气地叫舅妈,冯星辰接过来,可是身上没口袋,刚愁没地方放,就听见徐振深提醒的声音,“摸一下,是留着晚上剥的。”   冯星辰憋着一张苹果脸把橘子还了回去,盖头下神情窘然。   徐父拿着竹筛扶她下车,把竹筛顶在她头上时带着笑意声音低醇地祝贺了声,“新婚快乐。”   冯星辰羞赧地说:“谢谢爸爸。”   跨过火盆她就算过门了。   旧时的礼仪复杂繁琐,老祖宗的轨迹多,徐振深怕冯星辰这样哪磕着绊着,拿镶金的秤秆挑了她的盖头,让她歇了一会就去喜宴上敬酒。婚礼是卢卓尧主持,两个傧相分别是徐明占和卢伊人,徐明占调侃卢伊人不成反倒被羞辱了一把,但看着婚礼的份上没闹开。   全程录像,一对新人跪在蒲团上互敬,然后是交杯酒。场下一片欢腾,这一幕被永远刻录成影像,随时可以慢播重放,推近扩大,他们的爱延绵一生。   徐振深平时厚道不喜热闹,没闹过谁的洞房,亲朋好友又体谅,散宴后纷纷撮合他们甜蜜洞房。洞房花烛盛,聘礼多下的龙眼干、荔枝干、合桃干和连壳花生都摆在桌上,冯星辰精力充沛,开开心心地剥了橘子,还喂给徐振深。徐振深陪她吃完不慌不忙来卸她头顶的凤冠,冯星辰有点紧张,吐息不均地问:“我今天好看吗?”   徐振深捧着金制的头饰缓缓取下,“好看。”   世上只有你好看,没谁能取代,不是你我不会如此心安,也不会尝试这深长久远的爱。你是我二十年橱窗里买不到的非卖品,三十岁终于可以放在手心珍惜。   冯星辰哆嗦着手解自己的衣带,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慢条斯理地宽衣,像水蛇一样滑下去躺好。徐振深褪下一身状元服从容压上来,静静看着她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翠为荷叶垂鬓唇,珠压腰际稳称身。娇羞内敛的小姑娘往上一拱,安心贴在他肩窝,亲密接触,用他听的到地声音又轻又缓说:“徐振深,我爱你。”   “我爱你。”他低低回应。   香暖鸳鸯被,犹压香衾卧,一室春光旖旎,缠绵的夜,交颈深吻,这一定不会是一生中唯一的静好……      ☆、后记      最后想了想还是正儿八经写个后记,先说说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吧。   起因是我和一个志趣相投的男孩谈人生理想。我说我这辈子一等一的梦想就是能有个属于自己的讲座,有很多人认真听,听的人都喜欢我。   他说,我去,坐第一排。   可是俗话说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道不同终究是合不来。我表面上看起来潇洒自如,烦心的时候一点不比别人少,而他每次安慰我的方式都是当我倾述的时候夸夸其谈“我是什么什么样的人”“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怎么怎么样”。我头一回遇到这么推己及人的男生。重要的是,他认为不重要的人根本懒得说那么多。于是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听人讲大道理之外,新增了一条不以述主为中心。   最后直接让我炸毛的是他到头来跟我说,你所有的理论都是书本上得来的。他批判了我的全部,也推翻了他当初的看法。他对我嗤之以鼻,那么我也爱搭不理,就这么疏远了。   我信奉读万里书行万里路,想去别人玩腻的地方欣赏自己没有玩腻的风景――不需要远见卓识,不在乎身家贫贱,十年观百家,十年识天下,剩下的岁月戒浮躁。不被一家之言束缚,也不为哪一人迷失,单纯的在有趣的人写的书里丰富自己阅历。这就像解答一道算数题,看过解答和没看过一样,看看别人的路,才不会迷茫到盯着自己的脚丫。   我曾经妄图自行解决,可是发现人生没有课本还那么难,我到底当不起这门课程的学霸。   说到底我还是认可实践出真知,毕竟也是和这个男生从相识到告别的经历让我有理由相信无论是无疾而终的友情和爱情都一定是由某个因素触发引起。人心向背,有的人把底线理解为容忍的下线,有的人把底线视为准绳,但在自己观点受到质疑的时候一定会触及到什么,并且坚定不移地视为死守的阵地。   令人受益匪浅的东西往往是某句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你举一反三地改造变成自己需要的,也许并不会全部认同,但多多少少会对三观产生影响,于是在这些认知的引导下做出了一些选择,这些选择又会带来不同的阅历,循环往复,成全造化万殊的人生。   其实每个人在接受别人灌输的其他理论的时候都是不服气的,可能慢慢接纳的过程中还是会叛逆的不服气,最后经历了一些事情在那些传授的人不在身边以后才会坦言说“我觉得他当初说的是对的”。   虽然我写的是豪门但是我心里一直想:这些都是扯淡啊……可能成功人士的经历会让我们借鉴模仿兴致勃勃地说“就按他这么做了!”,但结局往往是泪流满面的发现并不适合自己,没两天就放弃了。所以平时听人讲大道理的时候我都是用很谦虚的表情不让对方扫兴,私底下可能已经噼里啪啦吐槽过一万遍了。虽然并不是东风过马耳,还是会吸取一点,但是你们可以脑补一下佛教徒听星座占卜、物理白痴听量子力学的画面。每当走到一个分水岭就会有人喋喋不休地教导,死乞白赖地教授,你应该怎样做,不该怎样做。而这个过程就像测试一款新出的网游,按照主线找到某个NPC,获得经验,获得技能点,获得装着神秘物品的包裹,打怪升级,周而复始。我们都心知肚明这样的游戏一般最后爆红都是因为剧情,但是那些掌握着话语权的往往都不这么认为,而且总是兢兢业业锲而不舍。   我曾经在微博里写过我的爱情观:你认同的我不反对,你不支持的我不辩解,我力挺的我不灌输,我不欣赏的我不改造。我努力向上积极生活不是为了变成你眼中的我,仅为了我的爱情永远是最初的爱情。   我喜欢同类人。   向往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还记得我小学校门口有那种查红领巾的小分队,就算备上三四条一学期还是会有那么两次,于是忘性奇大的我总是遭殃的那个。当我第二年也成为他们一员的时候反社会人格就爆发了,拦住了已经进校老远的一个一年级生,并且咄咄逼人差点弄哭,不得不说那时的我真是一条忠诚的走狗。我们班长拦住我说让他走,像极了古装戏里云淡风轻说放他走的将军。我以为那是姑息养奸,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感受到深受其苦的人要释然需要怎样的心性和胸怀。并且沮丧地发现,极力表现得正直又完美的我,实际上也并没有做到他们没做到的事。   所以很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回首以西方大主教的眼光去审视过去,也就是那么倏忽一瞬,突然明白,当在局外看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不能感同身受,就不要空谈指责。   好像从来我都只拿配角下手,这是第一次拿主角开刀――冯剑豪力求她圆润,丁胥彦力求她饱满,许佩珊这样的陌生人对她指手画脚,可她本身是个饭都做不好的人。她求回应,求答案,却是最常见的女孩――恰恰男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类型。   对于本身残缺的人应该配一个嘻嘻哈哈轻描淡写骂出来的人,可是我给了她一个专拣缺点、用完美衬托她的徐振深。因为我凭空捏造了她预支的报偿,我给她朝气,给她底气,成全她口口声声叫嚷的梦想。你们看到的是她空有一腔抱负、孜孜不倦的野心,最终得到了一切,最初的目标是想变强,却半途而废,把自己攀附在男人身上。可是她想变强的目的是想要打败冯诗瑶过上比她好的生活,她得到了。   我从没有不负责任地说只有想要就能得到,也没有说让你们坐以待毙或者自生自灭,只想用最温柔地语调陈述一个事实:理想是很神奇的东西,它不一定会把你带向你最初最想要抵达的地方,但一定会有想象不到的惊喜。可能你搁置一边许久不在意,可是当脑海里灵光一现遵循着自己的意愿去奋斗的时候,一切都有了意义。   冯星辰身上充满了缺点,我不隐瞒,不洗白,到了甚至还借着徐振深批判。我不愿改造一个人,不仅因为文里提到的一旦改变,行为心理都会改变,还因为作为一个有想法有原则有决策力的女孩,不论在感情还是在事业上都应该有不可动摇的原则。   别人说你一意孤行,可只有你知道你想完成的事情。   理想状态:语音只为懒,穿裙只为凉快。   表现自己是一种本能,有的解释纯属牵强附会,有的解释只因为子虚乌有,无论为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不讨厌一张脸整天“烦烦烦”,更没有人不讨厌被强拉着“说说说”,都讨厌自暴自弃要死不活,而有一种人,在他身边什么话都不必说,什么事都不必做。这是我整个故事最用力抒写的道理。不在于你是怎样被世俗嫌弃的人,总有一个不嫌弃你的他。   曾经看到过一个网络段子,大意为一个女孩发了一条心情说男人穷没事有志就行,然后把点赞的人全删了。我不会是那个点击删除的人。   写文没多长久,技术拙劣至今把握不好节奏,驾驭不了脑洞情节,但没有停止过努力,风骨傲骨撑得住肋骨,世风时风不当做耳旁风,闪闪发光地站在你们那边,成为你们的倚仗,屏蔽这个世界假恶丑,支起一面挡箭牌,解释不清不楚的身不由己,抵御不可思议的赶尽杀绝。   愿本本都是疗伤圣经。当别人的读者说“我是看你书长大的”的时候,你们就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